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瞪着任鲥,目眦尽裂,面容更显狰狞:
“不顺眼……你可知道我耗费了多少心血!”
任鲥的神情始终冷漠,表现得相当沉稳,全没把辟鸿的愤怒当一回事,剑法丝毫不乱,一时间占了上风。
辟鸿到底曾经是一位帝王,拥有着超乎常人的控制力,他明白愤怒在此时是没有用处的,只会露出破绽,所以他很快平复下来,重新摆起了架势。
他还没有完全输掉,除此那些已经失败的计划以外,他还有一些别的计划一直在进行着。所有那些野心勃勃的宗室、身处于痛苦中的平民,都能源源不断地替他培养出魔气,成为他的食料,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欲望和痛苦,他就有机会翻盘。只要将他的计划一件件按部就班地完成,最终的结果不会有什么变化。
没关系,辟鸿有得是耐心,他如今已经不是原来的□□凡胎,能做到许多从前做不到的事情,他也有很多时间可以用来等待。只要能在这里击败了眼前这个人——
这样想着,辟鸿身上魔气暴涨。
四周魔气的浓度上升,归尘仙人与顾循之都觉呼吸一滞,任鲥却始终盯着辟鸿,仿佛全无所觉。
辟鸿也看着任鲥,哈哈大笑:
“我们别再闹着玩了吧,该来点真格的了。”
他话音未落,手中的魔剑骤然伸长,变成□□向任鲥刺去。任鲥迅速后退,又挥剑格挡,却到底慢了半步,手臂上被魔剑划破了皮,留下一道长长的口子。
倘若只是被一般的武器所伤,这样一点伤口本来不该有什么大不了。但辟鸿的魔剑本就是魔气所化,魔气一沾上血肉,就贪婪地顺着那一道血痕蜿蜒而上,任鲥雪白的肌肤上立即出现了一条黑线。
辟鸿很愉快地眯起眼睛,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原来就算是灵物,也是一样的血肉,没有什么金刚不坏之身啊。”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他明知这些灵物化作人形之后肉身与凡人并无多少区别,却还是要这么说,绝不想放过这么一个能嘲讽回来的机会。
没人试图和辟鸿争辩,归尘仙人与顾循之都很紧张,看向两人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他们从未见过任鲥受伤,此时难免惊骇,这才知道眼前的辟鸿没有那么好对付。
辟鸿非常愉悦地享受着对面传来的惊恐目光,他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眼神,但他从前看过的那些都没有这一次让他感到痛快,这当然还不够,他还想要更多、更多、更多。
辟鸿在复生之后还是第一次遇上这么厉害的对手,首先刺伤对方这件事让他多多少少有点飘,剑路也有点毛躁起来,任鲥瞅准机会,在他的肩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这是还你的。”
辟鸿疼得嘴里嘶了一声。
上一世时,他南征北战亲手打下江山,身上不知有多少伤痕,到了这一世,他这肉身得来不易,一向小心保护,从不曾受这样的伤,此时竟显得软弱了。
他呸了一声,想要借此将这一点软弱吐掉,然后他再次增加空气中魔气的浓度,直到这一整片地方都被魔气笼罩,让人几乎看不清对面人的脸。
这样的环境让辟鸿又有了很多信心,他笑着向任鲥挑衅:
“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这个节奏……还是一次性读下来比较好一点吧?
正在追的朋友可以稍微多隔两天再来,我觉得应该还有个三章多?结尾写起来好费劲啊啊啊……
第115章
无论对方表现出愤怒还是痛苦、要攻击还是挑衅,任鲥始终岿然不动。
魔气造成的浓雾让顾循之和归尘仙人看不清对峙双方的情况,只能看见一点模模糊糊的轮廓。倘若是普通人处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要不了多久就会堕入魔道。不过归尘仙人毕竟是地仙,有足够灵气护体,没那么容易入魔,顾循之也练过从西王母那里拿来的秘笈,多少有一点抵御能力。但若是时间久了,也很难说会发生什么事。
归尘仙人向旁边的顾循之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想办法找个地方躲躲。顾循之摇了摇头。
辟鸿的魔气影响范围这样大,很难在附近找到地方躲避,况且任鲥还在这里,他怎么可能撇下任鲥逃跑呢?
归尘仙人没有多劝他,只是看着他们叹了一声。
魔气不能阻碍辟鸿的视线,他可以透过浓雾看清任鲥的脸。任鲥的神情总是一样平静,无悲无喜地看着他。
辟鸿将这样的神情当做是一种轻蔑,这格外地让他恼怒。在他看来,像任鲥这样的天生灵物如今已是强弩之末,本就不可能敌得过他,偏生他又做出这样一幅表情看他,好像他只是蝼蚁,或者其他什么不值一提的东西。
这样的眼神他曾经见过,当年他刚刚成为一国之君,陷入无法抑制的狂喜之时,他的妻子就曾以这样的眼神看他,好像在说:你的江山是靠了我的力量打下来的,你本人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从那一刻起,他就开始恨她了。当初刚刚相识时,他曾为她与人类女子不同的孤高而倾倒,然而当他成为一国之君,她的这种孤高也就成为了一种罪愆。
这件事过去很久了,就算是很擅长记仇的辟鸿,差不多都已经要把那时候的事忘了。如果不是因为他在宫中听说高祖陵被赤龙毁坏的事,他几乎都要忘了她一直被他关在那里。
任鲥此时的表情让那些遥远的回忆复苏,辟鸿发现他所感受到的不止是愤怒,他的心里升腾起一种强烈的欲望,想要将眼前的这个灵物完全摧毁,将他碾为齑粉,让他在这世上完全消失。
辟鸿心中产生这样的愿望,并不只是因为任鲥是他前路的障碍,还因为他让他想到了他生命之中不太光彩的那些部分,这些都是他极力想要抹煞的,此时却又出现在他的脑海。
他不容许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他必须给他一点厉害瞧瞧。
心里这样想着,辟鸿迅速地展开了攻击。
当辟鸿认真起来的时候,任鲥多多少少也要感到棘手了。
他并不以剑术见长,真要单纯考较剑术,他的手段与通常的人类高手也差不了太多。平常需要他出手的机会本来就不多,况且在大多数情况下,他都可以直接使用灵气压制对方,没必要在剑技上取胜。然而辟鸿此时气场全开,力量几乎与他相当,让他没法轻易压制。如此,使用刀剑的技术便成了取胜的关键。
辟鸿的剑法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练出来的,没什么花架子,每一剑都往致命的地方去。若是寻常的对手,顷刻之间就会死在他的剑下。任鲥却也不慌,他的剑路很稳,剑身也满溢灵气,就算技术上稍微有些欠缺,也可以通过这两方面弥补过来,在对战之中丝毫没有落下风。不过这样的对战并非他的专长,若是持续得时间久了,到底胜负难料。
这是一场最为朴实的相斗,两方都将力量集中在剑上,没有使用什么花哨的法术。他们都清楚,寻常的法术不能给对方带来打击,反而会误事,此时他们能够依靠的,只有手中的剑。
任鲥的表情一直都很沉着,他知道自己能赢,但他也知道他应该快一点结束——这里到处都是辟鸿释放出来的魔气,在这里停留得时间久了,顾循之和归尘仙人或许会遇到危险。
他往剑上又加了许多灵气,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剑上。
局势瞬间扭转了。
虽说技巧稍逊,但任鲥的力量势不可挡。辟鸿的剑不敢与他的剑锋相接,只能想办法避过他的锋芒。在任鲥的攻势下,辟鸿退了一步。
在旁边观战的两人透过浓雾,只能看见他们的影子,无法看清他们的每个动作,然而辟鸿退的这一步可以称得上是一个明确的信号,标志着任鲥开始占了上风,顾循之见此情景,忍不住欢呼起来。
任鲥没有余裕回头看顾循之,却听见了他的欢呼,唇角勾起一丝笑。
此时情况正好,辟鸿显见着无力抵抗,此时他的剑尖距离辟鸿的身体不到半寸,只要再往前一点……
任鲥不断将力量灌注进他的剑里,就在他的剑尖刺到辟鸿身体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感到背上传来令人难以容忍的剧痛。
他吃惊地抬起头,看见了辟鸿的笑容。
辟鸿受了伤,任鲥的剑刺穿了他的肌肉,但他一点也不觉得疼,因为他的计划成功了。
辟鸿并没有像任鲥那样,将所有的力量都倾注在他的剑上。当任鲥集中注意力在剑上的时候,他却悄悄分出了一部分魔气准备偷袭。
这方法很冒险,倘若他没法从正面抵挡住任鲥的剑锋,就会被任鲥的剑穿个透心凉。但辟鸿艺高人胆大,到底下定了决心一赌。
他赢了,任鲥的剑在他身上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而他却用魔气穿透了任鲥的肩背,包裹住他的心脏,将他的性命捏在了自己的手中。
任鲥无声地倒了下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顾循之的视线被魔气遮挡,未能看清辟鸿使用的手法,然而任鲥倒下的样子却映照在顾循之的眼睛里。
顾循之没有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