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飞月飞快地接过来,沉默地看着绯啻苍漓。
“你醒了就走吧,这里不安全,不是你们人类这种脆弱的族类可以久待的。”绯啻苍漓说。
关飞月坚决地摇了摇头:“我不走。我就是来找你的,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你,才不会就这样走了。”
绯啻苍漓道:“我说过,你认错人了。”
“我没有,”关飞月说,“你只是不记得我了!但我却记得清清楚楚,你不记得不代表没发生过。”
他咬了咬牙,耳朵有点发红,接着道:“我们早就私定终生,你休想用这种方法逃脱,你要对我负责!”
绯啻苍漓微微蹙眉:“私定终生?我和你?”
“对!”关飞月得意地挑了挑眉,“还是你先告白的,追着说喜欢我呢!”
绯啻苍漓轻笑了一声,显然是不信的:“你怎么能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
关飞月一把把蓝色发带扯下来,拿到绯啻苍漓眼前晃了晃:“看清楚!这条发带就是你临走之前给我的,还是你亲手给我系上的!这个、这个就是定情信物!”
绯啻苍漓瞟了眼发带,道:“你说是便是?若真是私定终生,你我应该是更加亲密的关系,仅仅一根发带能说明什么?”
关飞月急得脸都红了:“自然是非常亲密!”
“那亲密到何种程度?”
“……亲、亲……”
“什么?”
“亲了!”关飞月也不管那么多了,凶巴巴地吼道,“就是亲了,你知道吧?!”
关飞月吼完这一句,整个人从头红到脚,但还是不肯退让地回瞪着绯啻苍漓。
绯啻苍漓不为所动,仍是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审视着关飞月。
关飞月见他这样,觉得自己像个卖|身的,不遗余力地向恩客推荐自己,跟倒贴差不多了,而对方还半点不领情。
关飞月擦了一下脸,有些泄气地不再看绯啻苍漓,心里慢慢难过起来。
绯啻苍漓这时却动了,走近了一把捏住关飞月的下巴逼他抬起头来和自己对视。
关飞月的眼圈儿有些发红,但眼神却凶狠又倔强,毫不退避地直视着绯啻苍漓。
“方才那个村子里的情况你也看见了,”绯啻苍漓道,“现在的余淮并不适合你这样灵力低微的人类久待,我最后奉劝你一句,还想活命就早点离开。否则,我不建议亲自动手。”
关飞月咬了咬牙,全然不惧:“你有本事便动手,莫要啰里啰嗦的!本将军既然到了这儿,就绝不会轻易离开!”
绯啻苍漓眯了眯眼:“你以为只是死那么简单?”
他轻轻哼了一声:“这里的灵脉已经被浊气污染,为了自我修复,灵脉只能不断地吞噬生灵之灵气。正如你先前在那个村子里所见,生活这附近的生灵受此影响,被剥夺了灵气,魂魄都无法维持稳定,最终只能落得魂飞魄散的结果,连轮回转世都再无可能,真正地失去一切。即便如此,你还想要到在这里吗?”
关飞月愕然,万没想到情况竟是如此严重。
绯啻苍漓见他这样,以为他终于知道怕了,冷淡道:“现在要走,还来得及。”
哪知道关飞月却坚定地摇了摇头,目光沉沉地看着绯啻苍漓:“我不走。”
绯啻苍漓眉间微微蹙起,似乎隐含着一点强自压抑的怒气:“你当真不怕?即便你我确有情谊,但我已经全然不记得,你大可也将其遗忘,另寻良人佳侣。有什么是比活下去更重要的吗?你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连灵脉尚会喘息挣扎,你为何自寻死路呢?”
关飞月闻言笑了一下:“你说得有道理。”
不待绯啻苍漓言语,他紧接着又道:“但我却不是讲道理的人。”
“你或许都不记得了,但我却记得清清楚楚,你叫我遗忘,但那又怎能是说忘就忘得了的呢?我以前不曾有过这样的心情,没有谁牵挂在我心上,时时刻刻地想起。他不过刚离开,我就想他何时回来。他若久久不归,我便想要寻他。见到他还好好的,就觉得高兴,若是他受了伤,便也觉得痛。
我之前就说过,我只要做了决定,就绝对不会退缩,任何事情,我都愿意和你一起承担,一起面对。我现在,不过是在兑现我的承诺。你说另寻良人佳侣,可我偏偏性子倔,认定一人那就只能是这个人,别的任何人都不能替代。”
关飞月嘴角含着笑,看着绯啻苍漓,眼底是终于不再掩饰的爱恋:
“我终于找到了你,这就是比我生命更重要的事情。”
绯啻苍漓怔怔的,似乎听到了什么极不可思议的话,整个人都静止了。
关飞月紧紧撰着拳头,指尖都有些发白颤抖,但语气仍是坚定的:“你在这里,我便不走。你赶我一次,我就回来一次,直到你烦为止。”
绯啻苍漓的怒气似乎再也压抑不住,声音微微提高了:“你的魂魄本就不全,非常不稳定,没有灵力护持,根本不可能撑得下去!全凭意气所为,未免过于愚蠢!你我若真有那般情谊,只怕我不会愿意看到一具因为一时逞能而魂飞魄散的尸体!”
“你又不是他,凭什么来说我!”关飞月也不甘示弱,红着眼睛吼了回去,“他不愿意看到我成为尸体,我就愿意看到他受一丝一毫的伤害吗?!我也是个男人,我也想守护心爱的人!你个白毛冒牌货少小看人了!”
两个人谁也不服气谁,像两只斗鸡,互相瞪着对方,好半晌,绯啻苍漓才冷冷地一甩袖,道:
“你既然执意如此,那就请便。只是到时候撑不下去,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更不要来求我。”
说完便离开了。
关飞月对着他的背影,气得咬牙切齿:“你放心,绝、对、不、可、能!”
第64章 永世不离之章(三)
关飞月就在密林旁的那个村子里暂时落了脚。
每天除了正常的吃饭睡觉,关飞月充分发挥锲而不舍的精神, 就巴巴地跟在绯啻苍漓后面。
绯啻苍漓嘴上倒也没说什么, 好似当关飞月不存在一般。只是也不知是有意无意, 常常会使用法术突然从关飞月眼前消失,或是轻巧地飞身而上山顶。
可怜关飞月空有一身武艺, 也没有那等飞天遁地的本事, 每每只能拄着大刀呼哧呼哧地爬上山, 等到终于爬上山头已经汗湿重衫, 还没来得及坐下, 绯啻苍漓又轻飘飘地飘下山了。于是关飞月只得转身就跟着往山下跑。
这样一来二去,折腾得关飞月够呛, 常常对着簌音数落他的主人有多么不道义, 但簌音这个叛徒却对绯啻苍漓亲得很, 完全就是热脸贴冷屁股那种。
关飞月憋屈又疲累, 只觉得短短几日身心都遭到了巨大的考验。
不过经由这几日, 关飞月确实发现了这片密林的诡异之处。
草木在渐渐的枯萎,常常能发现小动物的尸体,而且根本没有鸟叫虫鸣;山间的水流倒是清澈,但流动得异常缓慢,明明应该是活水, 反倒呈现出一点死气来。
之前绯啻苍漓说这片灵脉已经被污染, 看来不假,只是不知是何原因。
除此之外,关飞月实在有太多疑问了。
沈布仁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肖正和冥王呢?灵脉又为何被污染?
而这一切的答案, 只能等绯啻苍漓亲自解答。
但这么几天下来,莫说跟绯啻苍漓说上话了,关飞月连不跟丢人都非常困难,经常一个疏忽面前的人就消失不见了。
绯啻苍漓似乎非常的忙,每天四处奔走就没见消停过。
关飞月虽然不很清楚他到底在做什么,但他也看明白了,那天在村子里,绯啻苍漓对那些村民做的事,并不是什么炼尸术。
受到被污染的灵脉影响,那些村民们早已经散魂了,残留着不全魂魄的身体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凭借惯性本能活动着,绯啻苍漓不过是在收集这些可怜人剩下的残缺的魂魄,好好葬送。
关飞月每天的状态就是在找绯啻苍漓的路上和找到绯啻苍漓中反复。
他在这林子中呆的越久,就越有一种熟悉感,好似在这地方已经生活了很久,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莫名的亲近感。
关飞月曾在魂魄离体之境中看到的那些画面也渐渐和现实场景重合起来,时不时会有熟悉又陌生的记忆片段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提醒着他,自己前生某世确实在这里生活过。
这天一大早,关飞月又开启了新一轮的找绯啻苍漓模式,沿着溪流往上走,途径一棵树干粗壮的大树时,不知为何总觉得那树干上的树洞里藏了东西,鬼使神差地往里面一阵摸索,竟真让他摸出一个陶罐来。
陶罐封存的极好,关飞月费了一点功夫才打开,一看竟然是满满一罐子蜂蜜。
关飞月又惊又喜,尝了尝味道竟然非常不错。
毫不客气地把不知道是谁藏在这的蜂蜜据为己有,关飞月正待继续上路,却发现溪水中似有黑影若隐若现。
要知道因为灵脉被污染的缘故,关飞月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活的动物了,这时候溪流中疑似有鱼出现,实在是令人诧异。
关飞月犹豫了一下,在溪边蹲下来细看,确实有暗影在水底一晃而过,姿态游曳,看起来确实是什么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