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白玖也短暂地沉默了。
听到这儿,郁涉倏忽抬起头。
果不其然,两滴浑浊的泪水从这位亚雌的指缝间无声地淌了出来,顺着手背滑落到地毯上,消失了。
“你看我,说这些做什么。”安德烈似乎是终于调整好了情绪,从悲伤中挣脱,慌忙起身,“阿白你——”
他的视线一顿,触碰到了白玖身后的郁涉,“这是?”
白玖说:“我雄主。”
他说话声音很轻,像是不经意间卷过原野的风,又带了点十分慎重的仪式感。
“真好。”安德烈说。
他看向白玖的眼神是真正的像在看着自己疼爱的小辈一般,微微苍老的面容上还残留着白玖口中“不羁”的味道,目光在两只虫身上停留了一会儿,似乎在透过两只虫的身影看到了什么别的虫,带着明显的眷恋和怀念。
郁涉也向安德烈问了好。
这位白玖的老师态度温和,谈吐优雅,除去刚刚的情绪失控的眼泪,每一处都跟这座历史悠久的餐厅无比地契合。
*
回去的路上,白玖或许是因为晚餐是多摄入了一些酒精,又或许是当过一段时间郁涉的“养父”,内心似乎是多少有些触动,话居然多了起来。
郁涉将风衣外套脱下来,披在他的肩上,然后手就被他家统帅给按住了,捏在手里。
两只虫刚下悬浮车,时间还早,也不着急回家,于是沿着虫行道慢慢地走着。
夜风裹挟着不远处公园里的花香,徐徐而来,暖黄的灯光铺洒到地面上,碎成一地的璀璨光华,给打在地上的虫影磨了一层砂。
“我能理解老师的感受,其实。”白玖嗓音低低,让虫想起夏夜的风铃草,“他一定很爱很爱多兰。就是因为太爱了,所以在不知不觉中犯了错误,然后追悔莫及。”
停了约莫两秒,他再次重复,“我知道那种感觉。”
“……”
风拂过发梢耳畔,花丛里窸窸窣窣的声响衬得周围格外静谧。
郁涉沉默了一下,问他,“是预备营之前那一次吗?”
他当时只觉得自己作为一个被忽视了自主意愿的幼虫,白玖伤害了他的自尊,但并不知道白玖当时内心在想些什么,于是继续听下去。
“我没带过虫崽,虽然很多事情上你早熟得厉害,金所长说你的心智成熟期早就叠加在醒来之前的漫长时光里,但我那时候还是控制不住地把你当做一只幼虫来看。”
郁涉轻叹了一声:“我知道。”
他的这句“我知道”就像是开启了什么开关,白玖又断断续续地说了起来。
“我活了很久了,和你比起来,我已经很老很老了,你知道吗?”
“但是我没有和虫在一起过,身边突然多了一只虫,那么一小点,那么好看,漂亮得像一只瓷娃娃,所有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适应不了,我特别担心你会变得像我一样……”
“孤僻,不讨喜,什么事情都只会闷在心里。”
白玖一字一句地说着,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所以他避免让郁涉过早接触到那些他所认为的阴私的,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后来和郁涉在一起后,他慢慢地,慢慢地想要将自己曾经那部分经历也彻底埋葬,却始终不得其法。
是自己过于贪婪,想要的太多了吗?
他不知道。
“……”郁涉的手指在白玖掌心里动了动,轻轻地挠了两下。
“嗯?”白玖侧头看他。
“谁说你是那样的虫?”郁涉看着他,慢慢说,“你觉得为什么喜欢你?”
白玖犹豫了一下,小声说:“……因为那次意外,你……”
郁涉:“……”
他深吸了一口气,左右看看,他们已经来到了公园深处,树影重重,灯光斑驳。
他伸出一只手按过白玖修长白皙的脖颈,指尖揉乱了他后颈微长的碎发,然后咬上了他的薄唇。
白玖:“?!”
他被郁涉的动作吓了一跳,然后唇上微凉的触感让他直接跌入了混沌的漩涡。
白玖能感受到郁涉按在他脖颈最敏感处的手指缓慢上移,轻轻地抓住了他的头发,指尖在发丝间挠了挠。
郁涉已经比他要高了,他有点呼吸不过来,头不由自主地向后沉了沉,却被郁涉一反常态地狠狠向上托了托。
“别动。”辗转过唇舌间,郁涉在白玖耳边喘了口气,带了点丝毫不加掩饰的笑意,“惩罚。”
白玖于是真的不动了。
不但不动了,他还尝试着向上仰了一下头。
他也知道自己好像说错了话,长而浓密的睫毛蝶翼一般抖动,眼尾那一抹海棠花色直接晕染到了侧颊,绯色*诱虫。
于是中途郁涉停下来,端详了一下怀里的爱虫,然后又忍不住亲了亲他的眼睛,鼻尖,最后又落回到唇角。
蔷薇缠绕着的花墙上投射出他们的剪影,花枝颤抖,虫影缠绵。
“你有没有想过,你所认为的缺点,在其他虫眼里,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郁涉扶着白玖的腰,斟酌了一下。
“那么……要紧。”
白玖眼睛有些湿漉漉的,是清澈的湛蓝,郁涉在里面找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看着白玖,缓声说“事实上,在那件事之前,我原本就打算向你告白。”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向大家隆重介绍一下~
姓名:白玖
职务:统帅
智商:挺高
情商:-1000
白玖:……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WS. 】7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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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颜控虫
虫与虫之间的情感如同美酒, 越是浓烈醇厚,其产生便越是美妙而漫长。
一些话,郁涉只是不常说, 嫌刨白与旁虫听, 那便没什么意思,但也不是不能说,毕竟刨白与爱虫听,便自带着私密而旖旎的感觉, 而这些,他认为对于白玖来说很重要。
他在虫星的生活, 是从白玖的到来才开始有了色彩。而在那之前, 他的生活一直寡淡而苍白。
当时他身体尚且年幼, 心理也因为还未曾完全适应虫星的生活, 整日郁郁寡欢, 还不敢表现出来。
他害怕稍微露出一丝不符合幼虫懵懂心性的马脚,就会被那些全身裹在白色里的科研虫给当做什么怪物抓起来研究,那一定是更痛苦的日子。
在那段时间里, 他每天都乖顺而有礼,克制而听话,无论和谁说话都未语先带笑, 久而久之,就连最冷酷的科研虫再见到他时也会忍不住停下来抱抱他, 揉揉他的小脑袋, 或者是轻轻捏捏他的脸颊。
但在他们对郁涉产生感情的同时,这只过早展露出俊美容貌的小雄崽却并没有像他们以为的那样,对科研虫们产生他们所期望的,过分依赖的情感。
原因很简单, 他们几乎从没有在郁涉跟前露过脸。
也许是忘记了,也许是不在意,也许是觉得没必要……那些枯燥重复的日子里,郁涉统共只记住了寥寥几张脸。
他始终觉得,用着那样亲昵的语气逗弄他,每天都来看望他,给他吃糖的科研虫,却不知道在和别虫交谈时礼貌而平等地露出自己的脸,这样的感情,看似深重,实则却轻薄的像张纸,风一刮就破了。
也是,谁会在和养着的宠物交流玩耍时摘下口罩呢。
就连金所长,也是因为他不需要常年呆在科研第一线,又加之经常让郁涉去见他而不是来看郁涉,这才机缘巧合之下被他牢牢地记住。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白玖来到科研所接郁涉时,得到了郁涉的格外青睐,靠的是美色。
那天阳光真的很好,将空气烘焙出蜂蜜面包的味道。绿树的阴影深深浅浅,一路曲曲折折延伸到大厦脚下。
郁涉背着自己的小背包,低着头抠着背包带子,时间有些久了,他已经忘了自己当时在想些什么,有没有在祈祷千万不要遇上一个过分奇葩的养父。
当时他旁边站着手搭凉棚的金所长,一只手按在郁涉的肩膀上,脸上带着一种莫名像嫁幼虫一般的,慈爱又欣慰的笑容。
白玖是一边用光脑和那端的虫通讯,一边迈着长腿走了过来。
他的制服扣子扣到最上方,脖颈上露出的一点皮肤冷白细腻,下颚的轮廓分明。哦,对了,他还戴了帽子,似乎是刚刚参加了什么正式场合。白玖一边走一边随手将那顶帽子摘下来,就拿在手里。
风从他的发间跑过,扬起他栗棕色的发丝,一朵细碎的米白色小花就那么落了下来。
一直到他很快地走到郁涉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他许久,然后微微欠身,朝他绅士地伸出一只手时,那朵花才悄悄地落了下来,钻进了郁涉立起来的衬衫的衣领里。
郁涉没有动。
当时他是怎么想的呢?这么温暖的天气,这只虫却浑身上下像是镀了一层冷气,线条优美的淡色唇角紧紧抿着,一双长眉微蹙,轻轻压着,好像是极其难相处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