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航区开启了,继续考试,下一站的驻站监考官是魏山华。”季垚站在飞机下对符衷说,“祝你好运。”
他登上飞机,符衷没有立刻上去,在地面上与中尉说了几句话。几分钟后,符衷戴好头盔和防护目镜进入驾驶舱,在主驾驶位上坐下来,将安全带扣紧。季垚问他:“你们在下面说些什么?”
符衷朝外面的起飞指示人员做出手势:“我问他排第一的那个人是谁,他说他也不知道,只听过有这么一号人。”
季垚点点头,此时飞机已缓缓驶出仓库,转上清理干净的跑道。雪很快蒙住了视线,季垚戴上头盔和对讲机,拉紧固定带说:“回去再讨论这事。”
说完,他拉上面罩和呼吸器。符衷提起操作杆,踏下油门,飞机快速升空后越过山峰,在西边一座方块形的山巅调转机头,驶入第二航区。而后航区入口关闭,中尉目送飞机离去,克拉斯诺尔斯克地面中转站再次陷入狂怒的风暴中。在符衷离开后不久,远方又陆续出现几个灰色的小点,从低矮的山峦上擦过,往中转站飞来了。
中尉该换班了,有人接替他接机。外面太冷了,中尉交班后小跑着进入木屋。木屋敦厚结实,木桩深深钎入地下坚硬的冻土层,顶上的干茅草死死压住热气,风雪别想侵入它一分。屋内温暖如春,炉上的酒咕噜咕噜地冒着泡,茶炊不断地冒出白茫茫的热气,散发出加了蜂蜜的浓茶的甜香。
“我输了,这壶酒给你。”中尉对一个下士说,把烫热的酒取出来擦干净,丢到下士的大衣里。几个人重又欢笑着滔滔不绝地讲起了故事,没完没了地说着极北之国里的奇人异事。
符衷经过第二航区时被球形闪电击中了侧翼。魏山华换下了新西伯利亚中转站的驻站监考官,拿到通行证容易,但等待飞机修复需要一段时间。符衷看看钟,只剩下不到两小时了。
穿越第三航区,飞机差点在叶尼塞河的河谷平原坠毁,所幸找到了风眼,才顺着风势飞到了库尔干中转站,驻站监考官是科琴诺娃教授。此时燃油已耗得精光,折断的机翼也需要修补。在库尔干中转站里有一台标志性的大钟,钟表显示时间还剩1小时15分钟。
第四航区到处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霾,黑暗中翻滚着云气,这个航区布满了各种航线,符衷必须要精确地避开这些飞机。
漫长而险恶的路途让符衷疲惫不堪,导航仪上显示他现在的位置距离喀山中转站还有340公里,然而越靠近中转站,障碍愈加密集。符衷紧紧盯着风窗和扫描仪,小心翼翼地调整飞行角度和速度,而这也势必造成油量耗损过大,四个副油箱已经抛掉了两个。
“长官。”符衷轻声叫道,他眨了下眼睛,疼得几乎把眼泪逼了出来。
季垚听见了符衷的声音,很淡地答应了他一声。周围的浓霾像一片死寂之地,扫描仪上密密麻麻散布着红点。符衷猛地侧过机身,旁边一架客机呼啸着擦过,吓得他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长官,你听见我的话了吗?”符衷一边计算着角度一边喊季垚,他不敢扭头去看他,大团的阴霾从风窗上涌过,稍不留神就会撞上其他飞机酿成机毁人亡的事故。
“我在,在这儿呢,没丢。”季垚回答道,伸手过去按在符衷的手上。按照考试规则,季垚不能与符衷多说什么说话。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按着符衷的手,告诉他自己就坐在旁边。
符衷笑了一下,说:“我不会坠毁,也不会放弃考试,我要把您安全送达莫斯科。”
“嗯,我知道,”季垚轻轻地拍着符衷的手背,“你很好。”
喀山中转站比前几个中转站都要索寞、寂静,莽莽雪原上见不到一处人烟,仿佛是个被上帝遗弃之地。雪被静静地盖着冻僵了的荒原,符衷从监考官那里拿到了通行证,见飞机还没维修好,只得坐在长椅上稍作休息。季垚见状便把身上的风衣脱下来给他披上,关上窗掩去寒风。窗外白雪茫茫,远山成了一道道黑色的墨线,斑鸠和白嘴鸦无枝可栖,只好成群结队地在天空漫游。
符衷摘掉对讲机,捂住酸痛不已的眼睛呼出一口气来。左边大脑一直在突突地跳,一阵一阵发疼。季垚轻柔地给他揉着太阳穴,符衷问:“还剩多少时间?”
季垚转头看了看伫立在雪地里的座钟,告诉他:“还剩40分钟。”
符衷撑着鼻梁若有所思地踩了下鞋跟,抬头看到季垚正站在他面前,忽然提了一个请求:“长官,我可以抱抱您吗?”
他的语气中充塞的疲惫,高强度高难度的飞行无疑已经让他的神经处于绷断的边缘。季垚看到他眼角有因为过度疲劳而溢出的泪水,用拇指轻轻帮他擦去了:“现在不行。监控就在我们头顶,这样做是不符合规定的。不如等考试结束后我们找个没人看见的地方,不紧不慢地把这些事做完。”
“只要等考试结束了就行对吗?”符衷眼里忽然变得神采熠熠,连季垚都忍不住惊奇他怎么会突然如此精神抖擞,简直像一团火般灼人。
“当然,士兵,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你得弄清楚。”季垚低头看着他的眼睛说,用手套点了点符衷的鼻梁,“与时间赛跑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我想你总有一天能跑赢时间的。”
第57章 患难真情
飞机停在泊位里,机场的跑道旁堆满了积雪。探照灯亮光熠熠,一排排的警示灯焕发出红光,好似燃烧着的漫天红焰,亮丽得出奇,看起来分外可怕。穿着防寒服的工作人员在清雪,橙黄色的小叉车空着两条叉板粗重地喘息着开进仓库里。季垚在天空下站了一会儿,他觉得喀山的天空很宁静。符衷绕着飞机走了一圈,见维修员焊好了最后一颗钉子,正从梯步上下来。
“机翼断了一边,重新接上的。尾部已经烧焦了,所幸涡轮机还是好的。”符衷戴上手套对季垚说,“油箱灌满了,还能继续飞行约1000公里。三个轮子坏掉了一个,来不及换了。”
季垚在机头前驻足,凝视着一人多高的巨大鼻轮。过了会儿后他一言不发地抬起头来注视着伤痕累累的机身,目光越过尾翼挑上了高远的天空。穹窿往着西边倾斜而去,浓黑的云堆擦着山头涌过,几只看不见的灰雀在半空中展露激越而甜美的啼啭。季垚看了眼机场塔台前的座钟,踮了下脚尖,满面愁云地拢起了一对眉毛:“这下麻烦了。”
“我们出发吧。”符衷说,他扣紧手套和袖口,忧心忡忡地眯起眼睛环视了一圈周围一望无际的旷野,“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一路顺风。”季垚收回面上的忧虑,朝符衷笑了笑,镇定地进入驾驶舱坐下来检查飞行系统,准备再度启程。
符衷锁紧滑杆,把对讲机拨上来靠在唇边,面朝着风窗外开阔的原野呼喝了一声。起飞指挥官下屈蹲身后,影子似的飞机跟随他的手势冲入跑道,迅速排空而去。
*
康斯坦丁站着巨幕监控下与季垚对视着,但他知道对方看不见自己。总控中心里井然有序地监督着飞行考试,投影池里单独分出来了一个屏幕给符衷,康斯坦丁在这块屏幕前停留良久。几分钟前北京刚来了电话,康斯坦丁听完就挂断了。他沉默了几秒,拿定主意后俯身按住操作员的肩膀轻声说:“加大第五航区的雷诺数,让湍流强度上升。”
操作员马上输入了公式,红色的指标紧跟着往上滑移,直到与警戒值相当。投影池中立刻出现了翻滚的气流,高空的云层被卷入近地面区。与此同时,气象台的监控画面显示莫斯科城上空正出现积雨云,前缘阵风锋区越过郊外的山脉往东方推进。
“长官,终点发现有强对流天气,莫斯科大部分机场都发布了预警,延迟了起降时间。来自北冰洋的强大锋面也即将到达,第五航区的危险系数是否应该降低?”气象台的研究员找到康斯坦丁,“如果雷诺数继续加大,两边一叠加,很难保证不会发生事故,那这样的话我们就死定了,我们会被碾得粉碎的。”
雷诺数指示表变为了红色,警报声响了起来。康斯坦丁站在投影池前面,总控室里所有人都盯着画面中海啸一般动荡的气流。在这样险恶、可怖,令不少人望而却步的飞行环境里,一架飞机正在穿行,默默无声的乌云中猛地裂开了一个深不见底的豁口,迸射出一道瓦蓝色的寒光。雪貂一号的两个进气道旁边亮着红色的标识灯和频闪灯,活像一双恶狠狠的、狡黠的眼睛。
“这是目前唯一一位进入第五航区的考生,长官。”基地秘书把档案袋递到康斯坦丁手上,里面装有符衷的资料表,“他的总共用时仅次于最高记录,是一位难得的优秀执行员。”
康斯坦丁抽出档案袋里的文件,低头翻看起来。他的目光在符衷的照片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很快地翻了过去,再看到了符阳夏的名字。康斯坦丁垂首沉默了一阵,将文件合上后重新装入牛皮纸袋里,交给了秘书。不过他并未改变主意,仍旧回头对操作员说:“不必担心,就保持这个难度,如有必要还可以继续加大,听我的命令做事。记录是没有高峰的,总有一天要被后人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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