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会满意。”周辅深喃喃道,他垂眸盯着大富翁地图上,自己枯燥乏味、终日形影相吊、但却坐拥无尽名利的一生,半分欣喜也未曾升起——过眼繁华之后,他心中徒留得却只有悔恨。
“哈哈哈哈……”尹兆又笑又哭道:“我们都是loser……是loser啊!”
他摔打着周围的东西,室内一片狼藉,连那个狂躁病患见状都缩到了角落里。
周辅深低头掩去面容浮现出的痛楚,同时咽下喉间的苦涩,重新抬起头来,开口道:“不……还没有结束,我从前犯了很多错,也为此付出了代价,但我仍想回到他身边,哪怕是用跪用爬,受尽世人嘲笑,我也想和他在一起,每天醒来都在一起,而不是在梦里看他和别人亲热……尹兆,给自己一个机会,拯救我,也是拯救你自己。”
“………”似乎是力气耗尽,尹兆终于停了下来,他望着窗外柳媚花明,却已经再也没有心中所爱的世界——其实他已经没办法再得到拯救了,但他或许可以阻止悲剧的重演,痛苦既然能寄托在别人身上,希望自然也能。
“……你要我做什么?”他良久开口问道。
周辅深眸中陡然焕发出光芒:“就是……一件小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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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8月10日,宴会当天晚上。
冰块落进酒杯里,会场内飘荡着悠扬却又并不喧宾夺主的提琴伴奏声,江燃站在露天阳台上,望着下面各路明星走在红毯上,华丽的衣裙映在浮台下的水波潋滟当中,引起闪光灯争相明灭,有点苦恼——齐家长辈准备的场面比他想象中还要隆重。
搞出这么大阵仗,把各界名流都汇聚此处,只等募捐结束再登场用公布他和江烽的身份做压轴,想也知道到时候媒体会如何铺天盖地的报导。
叹口气,刚才齐父带着他和江烽四处认识了一些长辈,江燃脸都快笑僵了,好不容易获得自由,却又不得不应付一些过来搭讪的男人,直到这会儿才终于解脱出来。
趴在栏杆旁,江燃索然无味地晃着酒杯里的冰块,他其实方才看到会场里有提供冰淇淋的角落了,但那边聚集得基本都是年轻女人和小孩,他要是跑过去挖几勺的话,待会儿再上台就成公开处刑了。
唉,这时候就缺个既懂他需求又脸皮厚的跑腿啊,江燃想。
“你怎么跑到这来了?”身后突然传来乔文康的动静,江燃转过身,就见对方正警觉地查探着四周,然后嘴上跟他严肃道:“听好了,这里多得是像周辅深那样深谙情场之道的老男人,你可一定要小心。”
“………”即使不想多提周辅深的事,但奈何他这句话的槽点实在太多,江燃忍不住道:“周辅深今年过完生日也才刚三十岁,大外甥,你也会有奔三的那一天的……而且,我是周辅深的初恋。”
乔文康闻言转过头来,瞪大眼睛,寻思这多个屁!好像谁不是一样!我连你过年群发的短信都舍不得删呢,但这话实在太难堪了,他说不出口。
“是吗?”乔文康想着,酸溜溜地道:“他看着挺经验丰富的。”
江燃摇摇头,或许是有感而发:“他要是身经百战,善用花言巧语哄骗,或许我们就不会离婚了,或者说就算离婚,我也会释怀得很潇洒。”
“啊?”乔文康满头雾水。
“你难道觉得真的有那种初见之下,便非你不可的爱情吗?”江燃为他的天真而失笑:“现实正相反,恰巧是因为你周而复始的追逐,日日夜夜的投入,才让那个人变成你不能割舍的最爱,而当你为放不下这段感情而感到折磨时,其实背后真正折磨你的,正是你那份顾影自怜的意难平。”
所谓能让人刻苦铭心的爱情就是这种东西,初始摆到你面前的是一丛荆棘,你不得不为它修剪枝叶、搬迁土壤、调整湿度,等离开花结果还差临门一脚的时候,你却已经精疲力竭、遍体鳞伤,不得已转身离开时,温驯的花朵却已经探出枝头。
正因如此,所以江燃常常在想,或许应该直接去寻找那些现成的、经过前人调理、会迎风招展的花,只是可惜那并不是他想要的,但是若让他从头再耗费心血去培育一朵,他又已经失去了耐心。
“别再缠着我了。”在乔文康怔愣的目光中,江燃注视他的眸色温柔而绝情,在暖橙色的灯火的照耀下,他嘴角浮出浅淡一笑:“你这副紧追不舍的样子真的很像我以前养的小狗。”
说罢,便扔下乔文康独自呆站着,自己迈开步伐返回到会场内。
此刻募捐已经开始,江燃寻到自己的座位刚坐下,身后就递过来一只盛满冰淇淋的玻璃碗。
“吃吗?”聂稚心在他身边坐下来。
“……哦,谢谢。”这份殷勤过分明显却又自然而然,让江燃无从拒绝,他接过来,模样间颇有些怔忡。
这还是聂稚心头一次让江燃露出这样的神情,他心底有些自嘲,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他终于悟懂了周辅深为什么总能讨到江燃的欢心,以及那句‘总是一副温文尔雅的精英模样在江燃面前根本上不得台面’是什么意思,但却为时已晚,因为他也明白了周辅深那句‘在我之后,再没有人是独一无二的’意义。
“我听见你和那个男孩的对话了。”片刻静默后,聂稚心道:“本来想过去找你的,结果不小心听到这些,不好意思。”
“呃………”江燃简直尴尬到无以复加,这要是别人听见也就算了,可偏偏聂稚心也是个对他有意思的,搞不好内心正在腹诽他身边备胎超标……唉!这世界怎么那么小啊?搞得他风评被害,江燃暗道造孽,脸上却绷住道:“他其实是我大外甥。”
聂稚心笑笑,其实他还挺庆幸不只他一个人被拒绝得那么惨得,因此也没有多纠结,而是略过这个话题:“还没祝你和家人团聚。”
江燃讶异:“你知道啊?”
“早就知道了,你觉得齐烨能瞒住事儿吗?”
“倒也是。”江燃点点头,挖了口冰淇淋。
聂稚心看着他:“其实这样我也就放心了……我是说,往后周辅深要是再来纠缠你,你好歹有个靠山。”
江燃低头搅拌着奶油,抿唇道:“他不会再来纠缠我了。”
“……那也未必。”聂稚心含糊道,前些日子,负责周辅深的那个医生因为肺部重度感染而暂时离职了,他怀疑是周辅深动得手脚,但当他叫那个医生家属再去医院调查时,却没有找到任何证据,可聂稚心并不因此就认为这是意外了,他觉得周辅深一定在策划什么。
当然,这些话他不好和江燃直说,不然就等同于招认自己买通医生给周辅深用药的事了。
不过就这件事而言,聂稚心并不觉得自己有错,毕竟比起周辅深能面不改色杀人的那份冷酷,他这点小手段还远谈不上恶毒。
“你可能以为你已经足够了解他这个人的疯狂了。”聂稚心接着道:“但实际他的疯狂还要更加超乎你的想象。”
江燃听出他话里有话,疑惑道:“什么意思?”
“你知道那晚你出事前,他曾带着弓箭来找过我吗?”
都不用聂稚心继续深说,江燃紧接着就露出恍悟和悚然的神情:“所以我在医院看到你时,你的腿——”聂稚心摸着鼻子惭愧道:“就是为了逃命,翻下楼摔得。”
“………”江燃脸色一言难尽,他心底有点愧疚,想来周辅深是在派出所那会儿才对聂稚心生出如此大敌意来的,唉……早知道他当初就该冒着血溅派出所的风险让他哥来接他的,聂稚心这等于完全受得是无妄之灾啊!关键他那时也没想到周辅深会疯到这个地步……
“那啥……我帮你把医药费报销了吧。”江燃掏出手机道。
似乎是没料到江燃会这么说,聂稚心先是一愣,随即才苦笑着制止了他,心底却暗道自己还真是输得彻底,竟然用这种方式又被拒绝了一次……他酸涩地想——这大概就是有心与无意的差别吧,哪怕已经彻底一刀两断,但假如江燃得知周辅深在精神病院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舒服,而是吃尽苦头,他的反应也绝对不会只是‘那我给你付点精神损失费吧’。
“你已经不用再为他的言行负责了。”推脱回去后,聂稚心无奈又温和道。
江燃怔住,刚想说什么,这时恰逢募捐结束,齐老爷子在齐父的搀扶下上台讲话,正说到:“……为感念我的两个外孙失而复得,我会以他们二人的名义创立一座基金会,用来帮助所有孩子走失的家庭,另外我自己所持齐氏股份的百分之五,也将转让到他们二人名下——”灯光追随到江燃这边,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聂稚心明白这就是他们缘分的结果了,于是最后开玩笑道:“错过我这样的男人,你将来可不要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