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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妄想 (瓜仁草)


  他算一算,自己已有小半年没见过能说人话的活物。若今日再听不到人声,怕是真要疯了。
  可是无人应门。
  席墨不再犹豫,握紧了一只紫铜环,撞钟般用力敲击起来。
  环子都要给他撞碎了,仍是无人。
  席墨目瞪口呆,脚下一软,好歹扶住了门,才缓缓蹲坐下来,心中疑惑又失落。他想,这人不会御风术,竟也能离峰?
  这么一想却未尝不可。说不定是老伯将人
  载了,两个一道游山玩水去了。
  席墨死死靠着门,欲哭无泪,只是心累。他抻着颈子向下望了一眼,天地间已是灰蒙蒙一片。只蹲了不一会儿,他脚腕掩在雪里,便冻得僵了。
  但他依然不想起身,反是抱着膝,与门黏得愈紧了些,仿佛这样就能暖和过来似的。
  夜深雪重。江潭提着一盏琉璃莲灯,沿着山阶缓缓上行。风雪连天,遮星蔽月。快到崖洞时,他隐约望见山门前徘徊的风里似裹着一团东西,只一怔,总想不会是什么精怪在蹲守自己。步子未停。待到近了,却发现是个小雪人。
  自到了这里后,江潭再未堆过雪人。他不知是谁将这团东西放在门口,只腾了手去,想将这拙劣的作品拂开。甫一触手却是一凝,又几下拍掉了覆雪,露出一个面色青白的少年来。
  席墨眼珠还会转,冲着他露出一个虚弱至极的微笑来,“长老,我看见你了。这回不是又做梦了吧……”
  他睫上挂着一层冰晶,有些茫然地盯着面前微微摇曳的琉璃灯,不知不觉间已被江潭挪进洞府,摆在小炉前。
  “你怎么回事。”江潭端了一杯热茶来放在他手里,席墨就嘬了一口。这茶水却是烫极苦极,只这么浅浅一嘴下去,席墨就彻底醒神了。他拼死咽下那口茶,一时热泪盈眶,话都不会说了。
  江潭看他忽然活过来一般,却是抑着痛苦的模样,不由将手中茶尝了一口。
  并无异样。
  席墨吸吸鼻子,将茶杯放在矮桌上,顺势抹了抹眼中泪水,“长老,原来您没有走啊。”
  江潭并未想到他这眼泪是给茶害出来的,只“嗯”了一声,又道,“别哭了。”
  席墨从善如流,当下收了泪,正襟危坐道,“弟子此行,是有一事相询。”


第10章 山重水复疑无路
  “但说无妨。”江潭看着席墨,不料他默然片刻,却道了句,“长老是如何做到与人远而不屈,与世隔而不抑呢?”
  江潭想了想,“习惯便好。”
  “这如何能习惯。” 席墨的泪又要下来了,“长老一人在此待了这么久,我却是做不到的。”
  江潭点头,将两杯都满上,“喝茶。”
  席墨一边喝一边哭,“长老,我好苦,不止心里苦,哪里都苦。”
  江潭咽了一口茶,“苦可清心,亦能明目。”
  席墨就不哭了,敢情您也知道这茶苦穿地心啊?!
  “我观你今日言行有异,是为何事。”江潭看进他的眼里去,发现他眉睫皆凝了霜,就起身去寻巾子。才行了两步,便听席墨低低道,“我今日来,其实想请您尝尝我新制的菜谱。”顿了顿,“不过已经这么晚了,还是明天再说吧。”
  他盯着江潭的背影,发现他一头青丝如瀑,似乎已经盖过了腰。
  ……娘亲那一把长发,应是尚未及腰的……
  这么想着,他忽然听到江潭道了句“今日亦可”,不由精神一振,“长老!”
  “我尚未用餐。”江潭递过一方巾子,“庖屋在下一层,你同我来。”
  席墨擦着脸,发觉这崖府看似简易,实则别有洞天。两人沿一道石梯下到一处更为开阔的空间。此处半面幽邃,陈着一方灶台并几只架子,后头还有一个天然小窟作藏纳室;另半面如经斧凿刀劈,直对着外头的空谷长河,霰雪弥散,却因被几丛松顶遮在逆风处,而少有雪花飘入。
  席墨看了一眼就十分喜欢,踮脚从树梢抓了一把雪,在手中握成一团晶莹的丸子,回首冲江潭笑了。
  他笑得那样开心,像月色穿过风雪照进来,淌了一地。
  “长老,您是用这雪来泡茶的么?”
  “是。”
  席墨便将那雪丸含入口中,复以舌尖撩拨几下,“果然是好雪,沁了松针味儿,有丝苦幽幽的香气。”
  说着就微微眯了眼,“我从小就喜欢雪,经常把花上的雪捏来当糖豆吃。”又道,“长老应该是扬州人吧,听说那边不怎么下雪……”
  “……我亦喜欢。”
  席墨闻言,笑意更深,这就抽了肩上包裹,开始往外卸货,“长老,这次的干椒味道可足,保管您满意!”说着又提出一尾石鲤并一只松鸡,“这都是我今日刚打来的。”
  江潭点点头,又听小孩道,“您先上去吧,一会儿好了我叫您。”
  他就走了。又坐回矮几旁,慢条斯理烹起了苦茶,边捧着一卷图册翻看,心中无端安宁。
  那边席墨却暗自吃惊,因他去那小窟中汲水时,发觉满室贮存皆是生米莴苣之属,此外并无任何其他藏物。
  他又回到灶台旁,往那近乎空荡的架子上瞅了眼,只一盒食具并几罐盐罢了。
  ……这人天天都在吃些什么?!
  席墨一面庆幸自己带足了全套,一面好奇不已。按理说,如果江潭同老伯一样早已辟谷,吃喝只为满足口腹之欲并不为饥饱所困,那就该选些好料以慰口舌。又若是并未辟谷,就更应采存各样物料,否则仅是那两样米菜与盐,又怎能吃饱呢?
  与到蓬莱前相比,席墨的刀工已大有进境。但若想将食材切得匀薄,仍需扶稳刀脊一道道对准。他此前尚未暖回来,刚又用了极寒的山泉洗手,动起刀来就只能更慢。
  可他并不着急,只垂着眼,用心将那鱼肉片成飞雪般剔透的薄片。
  今天值得好好纪念,再过得慢一些也行。
  江潭那簿图册看完了,正要去拿下卷时,就看席墨在梯口冲自己笑,“长老,饭好了。”
  一道山椒鱼并一道白斩鸡在盘中摆成太极图样,两边各一碗浓香四溢的鸡汤面,葱花蒜苗上浮着只颤巍巍的荷包蛋。
  江潭坐在桌前,将那阳春面看了一会儿,才道,“今日是……”
  “是,弟子的生辰日。”席墨道,“从今开始,我又长一岁,是能独当一面的男人了。”
  江潭略略一顿,颔首道了句“恭喜”,看那孩子仍盯着自己微笑,“长老尝尝那鱼,可还合您心意。”
  席墨见人含了一筷子鱼肉,细细品嚼后道,“很好。”便想他口味果真没个准度,这次的干椒明明比上次少了一半,却仍得了句“很好”。
  这一顿饭吃到凌晨,雪依是不住。江潭就将人领到内室,指着那唯一一处窄榻道,“今夜你睡在此处。”
  “弟子打地铺就好。”
  “不必。你也乏了,上去睡吧。”江潭撩开帐子,示意他躺进去。
  席墨看着鹅毛雪般覆了满床的白锦衾,膝弯一麻,再也拒绝不了,这就坐到了榻上,迟疑道,“那您……”
  “我尚有事做,你歇着。”说罢便走了。
  席墨:……这是因为我占了床所以不打算睡了吗?
  他心中稍起了一点愧疚,又转瞬被倏而涌来的疲惫吞没,在那软被里一卷,手足皆软了,恍惚中只觉自己被雪盖了满身,一颗心如陷云端。
  这石榻看似冰冷,实如一块暖玉般,温得他身心熨帖。
  这一觉睡得席墨险些醒不过来。直至日上三竿时,江潭以为小孩出了什么事,这才隔了帐子唤他。
  席墨睁了眼,一时不知身在何方,骨头却酥得厉害,好似烂在了榻上。索性又闭了眼,懒懒哼了一声。
  江潭将帐帘一撩,看他将自己团成只绵羊,就道,“起来么?”
  “再睡一会儿。”席墨喃喃道,“想吃米粥。”
  江潭思忖片刻,自放下帐子悄然而去。而席墨将被子抱在怀中,由衷地露了丝笑容。
  这么笑着笑着,就嗅见一丝清香,“席墨,粥放在这里,你来吃吧。”他一怔,未想到江潭居然给他端了过来,翻身而起时人已去了外间,只一碗软糯白粥并一碟翠绿的拌莴苣放在榻边矮柜上。
  他这才发觉自己早饿得发慌,却是忍着饥饿,将那粥碗捧着手里干看着,一瞬间竟有些舍不得下口了。
  席墨慢慢咽着那粥,爽脆的莴苣嚼在口中,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待他吃了干净,又舔了舔唇尖回味时,江潭就道,“雪停了。”
  席墨“嗯”了一声,“长老,你做的粥特别好吃。”
  外头静了静,又道,“吃完了便出来,我送你回去。”
  席墨就磨磨蹭蹭,“我还没吃饱呢,能再盛一碗么?”
  “去吧。”江潭又道,“最好快些,路冻上就出不去了。”
  听了这话,席墨哪里还能再快,不止腆着脸将那一瓦罐粥喝了底朝天,更是不留神跌了一跤,从那石梯上滚了下去。
  他趴在地上哼哼唧唧,江潭闻声而至,将人摆好,敛袖查看一番。
  “没有伤及腑脏……骨头应该也未断。”江潭一寸寸按过去,手法不熟,按得席墨想笑只得拼命憋着,又蹙眉微弱道,“我也不知伤了哪里,大概是腰扭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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