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江敛对他服了软。他又变回了那个温文尔雅、好脾气的男人。
“是。”江敛垂着眼睛,老实地向他坦白,“我喜欢江行云……不对,应该说我爱他,不是对兄弟的那种,就是Alpha对Omega的那种。”
谢景迟哦了一声,“果然跟我想得一样。”
沙冰融化以后就是一杯颜色浑浊的糖浆,他没什么继续吃下去的兴趣,索性把杯子放到了一遍和那个没人要的红包作伴。
“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江敛叹息道,“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我一点都不聪明。”
对于他意味不明的自嘲,江敛摇摇头,“你还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我爸爸,江行云他为什么要跟那位江先生决裂。”
“因为他不愿意接受父亲安排的婚约。”江敛唇边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我从没想过他会那么大反应。我以为我们一起长大,多少会有一点情分在里面,他就算不那么喜欢我,至少不会讨厌我……”
谢景迟不置可否,“结果呢?”
“结果是他非常非常讨厌我。”江敛痛苦地闭上眼睛,嗓音嘶哑,“是啊,他讨厌我,看到他疯了一样地激烈反对我才知道他那么讨厌我,讨厌到近乎憎恨,就因为我有一切他怎么都得不到的东西。”
“为什么?”
“为什么,还需要去想为什么吗?从小到大,我没听见父亲夸奖过他一句,他成绩很好,就和你一样,学校里喜欢他的人可以从这边排到那边,在外人眼里他是完美的,然而在父亲的口中他没有任何优点,只有有哪里让父亲不满意了,等待着他的只有无止境的羞辱和贬低。”江敛无力地垂下头,“如果不是血型对不上的话,我也要怀疑其实我才是江先生的亲生儿子。”
“好过分啊。”谢景迟轻声说。他本来就不喜欢那位江先生,得知他对江行云如此苛刻以后,更是连失望的力气都没有了,“如果是那位江先生的话,做出这种事情我也不是很惊讶。”
“这还不算什么。”江敛喉间发出嘶哑的喘息,“我永远记得他十四岁那天晚上,父亲在外面应酬喝醉了,回到家看到他在琴房练琴,直接过去把琴盖合上了。我听到他的惨叫赶忙从房间里出来,看到他的手在流血……”
谢景迟的指甲深深地嵌到掌心里,一直到流出血来,他都感觉不到痛。反正不会比那个时候的江行云更痛。
在他模糊的记忆里,他记得江行云的手背上有一道浅浅的疤。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他想过很多种可能,比如意外,比如手术,从没想过是这个样子。
“是我带他去看的医生,父亲一次都没关心过他的伤势,我试着提过,父亲也只说他矫情,却从不认为自己有错。除了我以外没有人注意过,那天以后,他再也没在家里弹过钢琴。”
谢景迟亲眼看着这个严肃的男人在他面前红了眼眶。
“他这辈子第一次求我,是为了那个叫谢明耀的男人。那一刻我想问他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但我没有问,我知道我欠了他很多。”
“父亲会有那样的心思是我的错,如果父亲没有发现我趁他睡着的时候想要偷偷亲他的话……”江敛把脸埋进手掌中,痛苦地啜泣,“我错了,我如果再忍耐一下,他就不会离开家,遇到那个叫谢明耀的男人。”
“如果他过得好,我也就认了,可谢明耀对他好吗?我看着他像飞蛾扑火一样爱上别人,愿意被那个人标记,我嫉妒得恨不得杀了那个男人,可是杀了他有什么用,只要我是江敛,他就绝对不会和我在一起。”
面对如此痛苦的江敛,谢景迟没有半点同情和怜悯。
“江先生,你很讨厌我对不对?因为我是谢明耀的小孩,所以明知道我过得不好,还没成年就被随便安排给一个素未谋面的Alpha,你们也可以心安理得把我扔在那边。”谢景迟看着他瞳孔剧烈地收缩,“如果不是那个人是秦深,我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像你这样见多识广的Alpha难道想象不出来吗?”
就算法律保护未成年Omega,但始终有太阳无法照到的阴暗面。
如果那个人不是秦深,不是对他始终克制守礼的秦深……他会怎么样呢?
“不是的……”江敛下意识反驳。
“不是吗?”谢景迟稍微凑近了他,两人之间距离只有十多公分,“你可以对着我发誓,说你从来对我没有芥蒂吗?”
谢景迟的虹膜和瞳孔是一种很难得的、纯粹的黑,而眼白部分白得甚至泛着微微的蓝。那份孩子似的天真在他的身上当然无存,取而代之是一种冷漠的尖锐和残忍。
明明在他们之中占据绝对优势的是江敛,但面对谢景迟的咄咄紧逼,他却只能节节败退。
“最开始那几年的话,是的,我讨厌过你,我没有那么宽阔的胸襟,能接受情敌的孩子,后来的话……我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你。”江敛逃避着不敢去看他,“小迟,你真的太像他了,太像了,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以为是我眼花了,小云没死,他还活着,还会对我笑,喊我哥哥……”
“嗯,我知道。”谢景迟甚至能够心平气和地对这个人微笑,“也有人跟你一样把我错认成了江行云,我都不知道我竟然有这么像他。”
眼看江敛被逼到了崩溃的边缘,谢景迟终于肯放过他。
谢景迟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江先生,你说你这么喜欢江行云,为什么不去查一下他是怎么死的呢?”
到家以后,谢景迟在客厅沙发上看到了某个人的私人物品,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他在家吗?”
管家指指书房,表示人就在里面,同时还给了谢景迟一个鼓励的微笑。
透过虚掩着的房门,谢景迟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谢景迟放轻脚步靠近了他,然后出其不意地从身后抱住他。
秦深没有动,任由他这样抱着,同样的,他也没有做出任何回应的动作。
谢景迟早就发现了这段时间秦深对他表现得很疏离,不要说更加亲密的举止,甚至连这样的的身体接触都很少,仿佛一夜间回到了几个月前,他刚来到这里借住的那段时间。
——其实他早就发现我的存在了吧,只是体贴地没有说破而已。
“秦先生。”谢景迟把脸颊贴在他的脊背上,慢慢地闭上眼睛,“我们和好吧,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所以我不会再跟你耍小性子了。”
或许这就是Omega的悲哀,他的身体和心都渴望这个人给予的一切。
“不要再这样惩罚我了。”
来年的夏天,谢煊的二十三岁生日宴会上,谢明耀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自己的长子将在下个月正式进入谢氏地产,担任项目经理的职务。
方如君的手术很成功,经过一年的修养,她除了脸色还有些苍白和不能剧烈运动外其它都和正常人没有什么两样。
为了遮挡手术留下的疤痕,她佩戴了一串造型极其繁复的钻石项链。
面对他人的奉承,她表现得矜贵而优雅,仿佛儿子正式进入权力中心只是一桩不起眼的小事。
她走上前去,挽着儿子的手臂,陪着他走遍全场。她的这个孩子已完成了从少年到男人的蜕化,眼中闪耀着灼人的野心和欲望,随时准备大干一场。
所有人都清楚,哪怕谢明耀为长子安排的职位并不高,这也是一个很重要的信号。
年老的头狼决定逐渐退出争斗,将手中的权力放给野心勃勃的后辈,完成一生中最重要的传承。
同一时刻,考完了最后一门的谢景迟正从考场里出来,准备搭乘当晚的航班回家。
太阳尚未完全落山,为了遮挡过于强烈的光照,他抬起手臂,即使这样,他还是有些苦恼地皱了皱鼻子。
对他而言,天黑以后漫长的夏天就彻底结束了。
第52章
下课铃响了,教室里的大部分人都拿起书包朝外面走,一直到人差不多走空了,谢景迟才从座位上起来。
讲台上负责教授这门课程的老师姓陶,今年四十出头,面容白净,戴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温文儒雅。除了考试周外,陶副教授待人温和,从不摆架子,因此十分受学生的欢迎和爱戴。
同时他也是谢景迟毕业设计的指导老师。
“谢景迟,你怎么还没走?”
陶收拾完课件,看到了和他一样还在逗留的谢景迟。
“老师,我有点东西想要问您。”
上周谢景迟遇到了一个模型方面的问题,至今都没能得到完满的解决方案。
“是什么样的?”陶老师放下手上的东西,打算看看自己的这个学生遇到了什么样的难题。
谢景迟从背包里取出笔记本,陶教授看过以后没有立刻给他答复,而是短暂地陷入了沉思。
“工作找得怎么样了?”陶教授细长白皙的手指在深色的键盘上轻轻敲打,无名指上那枚戒指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看得有点出神的谢景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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