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霁不断深呼吸,平息心底毫无缘故的怒火:“没事,能不能借给我点钱?”
光头忙把掏出兜里的钱,零零碎碎有小一千,手臂抖抖的掉了不少。颜霁接过钱,示意光头在在前面靠边停下。
这条路上靠近步行街,白天不见人影,但晚上人来人往,每逢夏季就会有许多吃龙虾烧烤的夜宵摊位,渐渐形成了颇具规模的夜市。因为刚刚一场暴雨,此刻人流不多,摊主们还在整理货品。
颜霁摇开车窗,招呼商家。光头一路开过去,她乱七八糟买了五百多块钱,有芭比娃娃,有玩具熊,游泳圈,雨衣,遥控小飞机,贴花纸……
汽车飞驰,趁着夜市驶向医药高新区。
下班之后的医药高新区渐渐冷清,路上车辆稀少。前方十字路口红路灯跳红,光头开着他的银色吉普驶入直行车道,缓缓踩下刹车。
吉普车后的黑色斯柯达已经跟了三条街。
斯柯达车内,副驾驶上男人握着对讲机:“中医大道中段十字路口,目标直行向东。”
“收到。”
对讲机另一端,白色大众车的司机立即踩下油门,加速超车赶到中医大道东端。看着出现在视野里的银色吉普,白色大众车从容跟上。
银色吉普一路直行,来到纪氏生物医药集团园区门前。园区门外拉了警戒线,沾满荷枪实弹的警察,因为发生了恶性爆炸事件,社会各界密切关注,警戒线外新闻记者、网红主播,吃瓜群众人数不少,热闹异常。
银色吉普并未停留,仿佛恰巧路过被吸引的路人一样,缓缓滑行而过。
有堂酒店因为听名字无法一下联系到纪氏集团,门外几无闲人。实际整个酒店已被警方控制封锁,酒店幸存人员全部被隔离审问。
“所长所长!我在这儿!”杨书辉挥挥手,在警戒线外招手。
应照笑了笑,走过去:“不是让你调休了吗?怎么不在家好好休息。”
“太窝囊了,不抓着那王八蛋小辫子,我把那一池塘烂泥巴全吃了。” 杨书辉把手里塑料袋放在地上,扒拉开一件件往外拿,“所长,这是夏瑶她妈炖的海参鸽子,这是老吴他老婆煮绿豆薏仁茶。还有这个,这是我买的水果大拼盘,荔枝山竹树莓莲雾,都方便吃。”
“我一天工资都不够吃这一颗挂绿。”应照笑着捏起一颗荔枝拨开,荔枝果肉如凝脂,衬得她红唇骄阳似火。
杨书辉与有荣焉:“所长你现在可是市专案组副组长,这么大的事情,这么重的担子,应该吃点好的。”
蹲在旁边的市局精英闻言瞥了一眼,低头继续吃自己15块的盖浇饭。能说什么呢,等自己也能一边开车一边百米之外命中嫌疑人太阳穴,应该就可以吃海参鸽子配绿豆薏仁茶了。要是还能在第一时间保护现场、统筹各部门、协调媒体、引控舆论走向……吃三百块一颗的荔枝咋滴了!
这起爆炸案影响很大,如果不是应照当晚及时赶到并控制现场,肯定已经上头条热搜、省里直接派人下来督查了。市领导们庆幸之余焦头烂额,应照却觉得这是个练兵的好机会。
她不紧不慢剥着荔枝,瞥见路边驶过一辆银色吉普。就在此时,应照的手机响了,是夏瑶的短信:所长,资料整理好了。
这是她们约定的暗号,代表夏瑶已经将钥匙放到指定地点。
应照再抬头,吉普已经驶远。
银色吉普驶过有堂酒店,离开医药城,奔向东郊。
东郊荒僻,从医药城过去只有一条主干道。又因为桥梁断塌,老远就放了警示牌,让过往车辆绕行。
银色吉普无视警示牌开了进去。
断桥边拉了警戒线,但看不见看守的警察。银色吉普仗着自己底盘高,直接从缓坡开到河边,贴着破裂的河堤围栏停下。悄无声息之中,就听隐隐约约传来“噗通”一声。
熄灭车灯的悄然跟来的白色大众和黑色斯柯达车上,五个男人闻声立即推开车门,借着夜色飞快靠近河堤。
十秒之后,银色吉普忽地轰响油门,犹如离弦之箭,猛地冲上主干道。
看着从眼前急速驶远的银色吉普,男人咒骂一声按下对讲机:“上当了!她已经拿到东西!”
因为断桥无法通过,银色吉普上了主干道,直接将堵在路上的大众和斯柯达撞开,一路飞驰往回。
眼见银色吉普甩开跟踪扬长而去,突然前方亮起两只橙黄色的眼睛,一辆轿卡气势汹汹迎面驶来,紧接着一个甩尾横在路中间,凶神恶煞的挡住吉普去路。
眼看就要撞上,吉普只能急刹!车轮摩擦地面,在水泥路面留下两道黑色轮胎印。
然而汽车的呼啸声没有停止,应照带着市局精英如同天降神兵围了上来。十几只枪,黑洞洞的枪口,乌云蔽日,无风,闷热。
枪战持续了十一分钟,在武警队赶来之前结束。
缩在车座地下的光头被拉出来,他左手耷拉着,右手高举做投降状,手里还捏着一张纸条。
应照接过一看,是张欠条。
应照看看后座带假发的大玩偶:“人呢?”
光头语带哭腔:“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她让我一定要去打破伤风针。警察同志!”
第56章
这是一个注定不会平静的夜晚。
下了两个多小时的暴雨停歇,地面湿哒哒,被灯光照耀碎了一地斑斓。没有纳凉散步的人群,争光新村显得格外安静。站在十二栋黑漆漆的楼道里,能隐约听见各种声音——
“敌军还有……碾碎他们……”
“……嫩江出现洪峰……干流江桥水文站洪峰流量8820立方米/秒,洪峰水位……”
“干杯~bilibili……”
206室,则显得格外安静。
原主颜霁不知道,在她住了十几年的房子里,一场谋杀正在进行。
晏灯从厨房走出,手里端着一杯水。
门窗紧闭,屋里没有一丝光。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赵芸荷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胸口插着一柄匕首。
“死了?”
“是。”景星做好最后的清理工作,直起身走向晏灯,“属下冒昧,您这样做,颜小姐那边如果知道……”
晏灯抿了一口水:“她不重要。”
景星接过水杯,清理干净指纹,跟在晏灯身后走出门。防盗门轻轻合上,主仆两人拾级而下,漆黑楼道里响起交错的脚步声,像荒凉里走过两只野兽。
“死的时候会不会有感觉?”
景星的声音低而平稳:“从研究资料看,前期如同房间里多了一名观众。宿主看见、听到、触摸、嗅觉,哪怕是眨了一下眼睛,观众都会知道,但无法控制。后期则主客颠倒。”
“她能感到痛?”
“是的。”
晏灯停下脚步:“我说的是菲丝。”
景星一愣,欲言又止。
晏灯讥笑:“菲丝,Faith,以信任之名,却是最不可信任之人。你说呢?”
景星沉声表态:“属下必定尽心,不负您取名之意。”
晏灯蜷起手指,又缓缓松开,像是突然愣了一下神。景星站在她身后屏气凝神,一言不发。直到景星的手机响起,才打破了这凝固的静寂。
晏灯径直下楼,站在楼梯口,看着外面湿漉的街面。
景星稍后下来,在晏灯身后低声汇报:“东郊那边传来消息,二死三伤七人全部被捕,不确定菲丝小姐在不在里面。不过境内能用的人不多,她那边应该已经折损殆尽。”
晏灯兴致阑珊:“她那么狡猾多疑,都不敢出现在我面前,何况这种事,怎么可能亲自出面。”
景星低声道:“菲丝畏惧您就像畏惧天敌,而且试验报告上记载的很清楚,一旦她进入控制状态,本体就会陷入沉睡。以她的多疑,不会信任任何人人。属下认为即使用‘斯拉脱鲁格的杜鹃花’做诱饵,她现在也不会出现。”
晏灯突然问:“还剩多少药?”
景星拿出一个透明药盒,里面有五颗鲜红色胶囊。
晏灯接过手里把玩药盒:“她那儿也不会太多。即使有,应该也没用了。否则奥涅金何必这么急?是啊,与其被吞噬,不如融合。”
景星:“小姐,您?”
“不用担心我,我和他们不一样。”晏灯微微扬起下颚,路灯暖黄的光落在她脸上,仿佛黄昏余晖渲染了天际,“毕竟我不是祂创造的。”
景星垂下头,神情恭敬。
晏灯有突然皱起眉,似乎有鲠在喉:“你去一趟东郊,把钥匙房契给颜霁,我们要在菲丝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先回康沃尔。没有斯拉脱鲁格的杜鹃花,她肯定回回去找沃特配制新药来压抑。”
景星躬身行礼:“属下遵命。”
景星离开之后,一辆白色宝马开到争光新村十二栋楼下,晏灯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一分钟之后,白色宝马驶出争光新村小区大门,左拐上了大路。
又过五分钟,一辆黄色出租车驶出争光新村小区大门,右拐上了大路。
两辆汽车先后离开之后,争光新村小区大门保安室里,一个弯腰找快递的西装男人直起腰,微微叹气:“唉,学会骗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