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明鹫胸前的手垂下去,转过身抬手指了指自己右侧,“这里过去就是那间卧房,但是现在还没收拾出来,最快也要后天,这两天你先睡我的房间,我睡书房。”
“我——”戍渥张着嘴,嗫嚅着,本来他想拒绝,说自己可以睡书房,但明鹫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他走得很快,消失在一扇门后。
那扇门后是厨房,厨房在电梯口出来的左手边,环绕式的烹饪料理区,中间一张长桌,桌角摆着一把黑色升降椅,有些划痕,看起来用过一段时间;升降椅旁放着稍矮些的白色升降椅,高度没有来得及挑,面上崭新光滑,看上去是新买的。
戍渥没有自己乱走,拉开那张新椅子坐下,他认为那应该是给他准备的,规矩地坐在那里看明鹫从冰箱里拿出食材来做饭。
这个在厨房里走来走去的人看起来对如何做饭很熟悉,食材的收拾打理以及调料的运用都非常顺手,没有犹豫,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他看起来是个经常自己做饭的人。
明鹫此时背对着戍渥,他倒是知道那人一直坐在那里没有动弹,于是一边在手上分割着鸡腿骨与鸡腿肉,一边说道,“杯子在我腿边的消毒柜里,随便用哪个,这屋子里的东西你可以随便用,不需要征求我的允许和意见,这里以后也是你的家,不用太拘束。”
闻言,戍渥眼睛去瞄明鹫腿边的柜子,下方柜门几乎都是黑棕色,只有一个柜门是透明的,里面透着蓝光,戍渥下巴抬了抬,看到里面有两排架子,上排放着两个玻璃杯,下排放着盘子、碗之类的厨具。
“你看起来常自己做饭。”由于明鹫的主动开口,戍渥适才的拘谨稍稍消失了些,于是便说出自己刚才藏在肚子里的话。
“不常做。”明鹫回答着,一只鸡腿骨被完整剔下,他顺手丢到一旁垃圾桶中。
“可你看起来很熟练。”
明鹫淡然一笑,“我不常做,但我会做。”
“唔......”戍渥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像是在听老师讲课的学生那样认真,“上将先生似乎什么都会。”
“戍渥,”明鹫叫了他的名字一声,没有立刻说下去,而是继续手中的剔骨,十几秒后,又一根鸡腿骨被丢进垃圾桶,明鹫这才接着说,“不许再叫我‘上将先生’,你要习惯叫我的名字。”
这句话没有办法反驳,戍渥知道话里另一层含义。
暧昧不明的含义。
戍渥闭上了嘴,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可又不能总是安安静静,只听着明鹫窸窸窣窣收拾食材,于是习惯性的,戍渥摁下了新闻播放键,他想听听关于□□事情的后续发展。
【......不知徐同学知不知道清早媒体们所报道的新闻?】
从戍渥手环中传出不明前后原因的内容。
【嗯,是的,我知道那些新闻。】
【警戒局的章队长说你们有武器,甚至是枪械,这是真的吗?】
采访的人是位女性,声音平和亲切,没有媒体一贯的“咄咄逼人”。
【不,这是假的,我们没有带武器,我们就是怕被抓住以后他们会拿武器来说事,所以我们提前都说好了,谁也不要带,也都互相搜了身。】
【所以你们没有带武器?】
【没有。】
【那你们这次集会是有组织的吗?我刚刚听到你说’提前‘以及“互相搜身”。】
对方此刻有些犹豫,没有立刻回答,戍渥听到明鹫拿出了锅,往里倒了油。
【是的,是我号召的。】
明鹫丢下了什么食材,“唰啦”像是暴雨似的声音冒了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葱姜蒜的香气。
【你为什么要组织这场集会,想表达什么诉求?】
【我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能表达什么诉求呢?】
徐同学的声音听起来无助又辛酸。
【我们只是想表达自己的声音罢了,喊两嗓子,写两个大字儿,以为自己可以让更多人看到,让更多跟我们有同样想法的人一起站出来发声,就只是这么简单而已。我们没想伤害任何人,从来都没有。】
【嗯,我大概都了解了,那么在今天采访背后,徐同学有没有什么想对大家说的?】
【有......我希望......大家时刻保持清醒,不要停止思考。】
【感谢徐同学,以上就是今日采访全部内容播报,我是主持人赵晴晴,欢迎您订阅本节目,我们将为您呈现最真实,最客观的社会记录。】
接着便是十秒的播报结尾音乐,这时鸡腿肉已经下锅翻炒好一会儿了。
戍渥没有关掉频道,而是让它继续播放着,但是他调低了声音,让播放成为背景一样的存在。
“那些人会被怎么处置?”戍渥知道明鹫也在听播报。
“警戒局的人一贯依法办事,他们给那群学生定什么罪,那些人自然就会依照那些罪责的相应惩罚制度去处理。”
“可是他们只是坐在那里而已,刚才接受采访的人也说,他们并没有武器,他们只是想表达自己,提出一些建议。”
明鹫左腿压了腿边消毒柜柜门,柜门自动向外拉开,明鹫从里面拿出一个盘子,放到上面,端起锅,里面热腾腾的蚝油青椒鸡腿肉就从锅里咕咕滚落出来,堆在盘子里。
“你跟他们年龄相仿,这么想也情有可原,但是站在我们和警戒局的立场上来看,这样的行为的确拥有潜在风险。”
明鹫单手端着盘子放到戍渥面前,香气瞬间热情似火地扑向戍渥。
“什么是潜在风险?”戍渥看到明鹫开始用水冲洗锅内。
“人是变化莫测的生物,他们也许现在看起来脆弱无比,处于劣势,但如果放任下去,不管不顾,那么他们的队伍必然会壮大,而且还是无组织无纪律的壮大。当这样的一个群体没有领导者时,他们会做出来的事情是完全无法预测的。”
明鹫再次放下锅,这次里面接了半锅水,他盖上盖子,等着水煮开。
“这次要做什么?”戍渥好奇。
“面,你需要吃主食。”明鹫转过身来,坐到戍渥身旁,“所以我们需要去阻止,只不过他们现在落在警戒局的人手里,日子是不太好过。”
明鹫自然而然的靠近戍渥并不讨厌,“可是,警戒局的人大都是勇敢正直,他们所用的残忍手段,无非是针对严重违法的人,可那些人也没有伤人.....”
戍渥没有接着说下去,他似乎是在说话的同时联想到了什么,而没有自信继续说下去。
“你想到了什么?”明鹫问。
“我......想到了因为不想生孩子而被杀害的Omega以及不愿跟不爱的人成为伴侣而被判死刑的人.....那些人,也没有多么残忍,甚至什么都没有做。”
明鹫抬手揉了揉戍渥额前碎发,“所以你会发现,跳出法律条令来看,就会发现那些要求是十分不合理的,条例中所列举的罪责,并不至于得到它所规定的刑罚。”
戍渥脑袋热热的,他被说服了,明明所谈论的观点是和过去的自己完全相悖的,可是不知道因为什么,从跟明鹫谈话中所推断出的结论,他并没有想强烈反驳的欲望,而是被说服。
“我以前,并不完全理解为什么会有人那么激烈,甚至不惜牺牲性命去反抗......反抗那些在我们出生时就写好的规定。”
“它存在已久,不代表没问题,自2030年起,每十年间地球上都会发生剧变,活在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深陷其中,无力脱身。当一切都在变的时候,保障人类群体最基本利益的立法却一直远远落后,守着百年前的死条令,有无数人提出了质疑抗议,就说明它是落后的,是需要改变的。”
戍渥瞥了眼从锅内开始慢慢升起的水汽,“我学过一点历史,几十年前,修改法令都已经提上日程,可最后还是不了了之,这是不是从另一个角度说明,讨论的结果还是不改最为妥当。”
锅里的水开始咕咚咕咚响,明鹫站起身去揭锅盖,从冰箱里拿出一个长形包装袋,在里面抽了一把干面出来,丢进锅里,站在那里用筷子搅了搅。
“那也只是因为当时某一群体利益没有被满足够罢了,谈不上修改妥不妥当,并不是所有人都切实在关心这个问题,他们也许在意的是其他的。”
“那你呢?你是想要改变的人吗?”
“你觉得呢?”明鹫又搅了搅锅里的面。
“我不知道”,戍渥垂着眸,“但你说的这些话,让我感觉你已经在尝试做改变了。”
闻言明鹫觉着有趣,他扭过头看着戍渥,“我说了什么?”
戍渥不知怎的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边,“就是一个采访,你在Beta考试出事时的那个采访,当时你评价那个人的行为,说‘方法不对,但情有可原,惩罚必须有,可是背后深层的原因更值得探讨。’这句话的意思,不就代表着你在尝试改变吗?”
明鹫不记得自己说过这样的话了。
但他对于戍渥的解释十分满意。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
第28章 针管
联合处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