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水止笑笑,“那也是他运气不好。”
他,指的是高个子。
在信息网络异常发达的27世纪,没有隐私,也没有消息滞后性,所有居民都可以实时共享此刻最新消息,每个人手上佩戴的手环都可以接收到弹出的新闻。
尤其是在有这么多传播媒介的前提下,“殴打联合处会长”这则爆炸新闻瞬间传到各家各户,自然,也就少不了警戒局。
和以往一样,警戒局的人得到消息后以光速抵达现场,在丰水止手底下要人,高个子已经上了联合处的悬浮车,他们拦住了要上车的丰水止。
“丰会长,还像以前一样,人交给我,您省事。”
说话的人穿着一身纯黑制服,眼里总是阴沉沉,头发不长,抹着发胶,三七分着头发,身形高大魁梧,肱二头肌尤其发达,腰间配着狙击猎杀的枪,他是白复的得力助手,叫章阶。
丰水止将头发掠到耳后,他礼貌地笑道,“联合处朱沈两大会长都被袭击,我们需要先了解对方的意图。”
章阶面无表情,“丰会长应该是习惯于按照规定办事的人,我记得过去的丰会长很识大体。”
“我一向奉公守法,所以我们很快讯问完他后,就主动把人奉上,章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我们都知道的。”
章阶负在身前的手动了动,他的语气生冷,“警戒局的人,有权力就地击毙违法者,丰会长想看到因为你的执拗,而让他血溅当场吗?”
丰水止眼角平静地下垂,跟他一直上扬的唇角形成鲜明对比,此刻两人都未再说话,但直视对方的眼神却在暗自较劲,看看谁先开口,谁就输。
“喂!你废话真多!”
在他们二人的沉默中,一个有些俏皮的声音从联合处悬浮车的前座上冒了出来,章阶透过后视镜看到那是个年轻的小伙子。
小伙子看到他瞧过来的眼神,冲他做了个鬼脸,接着脑袋偏过来,看向丰水止,“丰会长,我哥说了,不搭理他,所以我先走啦,您顺手关个门呗~”
丰水止被梁舍逗笑,他看到章阶脸青一块白一块,收了些嘴角。
在章阶还没来得及拦住他时,悬浮车的门就被死死关上,从里面锁住了。
梁舍选择“极速”行驶,悬浮车便飞似的冲向联合处方向,留了一线浮在半空的灰尘。
作者有话要说:
谢阅。
第10章 沉闷
戍渥听到墙上电子钟沉闷地响着,他像是陷入了睡眠,又像只是在闭目凝神地休息。现在几乎没有有响声的挂钟,但是戍渥喜欢听分秒针走动的声音,那让他感到安全,尤其在黑暗中,可以让他感到自己是跟这个世界一同在运行的。
【现在是下午五点钟,到时间吃晚饭啦,到时间吃晚饭啦!】挂钟里飘出尖细的声音,像是趴在树上朝你丢小石子的猴子。
戍渥听着声音,想着考试应该已经结束了。
【“让我死!让我死——!”】
愤怒又无力的喊叫又在戍渥耳边回响起来,那个人最后趴在地上抽搐的样子久久散不去,他觉得好烦,脸颊蹭着枕头侧了个身。
【叮——!】一个清脆的电子声从床上传出来,戍渥大拇指指腹碰了碰右手的光环,里面便自动传出字正腔圆的男声——【今下午16时57分,在夏季ABO——Alpha考场外发生惊险一幕,一名身形高长的考生袭击了两位联合处会长,其中一位会长当场吐血,倒地不起,现已送往医院救治,生死未卜。该考生目前已被联合处控制,据悉,该名考生在Alpha考试中失败,他在第三轮输给了判官001,故怀疑他是因此对联合处产生了怨愤,才下此狠手。】
戍渥蜷着腿,他将手臂枕到耳侧,光环中的声音就贴在他耳边。
【这是ABO考试举办一百多年以来,第一次出现袭击相关负责人员的案件,此次案件恐被定义为恐怖袭击,警戒局的人也已派人跟进此事。希望相关机构能给民众一个合理的交待,此事若未能好好处理,日后恐有效仿者出现,后果不堪设想。】
【叮咚!】
什么声音插|入新闻播报声中,戍渥一开始没有理会。
【后续消息我们会继续跟进,相关人员——】
【叮咚!】
戍渥坐起身看向门口,他关掉了新闻声。
“戍渥,开门,舅舅来了。”
从胸腔中传出的声音穿过房门直入戍渥耳中,他赶紧下了床,踩着拖鞋小跑着去开门,拖鞋都是在短暂的路途中慌乱穿好的。
戍渥拉开门,门外站着的人一脸慈爱,他笑眯眯地看着戍渥,拎起一个环保袋,环保袋上有着“邵氏烤鸭”的字眼。
“舅舅。”戍渥礼貌地打声招呼。
“好外甥,刚才在休息吗?半天不给舅舅开门?”白复垂下了手臂,戍渥侧着身子给他让出一条路,白复便不拘束地走了进去。
“怎么又是一片黑啊,舅舅不是说过吗,多晒晒太阳,你身体不好,就是因为老喜欢待在阴暗的地方。”白复边走边四下看着,他将收进墙内的桌子打开,将烤鸭放到上面,走到落地窗前,在光环上摁了什么,窗帘便自动向两侧拉开。
“没吃晚饭吧,烤鸭还热着,赶紧吃了吧。”白复转过身来,这才注意到戍渥有些乱糟糟的头发,“你之前在睡觉吗?”
戍渥一听,后背明显一僵,他站在桌子旁,认错地低着头,小声地回答着,“嗯。”
“啊……”白复眼皮一抬,看起来是恍然大悟,“也不怪你,考试很累吧?多休息休息没什么,舅舅也不会说你。”
白复双手背在身后,像是这里的巡逻者,看起来比戍渥更像这里的主人,他自如地拉开一把椅子坐上去,翘起了腿,双手交合着放到膝盖上,歪着头斜看着戍渥,“那么……结果怎么样啊?”
戍渥觉得嘴巴有些干,他抿了抿唇,吞了吞口水,让自己即将说出口的话尽量不要显得那么干涩又无力,他的心此刻像是悬了起来,但是落下去也不会摔死,就是悬起了约莫小腿那么高的一段距离。
“我……没过。”戍渥尽量简洁地回答。
“哦?”白复吃惊地张大了嘴,戍渥从没听过他这样的语气,也没见过他这样夸张的神情,不是印象中的舅舅做得出的。
戍渥想可能他真的很失望。
“怎么会不过呢?我的小外甥那么厉害啊!”白复眉毛扭曲着,像两条黑粗的毛毛虫,眼镜一面反着光,一面露着他的半只眼。
“我……”戍渥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从哪里说起似乎都不对,他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因为他连事情最开头的矛盾都理不清楚——明鹫到底什么时候跟自己发生过关系的?他们什么时候相遇的?他没有印象,他不记得,他怎么解释?他怎么解释?
他的脑袋里还带有对舅舅的疑问,他没办法忽略掉的疑问。
“舅舅……”戍渥规矩地站在桌边,声音很轻,但不怯懦,“有个问题,想问您?”
“嗯?”白复屁股往前坐了坐,他双腿交换了一下,换了条腿搭在上面,“什么问题,你直说。”
“我,究竟得了什么病?舅舅可以告诉我名称吗?”
这问题传到白复耳朵里,像是被蚊子刺了一下,令他大脑神经产生微妙的震颤,他齿间吸了口凉气,发着“嘶”的声音,令人难以琢磨的“嘶——”
戍渥看不明白,他面无表情地盯着白复,等着他回答。
白复扭了扭脖颈,他似乎很长时间没有运动,肩膀僵硬,扭动的时候传来骨头错位的声音。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我这个?”
戍渥张了张嘴,不知道如何回答。
白复也在观察着他,他爽朗地笑着说,“你这个病啊……估计这世界上只此一例!”白复说着用手比了个“1”。
“什么?”
“只此一例,”白复收回手,“要知道,当年你八岁时晕倒在家,我废了很大功夫才找来李医生,那时舅舅几乎拿出来一大半家产,才把你从鬼门关拉扯回来,”白复大幅度地,缓慢地摇着头,戍渥看到了他头顶的白发,“要不是这病没有先例,也不至于到现在你都还在受苦,恐怕早早就痊愈了……”
“舅舅……”戍渥因为自己怀疑白复而感到自责。
“唉……”白复仰起头看向戍渥,此时他的镜片上没有反光,戍渥清楚地透过镜片看到了那双眼睛,是浑浊的,沧桑的,是看不透的。
“戍渥啊……,不管那是什么病,只要你能好好活着,活久一点,舅舅花再多心血都没关系,明白吗?你不要担心舅舅支付不起,或者说不舍得为你寻找更好的医疗资源,哪怕为了你父亲,舅舅也要把你好好照顾到底啊!”
白复说完指尖支起镜框,指腹抵着眼角揉了揉,看起来很疲惫。
“舅舅……我……”戍渥话在喉间浮上来又咽回去,他觉得舅舅是真的疼自己的,肯定不会害自己,可这问题也是切实存在着的。
“你也不要太有压力,”白复接着说,“没有取得Alpha的位置,舅舅不怪你,毕竟这个考试一部分也是要靠运气的……没考上……就没考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