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焉舒展了一下筋骨,认真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情。
被缝合了身体的女子,还有那个老翁……
真正的雾隐山使者,驭凤黯为主,驱白骨次之,朱渐清带走了驾驭乌鸦的能力,而驱使白骨的能力则是连同雾隐山的意志,一起进入了荣焉的体内。
因为意志的存在,荣焉驱使白骨的能力在收取寿命后,可以源源不断地增强,修复当年受刑时留下的疤痕。
荣焉清楚的记得,女子与老翁早已死去多时,那女子身上的伤口还是他缝合的,连针脚都未曾变过。
想来,应当是朱渐清将雾隐山的力量分给二人,所以在他杀将人杀死后,又有一部分的能力回到了他的体内,让他的伤彻底痊愈了。
现今对上朱渐清,胜算好像依旧不是很大。
荣焉在心底盘算了片刻,肚子叽里咕噜的响了起来。
饿了。荣焉委屈地揉了揉瘪下去的肚子,嘴里念念有词,“怎么当了使者也要挨饿。”
也不知道这一次睡了几天。
荣焉赤着脚跑出了门,准备找点吃的。
整个会馆都异常安静,受伤的弟子都在屋内安静的养伤,未受伤的则是在外面奔波忙碌。
曲净瑕不擅长分配管理之事,嘱咐手下之人处理一切后,孤身来到了岸芷会馆,想要看望一下荣焉。
刚踏入会馆,就见到了一个美人。
这美人生着猫儿眼抚形眉,鼻梁小巧挺拔,唇角圆润,明明是个清秀儒雅的相貌,可偏偏眼底眉梢都似氤氲着春水波澜,撩人心弦。
即清且艳。
曲净瑕过去曾听手下说起,归云派的二师兄荣焉容貌清艳无双,却始终无法想象,一个人若是生的清秀,又如何能带上艳色,如今一见这青年,终于是明白了。
他一见美人就容易失去脑子,完全忽视了青年那罕见的茶色瞳孔,还有右唇下略带妩媚风情的小痣。
曲净瑕轻咳一声,摆足了风度翩翩的姿态,摇着扇子走到荣焉面前,彬彬有礼道,“敢问,你是哪派的小公子?年龄几许?可曾婚配?”
曲净瑕轻咳一声,摆足了风度翩翩的姿态,摇着扇子走到荣焉面前,彬彬有礼道,“敢问,你是哪派的小公子?年龄几许?可曾婚配?”
荣焉饿着肚子找不到厨房,此刻满脑门都是火气,被曲净瑕这么一问,脸上就只剩下错愕。
他沉默了片刻,声音沙哑道,“曲教主,你脑子没病吧?”
声音不大好听,不过瑕不掩瑜。曲净瑕心想着,目光触及荣焉踩在地上的白净赤足,一边儿起着色心,一边儿又带着怜惜,柔声道,“你要去何处?我带你……”
“荣焉!”
沈昼眠打断曲净瑕的话头,拎着食盒从斜侧的楼梯口匆匆忙忙跑了下来,“怎么刚一醒来就光着脚乱跑?”
曲净瑕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结结巴巴,“荣……荣焉?”
荣焉秉承着[有奶就是娘]的原则,无视已经石化的曲净瑕,看着沈昼眠平淡道,“我饿了。”
“给你带了粥和点心。回房间吃。”沈昼眠言简意赅,带着荣焉回了房间。
曲净瑕呆立许久,回过神来后立刻追了上去。
“曲教主。”沈昼眠在门口停下脚步,回过头道,“你不去找你的陆美人,跟着我们做什么?”
曲净瑕厚颜无耻道,“我偏爱的是天下美人。如今使者容貌出众,自然也在我偏爱的范围之内。”
沈昼眠额角暴起青筋。
这两日他寸步不离守着荣焉,亲眼看着他的容貌一点一点恢复成旧时的清艳,心中百般滋味,笔墨难以描摹。
他像是守着一株花期将至的幽昙花,日日夜夜期盼着花瓣重叠繁复缓缓绽开,散发出缕缕馥郁幽香,却不曾料想,这花竟然也会引来别人的觊觎。
他与曲净瑕交往不深,但是从沈从越口中也能知这是个好色之徒。下意识地,沈昼眠想把曲净瑕与幽昙花彻底隔绝开来。
不等他做什么,花已经不耐烦了。荣焉抱着胳膊催促道,“有什么话不能进房间说?快点,我饿了。”
沈昼眠收回目光,推开了房门。
他曾与荣焉一同生活过四年,对荣焉的喜好可谓是一清二楚,带回来的虾仁粥和三鲜馅水饺十分讨荣焉的欢心。
在俩人剑拔弩张的气氛中,荣焉淡定地拿起勺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美人就是美人,吃相粗鲁也好看。曲净瑕喜滋滋地想着,放弃与沈昼眠的无声对峙,凑到桌子边坐下,“我观使者容貌,觉得甚是眼熟,定是曾在何处见过。若是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使者可尽管开口……”
荣焉嘴上吃着,耳朵听着,头都懒得抬。
见曲净瑕喋喋不休,沈昼眠面上依旧维持着风度,私下里手攥的死紧,恨不得立刻将人赶出门去。
曲净瑕就这么一直说着,直到荣焉吃饱了肚子,放下了碗筷。
荣焉竖起手指打断了他的话头,义正言辞道,“第一,我年少时因为正邪两道关系恶劣,除了扬州与青州外,没去过其他地方。后来又被抓去了雾隐山,直到如今才正式现身,所以我们是不可能见过。”
“第二,我身为雾隐山使者,不参与江湖之事,独善其身就好,无需你的帮助。曲教主管好自己即可。”
“第三。”荣焉指了指沈昼眠,“看到了吗,我新收的跟班,身高容貌样样在你之上,我又何必,舍近求远去劳烦您呢?”
曲净瑕被哽住。其实他亦是眉目俊朗,形貌出众,一双清亮凤眼更是不输陆桓,奈何沈昼眠酷似他生于西域的娘亲,五官深邃鼻梁高挺,龙章凤姿甩了曲净瑕几条街。有沈昼眠珠玉在前,荣焉哪里还看得上曲净瑕。
被伤了心的曲净瑕捂着胸口悲愤交加地走了。沈昼眠于无声中小胜一局,心情愉悦,收拾了碗筷,为荣焉准备好沐浴的热水。
荣焉填饱了肚子,躺在床上愣愣的出神,细白的右腿搭在床沿上晃来晃去。等沈昼眠做完了手头的事儿后,他才偏过头道,“我认真想了很久,却始终没想起来。你到底是几郎来着?”
沈昼眠神情有些失落,他放下了手中的木桶,眼神期待地看着荣焉。见荣焉还是没有反应,才带着些许委屈道,“使者,我是十一郎。”
“哦,十一郎。”荣焉不觉有异,继续沉浸在回忆里,嘴里念念有词,“十一……小二十一……十一郎?!”
荣焉豁然睁大双眼——居然是当年那个天分最差的十一郎?!
沈昼眠对上荣焉诧异的眼神,右手试着水温,语气平平地叙述,“当年哥哥捡回那么多孩子,我私心想多得到哥哥的照顾,于是就努力装的笨一点……温度差不多了,来洗吧。”
荣焉还沉浸在少年时的骗局里,无法自拔。
少年时,他性格温软纯善,学不会招式他也不会发火,只是耐心地指导纠错,见十一郎笨拙,甚至心生同病相怜之感,情不自禁对十一郎多加照拂,完全没想过小屁孩居然是装的!
荣焉坐在浴盆里,闷声不响地算计着怎么把当年的事儿报复回来。
沈昼眠拿着木簪,替荣焉挽起已经洗干净的头发,一边儿给他擦背,一边儿认真的自我检讨:“当时年纪小,不懂事,离了父母心有不安,生怕哪天在被抛弃,给使者添了许多麻烦,日后不会了。”
“……”
算了。荣焉面无表情地推翻了心里的小算盘。不过就是个可怜巴巴的小孩子,被骗了就被骗了吧。
软巾屡屡擦过后背上疤痕,惹起阵阵麻痒,荣焉回过头看着沈昼眠,“你在干什么?”
“抱歉。”沈昼眠回过神,“我未曾想过,当年留下的疤痕居然这么深。”
“嗯?你说哪里?”荣焉迷惑地背过手去摸索着自己的疤痕,“你又不是不知道离魂不好控制,留疤不是很正常的事?”
不是的……不是离魂留下的……沈昼眠动作一僵,脸色苍白地看着荣焉。
“?”
荣焉久久未等来回答,在浴盆里转了个身,直接面对着沈昼眠。沈昼眠拿着软巾的手停留在他的后背上,来不及收回,竟随着他的动作擦到了胸前。
荣焉看着他,不解道:“说起来,你现在是正道名门世家的子弟,家世才貌样样出众,为何还要来找我?”
沈昼眠面色涨红,可恨荣焉浑然未觉,他的手收回来不是,继续放着也不是,整个人羞愧的快要冒烟。过了很久,努力稳住发抖的声线道,“使者就当我是来报恩的。”
“也好,有恩必报。”荣焉把身子转了回去,“你性子倒是不错。”
荣焉沉思片刻,语气又变得十分苦恼,“说实话,方才我同曲净瑕说的那些,也不过是为了赶他走而已,他话实在太多了。”
他一边说着,脚下抵着浴盆,一使劲儿就滑到另一头,打了个响指,两架骷髅顶拿着软巾木梳,顶替了沈昼眠的位置,“其实,我也并不是特别需要你。”
“我武功比他们好。”沈昼眠据理力争道。
“我自己的武功也不差,可以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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