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冗兵,如今朝中冗列,冗局,冗句,冗僭,冗吏,这些总起来,便是两个字,冗蠹,当下,便是要解决这两个字,改三年为一年开科取士,替换冗吏,设立榷场与边境诸邦通商。”
官制是太.祖所定,为防止武将重权以及为防止丞相专权与结党,故而设官,职,差遣,官无实权往往为头衔,但有俸禄。
“没有想到,六王平日不着调,论起政事也不含糊。”太子静坐在一旁,嘴角上扬。
“除此外,臣还有进献君王的,五法!”
“以家为乡,乡不可为也。以乡为国,国不可为也。以国为天下,天下不可为也。以家为家,以乡为乡,以国为国,以天下为天下…”
“六哥!”太子色变。
皇帝突然冷下脸,抬手止住太子,朝楚王道:“你继续说。”
“御民之辔,在上之所贵。道民之门,在上之所先。召民之路,在上之所好恶。故君求之,则臣得之。君嗜之,则臣食之。君好之,则臣服之。君恶之,则臣匿之……惟有道者,能备患于未形也,故祸不萌。”歇了一口气,楚王仍继续道:“天下不患无臣,患无君以使之。天下不患无财,患无人以分之。故知时者,可立以为长。无私者,可置以为政。审于时而察于用,而能备官者,可奉以为君也。缓者,后于事。吝于财者,失所亲。信小人者,失士。”
“这些,全都是你自己的主张吗?”皇帝拉沉着一张脸问道,他犹记得垂拱殿前,前废太子上疏反驳齐王的策论,慷慨激昂之词,引众臣工齐赞,储副仁德,皇帝后继有人!
卫桓看着脸色越发阴沉的皇帝,“回陛下,是臣自己的。”
皇帝从座上起身,走至楚王跟前,她刚想起身,却被强有力的手掌按下。
她似不知情,楞看着皇帝,“陛下?”
“你可知道你所说,与那前朝的罪人,如出一辙?”皇帝攥起楚王的衣襟,恶狠狠的盯着她。
附和国情的策论本没有错,但是错就错在,她提及了皇帝为人臣而不忠的旧事,这便引起了皇帝的憎恶。
“前朝罪人?”
“你是朕的儿子吗?”
楚王将头撇过,此举更加引起皇帝的愤怒与不满,遂狠狠将其甩下。
一旁的赵慈看的心疼,“陛下,楚王爷他不知...”
皇帝指着楚王大吼,“说话!”
“爹爹,六哥他...”
皇帝盛怒,甚至迁于太子,“还有你,你给朕滚回东宫!”
皇太子只好胆怯的躬身退离。
皇帝低头看着趴在地上的楚王,眸子里尽是凶狠,毫无半点父子怜惜之情,“你为什么要忤逆朕!”
“臣没有!”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皇帝半眯着眼,恶狠狠道:“人人都说你宽厚,你仁德,朕怎么也没有想到,你竟然与那罪人一样!”
“臣只是回答陛下,说了实话而已!”
皇帝瞪圆双目,“庭杖,庭杖,萧显符,萧显符!”
萧显符闻讯赶入殿,“臣在!”
“拉出去,庭杖三十!”
萧显符看着趴在地上的楚王,周围一片凌乱,十分犹豫道:“陛下,这...”
“怎么,连你也要忤逆朕?”
萧显符当即跪下,“臣不敢!”
“给朕带下去,打死了不怪罪你!”
皇帝怒火已经写在了脸上,萧显符只得听从吩咐,“是。”
“陛下说过赦臣无罪…”
“拉下去!”
文德殿前,围列一干皇城司禁军,萧显符命人将仗刑用具搬出。
正旦将至,文德殿两侧长廊上都已经挂上了红色的灯笼,正月初一有大朝,故而如今是大内臣工聚集办公最多的时候,皇帝仗刑楚王的消息很快就从文德殿传到了军政二府。
行刑前,皇帝从文德殿走出,“你告诉朕,那些话不是你说的!”
“就算不是我说的,陛下就会放过我了么?究竟是太子殿下想要试探我,还是陛下您呢!”
皇帝紧锁眉头凝视许久,旋即拂袖离去。
“爹爹!”楚王颤道。
“从始至终,我都没有想过要与大哥三哥争。”
皇帝止步,转身走回她跟前,半蹲着,将声音压得极低,却不见收敛几分心狠,“那么由朕告诉你,在朕心里,你就不该出生!”
皇帝走上文德殿的台阶,背对着众人闭眼道:“楚王忤逆君父,不忠不孝,庭杖三十,押,宗正寺,听候发落。”说完,连头都不回就跨步迈进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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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卫曙喝了一口茶舒缓,旋即问道:“那策论,他就没有起疑心?”
“回殿下,楚王聪慧,不仅起了疑心,而且还知道这是前朝废太子与当今天子对峙的策论。”
卫曙大惊,“他知道?”揉了揉自己的手背,“当年这件事差点让爹爹失去了好不容易得到的出廷机会,爹爹尤为忌讳此事,故而从不让人提起,本宫都是由外祖所告知的,他怎么会知道?”
“这个,臣也不得而知。”
“他既然知道了,为何又在要在殿内照旧说出,这不是明知是火坑还要往里跳吗。”
“这也许,才是楚王的高明之处。”
“此话怎讲?”
“萧家想扶持楚王,可陛下会允吗,萧家权重,陛下不允有用吗?”
卫曙大悟,“冠礼之上赐单名,让臣工与百姓纷纷猜疑,娶了萧氏女,更是剑锋所指,六王看似是惹祸其实是避祸?”
年轻人浅笑,合着双袖微躬身道:“隆德开国公,快回京了,明日便到。”
“你有何良策?”
“楚王看似不争,实则是以退为进,避其锋芒,他想做的,无非是想避开您与赵王,明哲保身。”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本宫倒真没有想到过老六的心思竟然如此之深,也未曾想到,他竟然对自己如此狠心,真叫本宫,不得不堤防。”
“臣已经告诉楚王,臣,是您的人。”
卫曙惊住,“什么,你告诉了他,那他还会信你吗?”
“他会信的。”年轻人说的极为自信。
“为什么?”
他低下头,浅笑道:“因为臣,了解他。”
第27章 克定厥家
萧显符走上前,“按例,庭杖要去衣授杖,但六王是皇子,故不必。”
随后他又走到两个执杖跟前小声道:“六王身份尊贵,尔等自当知晓,若偏离了一寸伤到要害,你们也别在皇城司办事了。”
“是。”
官杖长三尺五寸,执杖握着手心都出了汗,天子盛怒要责罚自己的儿子,是重是轻都不好拿捏,重了即便不打到腰间,三十杖亦能要人的性命。
两个执杖一咬牙,豁出去了,“六王,得罪了!”
怎么说萧显符也是楚王名义上的二叔,可君臣之下,侄婿受苦他更不能救,于是将头扭过,正巧看见了出殿的赵慈于是追上前询问。
“赵都知,楚王方才究竟说了什么,让陛下如此大怒,不但要庭杖竟还要押往宗正寺?”
赵慈看着正在受刑的楚王,不忍直视的扭过头,将萧显符拉至一边小声道:“陛下不知怎的,今日突然将太子,三王六王一起召来问政,结果六王说了当年废太子进献太宗的主张,其内容,像有九分啊!”赵慈摇头,“陛下是个性刚之人。”
“陛下登基后才有的楚王,此事早已有明令禁止议论,楚王又是如何知道的?”
“谁知道呢,也许是碰巧...陛下厌恶废太子,废太子尊文,故登陛下基后背道而驰。”
“赵都知难道看不出来,这是有人故意陷害楚王,陛下她...”
“你以为陛下看不出来吗!”赵慈突然变脸,“先前在文德殿,陛下就问过了,可六王就是一口认定。”看着受杖的人咬紧牙关,苍白的脸上不断冒汗,赵慈泪眼婆娑道:“哎哟,小祖宗这身子骨怎经得起啊!”
“报告公事,六王...昏厥过去了,还差九杖。”
赵慈惊慌,忙的转身推门进入大殿。
“浇醒,继续!”萧县符扭紧眉头,不得已而为之。
“可是,这是冬日,下官怕六王承受不住。”
萧显符招来亲信,“叫翰林医官院的太医准备着,再派人去楚王府报信给王妃,另外…”他将声音再压低。
“是。”
萧显符派出去的人刚抵达楚王府时,却被府卫告知楚王妃早在半刻前就出府了,而此时暮鼓已经敲响,宫门一旦下钥,没有天子旨意便不可开启。
两刻钟前。
“正旦会有大朝,以及大宴,届时楚王府也要有所准备,照这些单子将东西都置备好。”萧幼清将一张清单交给王府内的分管事。
“是。”
萧幼清进了书房,不见楚王,只有小六子在收拾案牍。
“祁内侍,王爷呢?”
小六子强作镇定的继续收拾,“阿郎他进宫问安去了。”
“问安,你为何不跟着去?”萧幼清疑道。
“阿郎让奴婢在府中等大娘子回来。”
“你撒谎!”萧幼清突然冷下,“若是去大内问安视膳,那你眼中为何会有害怕,王爷她到底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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