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呵,”沈崖半撑起身子,由于肚子的阻碍,他无法坐得很直,他下巴微缩,将墨镜下拉一点,露出眼睛,由下往上看着朱彦廷,“朱会长这是怕了?不跟我赌?”
朱彦廷手心都是浓缩饮料杯壁上沁出的水,湿答答的,他从衣兜里拿出一包可回收的便携纸,敷在杯壁上,上面的水瞬间被吸干,而便携纸也很快随着温度蒸发干了水分,再次吸着上面不断沁出的水珠。
“我是不敢,论‘赌’,谁比得过沈会长?”
朱彦廷很平常地反问着,却让沈崖觉得这话语中带着些嘲讽,他有些不悦。
“你赌不赌?”沈崖有些强硬。
朱彦廷心道倒八辈子霉,每年都要跟这废物家伙一起守在考场外,他懒得去跟这个人废口舌,想着好声好气打发打发就算了,于是笑着说,“好好,赌,我们赌。”
沈崖一副知足模样,他又靠回去,剩个肚子小山包似的孤独暴露着,他又把墨镜移了回去,“这不就得了,我先来!我赌……是不过关的!瞧着吧,没准出来就要寻死觅活。”
瞧着沈崖胜券在握的模样,朱彦廷咬了咬吸管,他随意跟道,“那我就赌是过关的,准是第一名要出来。”
沈崖有些激动地看向朱彦廷,“瞧着吧小老弟,你别忘了,考场上第一个出来的,从来都不是通过的。”
朱彦廷耸耸肩,“万一呢?”
二人正说着,考场外的指示灯绿了,闪了一下,他们都注意到了。在考场外出了他二人以外,还有Beta协会以及Omega协会中所有会员,他们都是隶属于联合处,为ABO服务。
绿灯一亮,就证明有考生要出来了,这是一个警铃一样的提示,站在外面的人几乎同时将目光聚集在出口,并且有些人手中的电击武器已经被紧紧握住,准备时刻行动。
朱彦廷和沈崖也都纷纷站了起来,第一个考生出来,意味着今日的恶战就要开始,处长说过,要尽力减少伤亡,他们很听话。
绿灯灭了,考场大门打开,一个满脸苦闷的考生恍惚地走了出来。他看起来太恍惚了,走路都是慢腾腾的,但整个人看起来又太平静,因此大家也只是目光紧紧追随着他,并没有动作。
该考生这副模样,肯定就是失败了,沈崖冲着朱彦廷打了个响指,“朱兄该备酒啦!”
朱彦廷闷着笑了两声,他手里拿着饮料,迎着考生走了过去,他步子迈得大,很快就站到考生面前,挡住了他的路。
考生眉头紧锁,他盯着朱彦廷的制服看了半天,之后看向朱彦廷,“有事?”
朱彦廷一手叉着腰,心想这个考生脾气似乎有些不好,但他不在意,他直接问,“你叫什么名字?考号是多少?”
沉默五秒后,考生给了答案,“考号010,戍渥。”
“戍渥,”朱彦廷重复一遍这个名字,“考试过了吗?”
这句问话让戍渥感到一丝冒犯,但是他通过制服判断出这是联合处的人,可能是例行询问,于是忍着不去多想,便答道,“没有,过了第三轮被强行送出来了。”
“嗯?”朱彦廷好奇了,“那就是说,你已经通过三轮考试,但是没有成功入册?”
戍渥点点头。
“你违规了?”
戍渥点点头,又摇摇头,接着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你犯了哪一条啊,能这么快通过三轮,你是第一吧?”
“犯了第十条。”
朱彦廷张着嘴愣了片刻,他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咋吧嘴安慰道,“无妨,也无妨,下周Beta考试你准能过。”朱彦廷说完扭过头,他像是在想着怎么组织语言,很快他又扭回来,拍拍戍渥肩膀,“你也太不小心了,不要轻易跟Alpha发生关系,你之前不知道吗?”
戍渥眼里闪过一丝失落,他缓慢地摇着头。
“唉……”朱彦廷长叹一口气,“算了算了,大多数男人这辈子就靠这个考试定义人生基调了,你能力不差的话,Beta绝对够格,在我身后那胖子手下混,很轻松。”
戍渥探着头去看身后的“胖子”,胖子正巴头探脑地好奇这俩聊些什么。
忽然戍渥身后考场门口的灯又变绿了,朱彦廷还没反应过来,就从里面箭似的冲出一个人,两边Beta与Omega协会会员反应迅速,从两侧分别像该考生涌去,该考生力气奇大,他借着突如其来的冲击和蛮力推开了层层包围,他在跑到戍渥身旁时还大力将他拨开,戍渥在踉跄时还下意识想要去捉他的手,却捞了空,只捉到一把空气。
沈崖带着人在更外圈拦着他,他这一路急速奔跑,已经被刚才一轮人群减少了冲击力,此时再遇到人墙,他竟冲不破。
五六个人一齐摁住他,他咬着牙发出用力的声音,戍渥看到他的太阳穴爆着青筋。
“啊——!啊——!”那人在戍渥的注视下发疯似的吼叫,“让我死吧——!让我死,让我死——!”
戍渥看到那个“胖子”从腰间拔出电|击|枪,毫不犹豫地对准那被压到地上的考生背后,一道冰似的光束笔直地刺入那人身体,他用尽全力的喊叫立刻便消了下去。
戍渥听到了“嗞啦啦”的声音,那是电流声。
看到那人的双腿无力地筋挛,戍渥想到了案板上的鱼。
作者有话要说:
谢阅。
第8章 生疑
戍渥离开考场后直接回了家,他住在白复为他买的一间十几平米的小单间内,房间里东西不多,一张正方形的木桌,从墙里自动伸出来,不用的时候它会自动退回去,还有两根实木椅,有时白复回来找他谈些事情。
窗户不小,几乎占据了整面靠外侧的墙,还是落地窗,窗边放着一张简单的单人床。单人床此时正被日头穿过落地窗狠狠地照射着,让人看着那光影就不想靠近。
平时戍渥不会去警戒局,白复交待过,他现在还是个没有级别的普通人,不属于ABO中任何一个群体,也就无法挺胸抬头地以“白复外甥”的身份去警戒局,自然也就更没有其他身份可以去了。因此戍渥基本只是等着白复找他,他就只是在自己的位置待着。
戍渥打开了屋内的冷气,拉上黑色窗帘,整间屋子顿时像是藏匿在了夜里,这倒是让戍渥产生一种安全感,他确认这狭小漆黑的空间内只有他自己,外面的一切似乎都与他无关。
枪法训练与他无关,ABO评定考试与他无关,医院的冰冷器械与他无关,白复与他无关,判官001与他无关,那些嘶吼着从考场中跑出来拼命求死的失败考生也与他无关。
他觉得大脑里很混乱,判官001的话不断在他脑海里兜来转去,像是在海上迷了路的船,不受控地随着海浪的涌动左右晃着。
戍渥的胃又有些抽搐,他想起来在车里判官001不要命地左右大幅度猛转着方向盘,他的胃被颠簸地上上下下,但判官却没有在最后的几分钟之内再次大转方向盘。
他给自己留了路,戍渥很清楚,第二轮第三轮,那样的考试难度根本称不上Alpha考试,判官001之所以用那样的难度来考察自己,是咬定了自己不会成功入册。
屋内温度降了下来,戍渥走到厨房倒了冰水,他小口小口地喝着,试图让不断想翻涌出来的酸水沉下去。杯口有些大,在戍渥喝水时,有一滴水偷偷从他的嘴角漏了下来,沿着他白皙的脖颈一路向下,淌进了他的颈窝。
戍渥揪起领口蹭蹭那滴水,将杯子放了回去,他的反胃稍有缓解,由于头有些犯晕,他打算到床上躺一躺,休息休息。
床板很硬,戍渥倒下去的时候“咚”地响了一声。
屋子隔音效果很好,他听不到外面街上的任何声音,每当这个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处于世外,甚至觉得他不属于这里,但他也想不出自己究竟属于哪里。
他抬起手臂挡住自己的眼睛,他的呼吸很轻,很浅,像是不存在。
戍渥一出生就没了双亲,白复说他们双双丧命于一场车祸,他的父亲是Alpha,另一位父亲是Omega,Omega父亲在车祸时怀着他,临死前医生把他从肚子里取了出来,他才活了下来。
在戍渥的认知中,他的亲人就只有白复,他的舅舅。
戍渥认为白复对他很好,送他念书,训练他近身格斗术与射击,给他买了小单间房子让他住,多年来也一直不求回报地养着他,治病的钱也是白复全额支付。
戍渥身体有病,他是八岁的时候知道的,那个时候他失去了几个月的记忆,醒来后人躺在病房里,脑袋上方悬着各种各样的仪器,旁边一位女医生在看护他。
白复告诉他,他得了恶疾,每隔几年就要深度治疗一次,会适当延长寿命,但是对身体会有一定损伤。比如,会昏迷很久,导致这段时间他会认为自己没有记忆;还有,他每次醒来后都需要小半年的时间去恢复大脑正常运转,以及身体机能的运行自如。
在戍渥印象中,他长这么大一共有过三次昏迷的情况,两个月前的那次就是第三次。
戍渥很信任白复,信任到有些盲目,至少在此之前,他没有一次怀疑过白复,甚至没问清楚自己到底是得了什么“恶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