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呓语的黑影忽然大叫一声,把他们的注意力拉了回去。
“你不是想知道吗?我都策划了什么。其实没什么了不起的,只是把几块宝石放到不同的地方,让它们吸饱能量,好帮我完成侵占的仪式罢了。然后再出来骗个合适的人,让他贡献出自己的身|体,就是这样。你的教士身份我也很满意,不知道它能不能帮我杀掉那个该死的巫妖。”
黑影说着说着,声音又变得恨恨然。
说完这些,它似乎想到什么,重新愉悦起来。
“真是诸神庇佑——啊,我现在好像不适合说这句话,不过,管他呢,随便是谁保佑我,从没回应我祈祷的神,或者他们说的恶魔,都不重要了。
“总之,事情居然能进展得这么顺利,我也没有想到。本来以为还要回那个传说拥有圣器的教团,去拿回‘神圣的托帕石’,不过嘛——”
它从阿尔杰怀中取出那两块宝石,攥在手中把玩:“你们居然亲自送回来了,还附带了这么棒的身体和一个大美人,哈哈哈哈。”
“可你们到底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它又有些费解地道:“这可是那个巫妖的珍藏,我偷出来的时候……算了,这跟你们有什么好说的。”
它又看了眼天色,从不知哪里翻出一张牛皮纸,对照着上面的图案,把两块宝石放到魔法阵相应的位置上。
又取出自己的三块,在洞穴角落里,另外找出一块黑曜石和一块蛋白石,同样施为。
“你们也不要怪我,我没有时间了,那个巫妖快要复生了,我要活下来,我一定要活下来,活下来,没人能阻止我,活下来……”
它的声音低下去,像是自言自语,不断重复着那一句“活下来”。
随着最后一块宝石嵌入,暗红色的魔法阵染上一层黑气,颜色比那黑雾锁链更加深浓,让人看一眼就感到无比的污秽粘稠。
黑气越来越浓郁,慢慢汇聚起来,朝阿尔杰身上爬,他咬紧后槽牙,用力挣扎两下,黑雾锁链真的被他撼动了一丝,可这种程度的变化远不足以令他脱困。
“安心地把身体交给我吧,我会好好保管它的,嘻嘻嘻嘻,还有你的大美人,我也笑纳了。”
黑影兴奋地绕着阿尔杰走了两圈,越看越满意。
“那个巫妖是谁?在哪里?我可以帮你杀了他。”
阿尔杰咬牙道。
“巫妖?那是我的老主人啊……他就在不远处。”黑影的声音阴恻恻的,像蛇信一样舔过听者的耳畔。
“不过,你能不能杀他都不重要了,现在我只想要一个身体,只有这样才能摆脱这该死的命运,让我像个正常人一样活下去。”
“真理之诗的祭司们,不会放过杀死他们麾下教士的人。”
“那又怎么样?”黑影喃喃地说:“我要考虑这么远,总要先活过今天。”
它突然发出一声古怪的笑:“反正我已经得罪不该得罪的人了,再多几个也没有关系。”
它扬起手中的牛皮纸:“不要再企图说服我了,你该让出你的位置,给我这个可怜人。你或许觉得自己无辜,可我又做错了什么呢?让我来看看第一句咒语是什……”
它的话戛然而止,洞穴里安静了一息,而后响起一声高昂刺耳的尖叫,黑影的话语癫狂恐惧:“你怎么能动的!你怎么可能——!!!”
第二十七章
阿尔杰掐着它的脖颈, 一双银灰色的眼眸平静地看着它。
黑雾锁链仍然缠绕在他身上,可他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掐着黑影的手甚至还向上抬升了几分。
黑影凌空挣扎着, 疯狂地催动魔法阵的力量, 想要束缚住这个带给它重大威胁的人。
黑雾锁链扭动起来, 缠紧、绷直,拉拽, 缠上银发执行人的脖颈, 一点一点收紧, 可掐着它的手却纹丝不动。
丝丝缕缕的黑气想要从人类的皮肤中渗入, 却丝毫不得法门, 一点点地淤积在周围。
“杀了你,仪式就解除了吗?”阿尔杰冷静的声音在它耳边响起,听在它的耳中,像来自深渊地狱般冰冷残酷。
“不!不要!!!”
它只想活下去,从头到尾都只想活下去!为什么偏偏这样对它?
这无常的命运,这该死的绝境!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不要下神狱!!!”
巨大的恐慌笼罩着它, 声音带上颤抖,挣扎的动作毫无章法, 穿透实体的能力也无法让它逃出眼前人的魔掌。
“凭什么?那个巫妖杀的人比我多了几百几千倍, 他作恶、他亵渎!谁都能弄死我, 可那个巫妖却还有忠心耿耿的旧部替他寻找祭品,一心一意地复活他,任他奴役。
“凭什么?凭什么?!”
尖利的声音染上哭腔, 凄厉怨毒的直要刺入耳膜,重击灵魂。
“因为你们是法师?你们是大人物?”两声质问后,黑影的声音忽然低下去,开始嘟哝谁也听不懂的话,时而发出两句渗人的笑。
“回答我的问题。”
阿尔杰收紧手指:“巫妖是谁?他在哪里?”
“哈哈,哈哈,他在,那边……”
黑影指了一个方向:“那边的那边的一个山脉里,躲得深深的,连月光都照不到他,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哈哈哈哈哈。
“你去找他吧,正义的教士,在该来的时候永远不会到场的,诸神的使者!”
重剑带着光芒落下,黑雾与锁链顷刻消散。
熄灭的火把掉落下来,发出清脆的声音,牛皮纸轻飘飘地落下,盖在上面。
洞穴中重归寂静。
伯庚斯看着阿尔杰走近,无声地来到藤蔓编织成的牢笼前。
手中提着重剑,眸色幽微暗沉,英俊的面容上没有丝毫表情,像结了霜花石雕一样冰冷无情。
火把已经被黑色锁链打落熄灭,暗红色魔法阵崩溃后,山洞里就没有了光源,只有月光从洞口照进,幽蓝色,很昏暗。
两人隔着牢笼对视,一言不发。
伯庚斯直觉眼前的人状态不对。那双银灰色的眼睛,沉积着浓稠到化不开的情绪,目光一对上,就会不由自主地陷进去。
无名的恐惧自心底泛起,浑身上下都叫嚣着逃离。
危险,很危险,眼前这个人非常危险。
可是……
伯庚斯默默攥紧手,手心里全是汗,他的背后也沁出潮热,皮肤敏感到能够感受衣料的细绒,一点一点泛起麻痒。
心底涌起奇异的兴奋,身体抑制不住地发出颤栗,胸腔里的心脏跳得飞快,脚下退不开一步。
那个人仿佛有什么蛊惑人心的魅力,叫人明知危险,还忍不住靠近。
就像深渊中的魅魔,无人能够逃离他们的引诱。
不,不一样的……
伯庚斯暗自否定。
他是特别的。
“阿尔杰?”
伯庚斯轻轻喊了声。
对面的人缓慢地眨了一下眼,伯庚斯恍惚间好像从他眼中看到一缕红雾,再细看时,眼前却亮起三道剑光。
藤蔓的牢笼被砍得零零落落,阿尔杰用剑挑开枯败的藤条,语气淡淡:“出来吧。”
他收起剑,从法阵中捡出那七块宝石,连同已经熄灭的火把,以及角落里、来不及发挥作用的金属魔导器一起,交给伯庚斯。
记录魔法仪式的牛皮纸,则被他拿在手上。
“看看托帕石的灵性是否损伤,如果还是不能用,我们恐怕真的要重炼一份【光明之滴】了。”
阿尔杰的声音平静舒缓,响在寂静的山洞里却不能让人有任何心安的感觉,反而有些毛骨悚然。
他的眸色依然深沉,令人不敢直视。
是和猎杀奇美拉时一样的状况吗?可当时,似乎只是冷漠而已,并没有像现在这样,让人感到发自内心的畏惧。
伯庚斯连抱带拿地接过这堆东西,从中挑出托帕石,放置在地上,把其余东西往边上一堆。
支起一盏魔法油灯,点燃灯芯,又取了一支雕饰繁复的笔,沾着一瓶深蓝色的墨水,开始勾画魔法阵。
魔法阵绘制完毕,立刻亮起光芒,本来已经不再具备异常魔法波动的托帕石,仿佛敲开了一个壳子,露出本来灵性,与敲开之前,一般无二。
“遮蔽的魔法还在,它在模仿这块石头原本的力量波动,但是已经没有了需要遮蔽的东西。也就是说,遮蔽魔法,把这块没有问题的托帕石,伪装成了一块普通的托帕石。”
伯庚斯抬头看阿尔杰,发现对方没有回应他。
“阿尔杰?”
银发的执行人这才慢慢说:“有些绕。”
“就是我们要去杀巫妖的意思,那个黑影口中提到的巫妖。”
伯庚斯仰着头看他:“虽然这个遮蔽魔法对托帕石本身没有太大影响,但很可能会影响到圣剑铸造的其他方面。”
“可这块石头,不是预处理过吗?为什么会和完全天然的宝石,拥有同样的力量波动?”
“还没有用下阶段的药剂激发,如果你要看属于【光明之滴】的魔法波动,我可以换个魔法阵。”
“不用,走吧。”阿尔杰收好牛皮纸,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