二十分钟后,季垚解散了会议。他把指示棒收回去,插进旁边的卡座里,最后再仔细看了看地图。季垚过了会儿才走出战情中心,他看到外面的指挥台上放着几叠文件袋,这是他经常会收到的东西。另外还有一个用暗红色轧花硬纸包裹好的扁盒子,看起来像巧克力礼盒。季垚拿起来看了看,封口很严密,估计得用刀才能弄开。
盒子的颜色是灰调红,不那么扎眼,上头的压出的花纹也很漂亮。季垚不知道这个盒子为什么没有上外包装,它放在那里,就像是结婚的喜糖盒,或者是谁家下的聘礼。季垚看到了盒盖中央的一个徽章,是笑面狐狸。他猛地眨了一下眼睛,后背一阵针刺般的热气让他耳朵发烫。
他把文件袋提在手里,单独用戴着戒指的那只手抱着盒子,准备离开这儿。季垚环视了一圈指挥部里的人,发现大家都在看他,于是指挥官的耳朵更烫人了。季垚就像刚才召开会议那样大步走了出去,他抱着盒子的手指紧得发疼,而指挥部里一屋子的人就这样看着他匆忙走开。
他们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在他们眼里,指挥官总是很忙碌。
季垚回到海底基地的房间后锁上了门,他把装有文件的文件袋放在一边,看都没去看一眼,他专心去对付印有笑面狐狸的盒子了。季垚找了一把小刀,沿着封口仔细地刮下去,以免刮坏了盒子上漂亮的轧花。当他把盒盖打开后,他就觉得这大概确实是聘礼了。
里面有一个档案袋、两盒方糖、一罐危地马拉安提瓜咖啡豆、一瓶鼠尾草香水,一枝鲜嫩的玫瑰花。
第226章 送春去也
季垚在椅子里坐下,不紧不慢地打开装有咖啡豆的罐子,闻了闻馥郁的香味,他抬着手指在罐口转了一圈。他的这间临时住所位于狄安娜港口附近的战术行动中心指挥部里,指挥部占地九英亩,建筑都是平行结构,四周筑有了望塔和围墙,看起来像是战区大使馆。此时房间里的百叶窗拉了上去,季垚稍微侧一下身子就能看到外面的技术员正在给先行者6号做检查。
他闻了会儿咖啡的香味,是他喜欢那个品种的咖啡豆才会散发出的味道。季垚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过这样纯正的苦香了,自从离开坐标仪后,他喝的都是气味刺鼻的劣质咖啡。他的心情忽然好起来,把罐子盖好后放在一边,将那个档案袋拿在手里。
袋子里装着沉甸甸的东西,季垚先查看了档案袋正面的签名和备注,这是他的习惯,他必须得在拿出文件之前看看这东西来自哪里。正面的表格全都是按照标准填写的,中间一个“档案内容”旁写的是“信件”,下方的三个签名栏里都写着符衷的名字,是他亲笔写的,季垚能认出来,符衷的字迹跟别人都不太一样。
季垚这下放心了,他在三个名字上流连了许久。这是他第一次收到符衷的来信,也是他第一次在战场上收到属于自己的盒子。季垚在非洲的反恐战场待了四年,从未收到过从祖国寄来的邮件,他的母亲也从未向他表示过想念或者担忧。白逐已经变成了一个符号,一个可有可无的平面人,在季垚的印象中渐渐变得生气全无。季垚觉得很悲哀。
这个盒子给了他鼓舞,让他觉得世界上还有能让自己期待的东西。当他看到符衷的名字时,他就觉得自己这回真的收到了一件礼物。这礼物不再是枪声、鲜血和死亡,而是深情和爱。
他绕开细线后再用小刀刮开封口,从里面取出一本笔记本,另外还有一叠捆好的相片。季垚先看了照片,他认出了照片中那只狗。季垚笑起来,他坐在明亮但是寡淡的光晕中,他觉得正有人把自己的身躯照亮,然后再照亮自己未来的生命和灵魂。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并不是新事,只不过是经过漫长的等待后,曾经迷路的一些东西又回到了原点。
每张相片后面都用一行小字写着拍摄的时间和地点,比如“4月17日,和小七在北海公园。”、“4月20日,家中,小七弄碎了陶瓷瓶。”、“4月24日,把小七送到了寄养酒店。”、“4月27日,从‘空中一号’返回,拍摄到了‘未央宫’号的一角。”、“一架纸飞机正朝你飞来。”......。
季垚拿着那张纸飞机的照片,他看到画面中的纸飞机露出两边机翼,一边写着“季垚”,一边写着“符衷”,中间还有一颗红心。他忽然想起来了自己在赤道的广阔海面上飞出去的那架纸飞机,没想到真的飞过了46亿年,飞到了符衷怀里去。也许不是同一架,但这也证明了他们当中有一种隐秘的默契。
他们不论隔着多远总有心意相通的时候,就像不论站在多么边缘的地方,银河另一头的光也能照到这一头来。头上的星星是一百亿年前的残影,但是我们还是能看到它。季垚觉得这大概就是“同源互通假说”和“异界桥梁效应”的真谛了,许多寒冬的迹象暗示了一种难以言表的脆弱和柔美,而世界的另一头却是万物披绿的春天。
他得感谢素未谋面的齐明利教授,感谢他创造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春天,而自己有幸经历。
季垚看完相片后把它们重新叠好,然后用皮筋捆住。他翻开了笔记本,看到首页就抄着普希金的《致凯恩》。季垚看到这首诗就容易想起梦境,符衷的声音常常伴随着梦境袭来。他把纸翻过去,才发现这是符衷的日记本。季垚的心脏抖了一下,他的呼吸也随之急促起来,周遭的空气都在升温发烫。他在几秒钟之内就打开了一个秘境,符衷的内心就这样袒露在他眼前了。
他看了几篇日记,这才发觉原来符衷对自己的思念并不逊色于任何自然的美好事物,它就像一片树叶那样普通,却又如黄金时代那样大不相同。季垚觉得自己温柔包裹,他第一次在紧张凝重的氛围中尝到了一丝丝甜蜜的感觉,这种甜蜜能让他放松,让他暂时忘记黑暗,忘记自己从哪里来。符衷赐予他温柔,他只能在符衷身上体会到那种蚕丝般的柔软和新年伊始的青春与希望。
日记本的中间夹着一张叠起来的纸,季垚翻开后才发现那上面是一张打印出来的相片。季垚在看到相片上的人像时停住了手,他对着光,让自己能看得清楚点,其实纸上的内容已经很清晰了。季垚终于确认了照片上的人是谁,那是自己的父亲和符阳夏,就算是将近四十年前的照片了,季垚也能一下就认出来。
纸上写着一行字:1983年1月,符阳夏和季宋临。
季垚凝视着那行字,然后凝视着照片中两人的眼睛。季垚在他们被定格的眼神中看到了不一样的情绪,是一种模模糊糊的重叠感,仿佛照片中的人是自己。季垚想起了父亲在农场里给自己讲的那个故事,他前半生的经历,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当时他说的是哪几个年份?是1983还是其他的什么?季垚记不太清楚,但他知道这张照片能告诉他一切。
季宋临对季垚来说是个谜。
他把纸翻过去,开始看那一天的日记。符衷记录了去见白逐的经历,他专门用了几段来描述季宋临和符阳夏之间的几个小故事。那些都是好故事,是符衷从白逐口中听来的。
季垚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把所有日记看完,他平时看战情报告可没有这么仔细。季垚喜欢符衷画的几幅小图,尤其是他画的大花园和桤木果,红颜色的果子看起来像小恶魔。季垚把日记本摊开着放在桌上,一缕斜斜的白色阳光正在照在上面。他站起身,想去做点什么,现在他的心情跟冲浪者一样愉快。季垚站在窗口看到外面的海,海面像鱼鳞片上的光,看起来整片水域都是一条活鱼。
他走到一边去把显示屏打开,没有人要跟他通话或者打报告,不过这样更好。他把显示屏关掉了,然后到音响前轮流放了几首One Direction、杰西·麦卡特尼、布兰妮的歌,最后他把《bacause of you》调成了单曲循环。 季垚用符衷寄给他的危地马拉咖啡豆煮了一杯不错的饮料,坐回椅子里,转了几个圈,然后枕着光晕慢慢地喝起咖啡来。他现在丝毫没有想抽烟的欲望,要是放在以前,季垚绝对要点一根烟夹在手里,以冲淡焦虑感。
咖啡和烟,每天都整夜整夜地失眠。季垚坐在椅子里想:三土,你就是个糟糕的流浪汉,你就是场看了开头就知道结尾的老套电影。
玫瑰花用薄薄的玻璃方盒装着,季垚把花取出来,拿着茎秆轻轻地闻香味。花下用一枚钻石胸针别着一张洒金纸,符衷认出来这枚胸针曾在苏黎世拍卖行出现过,是俄国伊丽莎白大公夫人的遗物。季垚把洒金纸取下来,看到上面用钢笔写着一句话:真挚的想象力和纯洁的忠诚将会成为我爱你的立足点。
季垚把纸放在嘴唇上,他闻到淡淡的墨水香。他在光中凝视着那枚价值不菲的胸针,胸针的形状像满天星。
门响了,找他的人是季宋临。季垚没有拒绝,也没有怎么整理桌上的东西,抬手解除了门锁。他坐在椅子里喝咖啡,伸开手臂把那朵玫瑰花插在桌上的细口瓶里,然后看着季宋临开门走进来。季宋临还穿着刚才在先行者6号上的那套衣服,胸前缝着印有“EDGA”的小布条。他连帽子都没有摘,看样子他演练结束后哪也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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