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湖刚才看着任鲥放鱼入水还没什么反应,等到发现灵气变少,一下子就害怕了。
他是从归尘仙人的灵气之中诞生出来的灵物,虽然后期有东湖村人的信仰之力加持,但还是非常弱小。他生在水中,因为力量弱,并不能到陆地上去,基本上只能靠着湖水之中的灵气生活。如果任鲥让这两条小鱼妖把这里的灵气全都吃光光,他就只能陷入休眠状态,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整个湖上,就属东湖身上的灵气最浓,两只小鱼妖循着本能凑到东湖的脚边去,嘴巴一张一合,吓得他魂不附体:
“啊啊啊啊啊你快把这两个家伙弄走!他们在吃我的脚啊啊啊啊!”
任鲥欣赏了一会儿东湖慌乱跳脚的模样。别说,师父的脸长在这家伙身上还显得挺有趣的,他还挺想多看一会儿。不过真给他弄伤了也不好,任鲥向两条小鱼妖招了招手:
“回来吧。”
两条小鱼妖好久没在水里游过,都有点恋恋不舍,不过听了任鲥的召唤,白练还是赶紧往回游。橘实就显得散漫些,还想着要去吃灵气,又遭到白练的一顿鱼鳍乱打,只好委委屈屈地跟着白练回到了岸边。
任鲥打开盒盖,看着两条小鱼妖又变回了玉蟾金蟾跳回盒子里。他将盒子收回到怀里,抬头看向东湖:
“说吧。”
任鲥的目光冷得可怕,东湖见了忍不住打个寒战,这时才想起归尘仙人留给他的记忆:任鲥虽然名义上是归尘仙人的徒弟,但实际上却是天地生成的灵物,比归尘仙人可要厉害得多了,况且他的性格又冷又硬,平常办事从来不留情面,别说东湖只是顶了一张归尘仙人的脸,就连归尘仙人本人平常都不敢招惹他。可恨他方才光顾着得意忘形,竟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东湖不敢再皮,老老实实对着任鲥交代:
“归尘仙人在这一带往来,其实是为了要找一种酒。他本以为这种酒在东篱村,来到这里却没有找到。所以很快就走了。”
要说归尘仙人是来找酒的,任鲥倒是不觉得怎么意外。他那师父虽然是一个修行人,却总是对凡人的事特别感兴趣,简直要让人怀疑,他究竟是怎么修炼成地仙的。不过这信息还太模糊,任鲥追问道:
“什么酒?”
“连这也猜不到?”东湖翻了个白眼,在确保任鲥不会生气的范围内小小地表达了一下不满,“这里叫东篱村,归尘仙人要找的当然是菊花酒。只可惜这村子实际上和菊花没什么关系,更没有菊花酒,所以归尘仙人就去别的地方找啦!”
菊花酒,这倒是个比较明确的线索。不过还是稍显模糊了一点。顾循之站在一旁听了半天,这会儿插言问道:
“你知道我师父往哪个方向走了吗?”
东湖一屁股坐下,想了半天才说:
“如果我没弄错的话,应该是南边。”
他的这句话刚说完,就觉得一股强大的威压从任鲥的方向笼罩过来。东湖顿觉全身的灵气都要被挤出来,甚至想说话都说不出。还好,威压没有持续多久,任鲥就把它收回去了一半,东湖终于得了个空可以抬头看任鲥,只见他皱了眉:
“如果你没记错?”
任鲥并没有威胁东湖,可他的语气冰冷得好像下一秒钟就准备把鱼放进池塘里,让东湖尝尝记错了的滋味,或是再把威压加重一倍,直接把他压死为止,他哆哆嗦嗦地点头:
“没记错,就是南边,肯定没问题。归尘仙人知道南边有一个专门种花的村子,认为他想要找的酒在那里一定能找得到。”
这个答案显得明确了很多,任鲥这才收起威压,意味深长地向东湖看了一眼。转头对顾循之道:
“我们走吧。”
顾循之原本很讨厌这个脸和师父一模一样的东湖,此时看他被师兄欺负的模样,倒有点可怜起他来了,跟师兄走之前,回头看了他好几眼。
任鲥看出顾循之在意,开口问了一声:
“怎么了?”
顾循之又回头看了东湖一眼,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我只是……觉得他也挺可怜。这地方没什么灵气,又被白练他们吸去了那么多……”
顾循之说着这话,总觉得好像有点责备师兄的意思,说到一半就不肯再说,只是偷偷抬眼看他。
任鲥见状,伸出一只手攥成了拳头,再翻过来手掌向上,手心里就多了一颗发着淡淡蓝光的珠子。任鲥回身将那珠子往身后的水池里一掷,顾循之顿觉四周的灵气一下子多起来,惊问:
“这是什么?”
“方才那是我的灵气,凝成了珠子丢到东湖里,这里一时半会就不怕没有灵气了。”
顾循之看师兄的动作十分熟练,显然是经常做这样的事。这件事似乎启发了他,他想了想,问:
“师兄你不是一直说我缺灵气,我也吃一颗这样的灵气珠……行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不更新,我要去买菜,做家务,顺便想想下面怎么写……
总觉得这两章写得有点急了,不是很满意,我会努力稳住下面的内容的。
第37章
任鲥一怔,好像从来没想到过这一点,他琢磨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摇了摇头:
“不行,这种灵气珠里包含的灵气太多,直接吞下去的话,你身体受不了。”
听到师兄这么说,顾循之倒没觉得怎么失落,毕竟他早就听师兄讲过,他如今的这情况还是得等师父来下结论。这会儿他的提问只是偶然的灵光一现,就算没办法他也并不怎么失望。任鲥却似乎觉得有些过不去似的,安慰似的道:
“这法子倒也不是完全不能用,只是还要多琢磨琢磨,况且也要考虑我体内的灵气与你是否相合。总之现在已经有了找师父的线索,等找见师父,那就一切都好说了。”
顾循之点一点头。他曾多次听任鲥提起,要解决他的问题,只有找到师父才行。任鲥虽说法力强,毕竟不是人类,对他这种普通修行人的事,确实不在行。
他对着任鲥笑笑:
“师兄别心烦,我不急的。”
顾循之越是说不急,任鲥反而焦躁起来。说来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来不知焦躁为何物,然而自从他开始为师弟操心,从前未体验过的种种情绪,都纷至沓来。师弟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的心,倒是让他体验了一把寻常人的感觉。
他心里明白顾循之其实已然时日无多,虽然他给他准备了那么多丹药,还有珍贵的南溟珠,但他归根结底是个凡人。寻常人能活百岁已是不易,顾循之却已经将近一百二十岁。虽说他如今从外表看来也不过像是六七十岁的人,任鲥却知道那其实完全依靠得是南溟珠和灵气的力量。若不是他们出来之前,任鲥硬给他灌了那么多灵气,顾循之根本就承受不了这么多旅途奔波。
任鲥知道,如今倘若拿走顾循之的南溟珠手钏,再将他身上现有的灵气吸走一些,他立即就会肉眼可见地枯萎。他就像是一幅古画,看着好像还不错,然而只要用手一触,稍微加上一点力气,就会片片碎裂。
如今他只是靠着那一点灵气维持着身体的平衡,但这种平衡能维持到什么时候,谁也不知道。说不定哪一天,某一点偶然发生的事件会将平衡打破,一切都会土崩瓦解。
顾循之自己应该也明白这一点,虽说他修行的时间不长,不像通常的修行人那样可以准确地预测到自己的大限。但他对自己的身体自己总归有点了解,不说别的,他本就明白,在二十年前,他的身体实际上已经完全衰朽了。他对此的态度也很平淡,并不对此感到恐惧。
就这么放手让他离开,或许是最自然的方式。世间万物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本就是最寻常的事,任鲥也该看惯了。可是只有顾循之,他绝对不想要放手。
当然,就算是顾循之真的不幸在之前离世,上穷碧落下黄泉,他一定要把他找到,当然,如非迫不得已,任鲥绝对不想落到这样的境地就是了。
就目前这种情况,他怎么可能不着急啊……
任鲥转头看看顾循之,顾循之向他回以微笑,态度始终淡泊如一。看着他此时平静的面容,任鲥忍不住想起数日之前,顾循之曾以一种难以描摹的决绝神情,狂乱无章法地亲吻着他。他双眼赤红,咬啮他的唇舌,汲取他的津液,在那一瞬间,他几乎丧失了人的理性,甚至有几分近似于妖魔。
那一次,是他与顾循之从未有过的亲密接触。也就是在那时候,他觉察到顾循之不仅仅是□□衰朽,他的心神动荡也已经到了一种让人难以忽视的状态,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已经无法承受恶浊之气的侵染,说不定下一个变成妖魔的就是他本人。
那时候他急急转移了话题,用不解风情的话来掩饰自己的心惊。然后看着顾循之的眼神渐渐暗淡,恢复了平常的模样。在那之后,顾循之再没有表现出如当日的举止。
任鲥本来应该感觉安心的,不知为何,在内心深处,他却隐约有点失望。至于这失望究竟是从何而来,任鲥自己还没有琢磨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