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说。
他突然停住了。
有什么东西,或许就是他自己的意志制止了他说出剩下的那句话。
不要再说下去了。
会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
会重新永远永远地痛苦下去。
他又尝试了几次,却真的再也无法开口,也再也没办法记起。
晷景却好似听见了他未完的话,弯了弯眉眼,抬手勾上他的小指:
“我们说好了,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它的。”
崔素尘沉默了会,把头埋进他的颈间:
“嗯。”
————
那次之后,他和晷景之间多了种奇怪的默契。
自从开了次头,他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有种蚀骨的渴望。
不止是身体上的欲念,更多的是灵魂深处的渴求。
它强烈到如果不能马上得到慰藉,就要让他整个人被那火焰连着神魂一起燃烧殆尽。
好在无论在什么地方,只要他一个眼神或者细微的动作,晷景就会知道他想要什么。
他还记得有次,他带着晷景在边界一个小城微服私访。
走到一处热闹的集市上时,他却突然犯了瘾,意识模糊中被抱进了一个小巷。
他被抵在粗粝的墙上不停承受,耳边环绕着喧杂的交谈声,隔着旁边被放下来做遮挡的茅草,还可以隐约看见远处主路上过往的人群。
不知道过了多久,集会散了,他把脑袋紧紧埋在晷景怀里堵死了口中的声音,耳边回响着的便成了清晰的水声。
回到魔宫后,他不禁开始了反思。
以他一贯的性子,但凡还能在自己身上找到问题,就绝不会主动去找别人的。
于是他十分干脆地略过了罪魁祸首,转而开始质疑自己入魔后的身体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问题。
强行把锅全部戴到自己头上后,他想到了一个他以前连念头都不曾有过的问题。
他豁然起身,蹲在殿前吹了大半夜的冷风。
直到晷景起来寻他时,他才慢慢站起来,面对破云而出的熹微晨光,说了那样的一句话:
“晷景,你愿意……与我成婚吗?”
魔尊大婚。
他自登基以来第一次大赦天下,把一些罪不至死的囚徒放归家中。
整座城市被红绸铺满,他带着晷景从城门开始,穿过大半个都城走入魔宫,然后跨过火盆,步入洞房。
他酒量不好,应付了几杯便已是微醺,坐在床上正揉着额角,就见晷景飞快地换了身衣服跪到他的膝边。
晷景身上那套和他成套的新郎服已经脱了下来,换成了一身同样红得灼目的新娘服。
他睁开眼睛,有些搞不懂这是要玩什么花样。
晷景熟练地为他解开腰封,歪头一笑,红唇娇艳,带着点小女儿的媚态。
“夫君就躺下吧,让妾身来好好伺候您。”
崔素尘有些惊骇,下意识想要拒绝,奈何不争气地让他摸出了反应,只好僵着身子躺下由他去了。
最后,他像第一次一样跪在床上,被他的“新婚妻子”从背后抱着攻城略池。
身后的美人唇上的胭脂在激烈的亲吻中全部弄到了他的脖子和背上,和亲出来的印子混到一起,姹紫嫣红开了满地。
但这些还不是全部,今天的晷景各外疯狂,一边把他弄到崩溃痛哭,一边舔着他的耳朵,往他耳中哈气。
“夫君,放松点,你绷太紧了妾身好难受。”
“夫君,你好棒啊,妾身好舒服。”
“夫君,夫君,夫君……来,接好了。”
他一边释放一边加大了力度,一番颠簸后,崔素尘彻底失去了意识。
这时,他才贴近他的耳边,嘶哑着轻叹:
“素尘,我爱你。”
“到此为止,我的分魂就全部给你了。你一定要把他拿好,千万不要弄丢了。”
他把熟睡的人小心翼翼地搂在怀里,小声道:
“如果你把他弄丢了,以后我找到你的时候,就算再想你,我也不主动认你了。”
“你要自己把我认出来,不然我就瞒你一辈子,这是你欠我的。”
————
闻初霁看完一遍手中的亲笔信,似笑非笑地看着坐在对面的白发少年。
“算算?”
少年垂下眼帘微微一笑。
“不用麻烦了,魔尊大人都写得那么清楚了。无非就是成婚后心中有了牵挂,希望能够和你谈谈,早日把战争结束。”
他抬头看向闻初霁。
“字里行间,情真意切。人家都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深入敌营向你低头了,闻宗主这次意下如何啊?”
闻初霁手腕一抖,那封亲笔信便化成了齑粉。
“他的力量来源于怨气,任何一种别的感情都会将他削弱。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好意思放过?当然是要好、好、招、待、他、了!”
崔素尘看着晷景把他原本规整的衣领又理皱了,叹着气拍了他一下。
“好了,别理了,有这么舍不得吗?”
他捉起晷景的手,两只手捧着,放在手心捏了捏。
“我就去表达一下诚意,剩下的就交给使臣,很快就回来了。”
晷景丝毫不见高兴,满脸幽怨地看着他。
“才成婚半月不到,你就要丢下我了。”
崔素尘一阵窒息,抱着他又亲又哄地说了半天,对天发了几道毒誓,说绝不多看外面的小妖精野男人半眼,才被晷景不情不愿地放开。
他松了口气,柔声道:
“等我回来。”
第12章
闻初霁很快回复了魔尊,为了表示友善和体贴,还特意把地点定在了靠近魔域的昆仑山,而非他的大本营。
他盘腿坐在埋在地脉深处昆仑大阵的核心,感受着浓郁到让山灵都感到恐惧的魔息慢慢接近他的陷阱。
想必他已经察觉到了吧。
他早已崩坏的心因为复仇的快意久违地剧烈跳动了起来。
无影无踪的昆仑门人,浓郁到让魔本能地感到舒适的血腥气,遍寻不得的仙首……
他囚禁昆仑门人后,无意间得知了一件事。
昆仑之所以百世不衰,是因为整个宗门千百年来都吸着不知道从谁那里偷来的气运。
他潜入地脉,发现了这座虚饰繁荣的大阵。
维持这座阵法的是一缕早已残破不堪的魂魄。
它的主人生前应该是个半步飞升,却没能渡过雷劫的修士。他的气息充斥着让他感到熟悉的法则的味道。
他有了个绝妙的主意。
他决定调动这座大阵,用那缕残魂上的法则之力杀死那只天魔。
当然,为了最大限度地发挥出这座阵法的威力,他专门把那些吸血虫做了下清理。
只有心中存着掠夺的邪念,才会和这座阵法产生共鸣,然后接受它的供养。
他强行收服阵法后,循着那种联系,几乎屠尽了整座山头。
如果哪天,阵法中的这缕残魂彻底消散,早就习惯于供给的他们又会如何?是反思祖先与自己的恶行,还是开始寻找下一位受害者?
简直魔窟。
突然,他心头一跳,猛地睁眼,发现面前多了一个人。
白发少年神色如常,仿佛只是随意闲逛到了此处一样。
他皱紧了眉,冷声道:
“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个白发少年是他杀死天机老人后偶然发现的。
他这具躯壳来源于一名昆仑弟子,自己却是个只能靠夺舍苟活的魔修。
他自称在魔尊之位的争夺中败下阵来,不得已换了个壳子,还没融合得好,就让他给逮住了,这头白发就是后遗症之一。
他声称愿意帮助他对付魔尊报当年杀身之仇。
闻初霁虽然半点不信他的鬼话,为了尽早杀掉那只魔,还是不遗余力地榨干了这个人的利用价值。
现在看来,还是太冒进了……
白发少年说道:
“闻宗主别担心,我是来帮你的。魔尊已经用从黑天道那里剥离的神魂补全了自己,光这样可杀不死现在的他。”
他指了指悬在闻初霁腰间的玉佩。
“想要杀死现在完整的天魔,你还需要它的一点帮助。”
闻初霁听他这么一说,心神一阵恍惚,无意识地伸手摸向那块血玉,却在半道停住了。
白发少年见了也不恼,淡淡一笑:
“醒得还挺快,不过抱歉啊,现在已经由不得你了。”
血玉骤然破碎,被锁在里面的金光冲了出来,向着闻初霁扑去。
闻初霁大惊后退,却还是让它缠上钻进了灵脉。
记忆潮水般向他涌来。
良久,他睁开眼睛,在看到白发少年时,神情由茫然转成愤怒。
“是你!”
白发少年拍手大笑,激动到面红耳赤:
“终于想起我了?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我做梦都想再看一次你那吃了屎一样的表情啊!你也只有这点比你弟弟强了!”
闻初霁毫不犹豫地祭出本命剑,运足了十成功力向白发少年刺去,却见白发少年一抬手,脚下的大阵瞬间倒戈,无形的压力把他死死缚在了原地。
“别激动,让我好好欣赏一下你这张丑脸。我已经太久没见过那时的面孔了。当然,我会给你一点回报,讲讲我这些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