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余淮关飞月又犯了难,他只知道沈布仁来了这里,但他人具体去了哪里,根本不清楚。
余淮一郡囊括十二城,整个面积比京都还大,要毫无线索地寻一个人,堪比大海捞针。
现在画有关飞月画像的缉拿令也早已贴满四处,关飞月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四处打听,但随后他又想到自己在魂魄离体之境中所看到的那一片密林,虽然很不确定,但别无他法,只能一试。
于是一路往叶茂林深之处而去。
这样又过了一日,关飞月途径一个小村子,本来是想进去讨口水喝,但刚一进村就发现了不对劲儿。
这个小村子位置非常偏僻,正处在密林边缘,虽然是要比城中安静不少,但像这样平静到死寂的程度,也委实过于诡异了。
若是荒村倒也说得过去,问题是这村子处处都是新鲜的生活痕迹,屋舍的烟囱还冒着烟,根本不可能是荒村。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
人类活动的痕迹如此明显,关飞月却没见到一个人,甚至连一点人声都没听见。
挨着敲了几户人家的门,也根本无人应答。
关飞月微微皱眉,抽出银月刀,随意推开了一户人家的门。
不出所料根本没有人,连具尸体都没有。
关飞月屋里屋外巡视了一圈,发现这里的人像是在一瞬间消失了一样,灶台上的馒头还蒸着,主人却已经不在了,只剩下一双筷子掉在灶台边。
事出反常必有妖,但天色已晚,关飞月找一个落脚的地方不容易,这里虽说处处透着诡异,但总比睡在野外风吹露湿的好。
关飞月在灶台上放了几个铜钱,捡了几个馒头吃了,就倚在门边合衣靠墙坐下,准备将就一晚。
夜里,门外响起一阵异动,惊醒了迷迷糊糊的关飞月。
他迅速翻身而起,动作轻巧地推开一点门缝,朝外看去。
外面走进来一行人,手中都拿着火把,照亮了整个村子里,但这些人走路的姿势非常怪异,像是被谁用线牵引着,肢体动作非常僵硬,而且步伐诡异的一致,摇摇晃晃地走进了村子。
关飞月借着火光可以看到这些人的打扮都是普通村民,想必正是这个村子的住民,但看他们一个个面无表情,眼神呆滞,面色青灰,胸膛毫无起伏,就知道这些村民已经不是活人了。
关飞月跟着沈布仁这么久,怪事见过不少,眼前这一幕想必就是他曾经提到过的炼尸术。
只是不知犯人是谁,竟然将这些无辜的村民全部杀害,死后还要这样侮辱死者的尸体。
关飞月不敢妄动,屏息紧紧观察着外面的一切动静。
这时候村民们已经停了下来,静静排成一排,紧接着一个男人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身材修长高挑,身着墨青色锦袍,衣料华美,看起来身份不普通,那一头随意披散的头发长及脚踝,却是一片雪白。
关飞月有些疑惑,这人行动矫健,腰背挺直,怎么看也不像老人,怎会有这么一头雪白长发?
他微微眯起眼想要仔细看清楚男人的长相,只可惜男人刚巧背过身去了。
男人面对着村民们沉默地站了一会,微微抬起手臂,也不知他如何动作,村民们的身体渐渐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之后分散成一个个小小的光点,轻飘飘地扶了起来,然后晃晃悠悠飘向男人的手掌之上,再不断汇聚成一个更大的光球。
光点离开后,村民们的身体好像失去了支撑一般,纷纷软倒下来。
关飞月心中一惊,这个人在夺取这些村民的魂魄!
关飞月握紧了银月刀,紧了紧牙关,想要出去制止,但又十分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贸然冲出去不过是送死。
正在僵持犹豫之时,一直安睡在怀中的簌音轻轻动了动,醒了过来。
关飞月正全神贯注在那白发男人身上,没注意到簌音从怀里钻了出来,看到那男人眼睛一亮,挣扎着就要从关飞月怀里跳出来。
关飞月被簌音的动作惊动,连忙伸手把簌音按回去,但不料一向乖巧的簌音却有些焦躁,怎么都不肯,非要出来,逼得急了竟是朝着那白发男人喵喵叫了起来。
关飞月再要阻止已是来不及,只见那男人警惕地回过头来,看向关飞月的方向,一双眸子冰冷凌然,不带丝毫温度地看着关飞月。
这次,关飞月终于看清楚男人的样貌,却是恍惚地失了神,手上一松,簌音就欢快地朝那男人一路软叫着跑了过去,亲密地挨蹭男人的小腿。
关飞月呆呆地望着男人,慢慢地站起身,整个人好像飘在空中,满是不真实的空茫之感。
两人静静对视片刻,关飞月的心脏激烈地跳动起来,一瞬间各种情绪涌上心头,嘴角高高扬起,眼泪却也跟着流了下来。
“沈布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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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永世不离之章(二)
关飞月叫出日思夜想的名字,他心中有千万情愫, 有些委屈, 有些疑惑, 有些担忧,正待要上前, 却见沈布仁一脚踢飞了簌音。
这一脚使得力气不小, 簌音整只猫惨叫一声飞了出去, 重重撞到木柱上闷哼着滑落下来。
关飞月一瞬惊呆了, 而后顾不上其他, 朝着哀哀低叫的簌音跑过去,想要看看它是否有受伤。
但被沈布仁拦了下来。
沈布仁看向关飞月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冷淡, 似在看一个陌生人, 就像以前他看除关飞月以外的人一样。
关飞月狠狠地回瞪着沈布仁, 又惊又怒:“你让开!你踢簌音干嘛?你疯了吗?”
他大声质问着, 眼神凶狠, 但脸上还残留的未干的泪水,看起来像只落水的小狗。
沈布仁微微眯了眯眼:“你是谁?”
关飞月愣住了,但看沈布仁的神情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他是认真地在问自己。
关飞月的心在一瞬间冷却下来,愣愣地问:“你说什么?”
沈布仁重复道:“我在问你是谁, 为何出现在这里?”
关飞月嗓子有点干涩:“你……我是来找你的, 你不记得我了?”
最后一句话,他问得难以置信又小心翼翼。
“我从未见过你。”男人回答。
平淡的语气,残忍直白的答案。
关飞月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有些发冷, 好像就要站立不稳,颤声说:“你怎么会从来没见过我?当初明明是你先缠着我的,如今怎么成了没见过我?”
关飞月只觉得心脏被谁捏住了一般难受。
他一路躲躲藏藏,风餐露宿,为的就是见到这个人。
现在终于见到了,这个人却说,我没有见过你。
“我是关飞月啊,”关飞月试图再确认一遍,有些茫然无措地说,“你是沈布仁,你怎么会不认识我呢?”
“你认错人了,”男人说,“我从未听说过关飞月这个名字,而且我的名字也不是沈布仁,我叫绯啻苍漓。”
对方每说出一个字,都好像在抽走关飞月的力气,他身形晃了晃,有些自嘲地低笑了一声,最终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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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飞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入眼是漫天璀璨星斗。
夜风微凉,带着淡淡的潮气,让关飞月逐渐清醒过来。
身体还有些发软,但意识已经完全清明。
关飞月坐起身来,发现自己之前正处在一块巨岩之上,四周草木幽深,静谧得只能听见树叶抖动的簌簌声。
四处张望一阵,并没有看见沈布仁……不对,应该是绯啻苍漓。
关飞月回想起自己晕过去之前发生的事,不免有些心灰意冷,但又觉得沈布仁之所以会变成这样,肯定是发生了什么,自己在搞清楚状况之前,决不能轻易放弃。
这样一想,整个人反倒轻松许多,稍微休息了一下,就从岩石上跳下,他记得簌音可是挨了绯啻苍漓一脚,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关飞月习惯性地抚上腰间,却发现几乎从不离身的银月刀不见了,顿时有些着急地四处翻找。
“在找这个吗?”清冷的熟悉声音突然响起。
关飞月循声看去,正看见绯啻苍漓一手拿着银月刀,一手抱着簌音看向自己。
此情此景,恍惚如常。
但那一头白发实在过于显眼,而且关飞月此时才看清,对方的眼眸也不是黑色,而是一双兽一般的朱金色竖瞳。
关飞月看到簌音有些激动地唤了一声,而簌音也软软地回应了,看样子并无大碍,只是就算被绯啻苍漓踢了一脚却仍然愿意赖在这人怀里。
不过这也正好说明,眼前这个白发男子确确实实就是沈布仁,簌音从不会对外人这么亲密。
关飞月松了一口气,看着绯啻苍漓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就硬邦邦地说了声:“那是我的刀。”
绯啻苍漓倒也没为难关飞月,把刀连同簌音一起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