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从对面坐到兆青旁边,问:“怎么样,今天这蛋还算好看吧…”果不其然,兆青的耳尖都红了。
陈阳和兆青一样在家常年说中文,他自述给兆青的经历是三岁从武汉搬到英语环境,有一个在外面跑航海的哥哥,一直过着很正常的日子、普通的生活,二十出头参军做了亚裔军人。
陈阳今年三十一,二十九岁专业到西雅图做了警察。
吃人家嘴短,兆青只能点点头说:“好吃。”至少今天的蛋没全糊掉,已经很有进步了。
陈阳很自然的帮兆青抹掉嘴边的面包渣,回手还舔了舔自己手指。
兆青脸有些发热没说别的,但也没敢看陈阳。几天前陈阳就突破了作为追求者的界限,来到他家陪他共渡难关,为他做了很多除了追求之外的事儿。
彼时兆青脑子太乱顾不得,逾矩的举动就已经出现很多次,如今反应过来再拒绝就成了矫情。
陈阳伸手摸摸兆青的脑袋,心说不能再呆了不然他一定会将兆青拽到楼上。他必须做个正常人,从各种意义上回归普通生活才有可能给外面漂着的人托底。
“我来不及了,你把碗碟洗了放一边?”陈阳说着站起来拎起沙发上的制服。
兆青:“好。”
陈阳走到玄关换鞋的时候兆青想起来什么似的站起来,追到玄关。
“陈阳!”
“怎么了?”陈阳站在玄关的台阶下抬眼看着兆青。
“今…今天有雨…”兆青说着说不下去了。他只是刚好听到电视里的预报,陈阳在饭桌上肯定也听到了。那他,说这个干什么呢?
陈阳看着兆青无意识的把手指缠在沙发巾里,答:“好,我带着伞,你出门也要多穿一件衣服。”
陈阳想抱抱兆青但是他没有,对于兆青他向来很有耐心,说:“晚上我带外卖回来,吃中餐好吗?”
兆青茫茫然的点了点头,看到陈阳笑了。
外面阴云密布,直到陈阳开车走了好远兆青才关上门。陈阳的笑容很灿烂,笑的兆青心里一暖。但他越心动越不安,下意识认为不该让陈阳住进来的。
可陈阳已经住进来了,怎么办?
晚上四点多陈阳准时拎着外卖回到家,进屋时他看到兆青正坐在沙发上往茶几的盘子里摆水果。
陈阳:“好新鲜的水果,你出门了?”
“嗯,”兆青含糊的应着,走过来接着陈阳手里面的纸袋放上餐桌,两个人对面而坐拆开筷子吃着饺子。
兆青在心里打了很多次草稿,才说:“最近没有什么事要忙吗?”
“我们?最近城中区有点乱…对了,你还有两天的假期,我请假带你出去散散心?”陈阳话音未落iPhone的经典铃声就响了起来。
“说啥来啥。”陈阳放下筷子接通电话听了好一会儿,兆青看到陈阳一脸不耐烦眉头也跟着锁起来。
“哦,跟年底绩效有关?好吧,那我马上就回去。”陈阳无奈的挂了电话,活在体制中真不是个容易的事儿,但他需要这份工作,
兆青看不出陈阳心里的纠结,只看到陈阳撂下电话站起来上了楼又去了后门,一两分钟后陈阳回到他的面前。
兆青:“怎么了,陈阳?”
“中学里出现枪击案,现在还无法判断伤亡人数,不知持枪者是谁,我把窗和后门都锁死了,”陈阳说着把刚脱下来的制服又穿上,开了保险栓的枪直接挂在枪套里。
陈阳脸上一丝焦急都没有伸手拎了几个饺子扔进嘴里,倒是反过来嘱咐兆青,说:“我出去后你得再检查检查窗门。你知道家里的枪藏在在壁炉侧面,意在震慑,明白吗?”
兆青听得有点蒙,回:“我不会用枪…”怎么突然有枪击案。
“除了我你不要开门,有人闯入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陈阳拎着外套磨磨蹭蹭的回到玄关穿鞋。
这几天兆青和陈阳互相突破了生活的安全距离,很多未见过的部分都在向彼此展开着。兆青发觉陈阳身上有种很奇妙的违和感,看起来很热情正直却似乎对周遭发生事儿并不很关心。
就如同此刻明明是枪击案,而陈阳像是并不关心一样没有第一时间冲出去归队。不过这都不重要,对于兆青来说陈阳依旧是温暖细致的。
兆青跟到玄关处嘱咐着:“唉,注…意安全!”他说这话的时候很尴尬,想着为什么说这话也尴尬。刚问完陈阳有没有什么事儿,就赶点儿一样出了这么大事儿。
“好,把门锁好。”陈阳伸手捏了捏兆青的手腕,又深深的看了看兆青才转身打开门不紧不慢的钻进车里。
兆青看着警车不快不慢的开起来,没多久便消失在街头转交。
兆青关上门把安全锁落下按照陈阳的嘱咐在厨房转了一圈,他反复查看着保证所有窗子都锁好了才坐回餐桌。
吃了两三个饺子兆青突然想起来,陈阳是怎么知道他们家里唯一的枪放在了哪儿?
很多事儿想不通便不再想。
兆青窝在沙发里看晚间报道,几次看向玄关仍没有人回来的迹象。
警方办案很快,如今新闻里正在说枪击案的调查结果。持枪者是个中学生,死亡两人包括持枪者,另有三人危重四人受伤。原因是持枪者的父亲因意外死亡、持枪者的家也因连绵的雨而淹了无家可归造成了持枪者的精神崩溃。
兆青对于美国不禁枪这件事儿保留意见,受社会环境影响连康纳夫妇这么平和的人也会在家里的壁炉中藏着一把手.枪,他本人在十五六岁的时候被康纳先生带着出去学过如何用枪。
兆青的准星极差连康纳先生都找不到安慰之词,练练说能学会怎么冲天开枪就够了。
陈阳突然打电话回来,说他被编进紧急应对小组。虽然所在的警署和案发地点有一段距离,但全城戒严所有警察都需加强巡逻和没办法回家。他反复嘱咐兆青把门窗一定锁好,频繁的灾害让流民增多,不少人已经开始走极端。
兆青听着电话中报备式嘱咐有点懵,之前陈阳追他的时候也总打电话,他能不接就不接。现在都让陈阳住在到家里了不接又不好,接了也不知道说什么。
兆青只能呐呐的应着,在没人看到地方不断的冲电话点头。
陈阳在电话里最后一个字儿是乖,兆青挂掉电话才说:“说谁呢这是。”
这是一种很陌生的而感觉,兆青不习惯被除了康纳夫妇外的人关心,尤其是被一个明确对他有情感需求的男人关心。一个很帅的男人,一个…他想过的男人。
这种感觉太新奇让撂下电话的兆青后脑勺有点麻酥酥的,他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不知是开心还是怯懦。他决定找点事儿做,就准备去康纳太太的房里收拾遗物。
兆青他清楚地明白人的心是不受控制的,人活得越久看事情越透彻。他深一脚浅一脚的活到现在,明白越是身边有重要的亲人离去人越是脆弱、心防卫越是稀松、越容易…被侵入。
现在是兆青最难解的状态,两辈子的几十年他从未享受过康纳夫妇带给他的亲情,也从未亲手送走一个又一个的亲人。
康纳先生留下的房子很坚固,但因为康纳夫妇的相继离去而让兆青觉得四面透风,他很孤独,孤独到一个不熟悉的人住在家里都会觉得安心的程度。
康纳太太去世后奈雯修女每日都来了好几个电话问候兆青,他总说自己还好。
挂了电话兆青也会对自己说没关系,可他显得更憔悴更瘦,脸颊上的肉肉都少了,眼底的青黑色久久缓不下去。
兆青不喜欢自己现在的状态,他告诉自己必须要振作、先调整好自己,再用正确心态的面对生活。
兆青还没想清楚是应该回到过去,还是迈向…陈阳。
曾经兆青每晚都会来康纳太太的房间伴她入睡后再离开。
而此刻是在康纳太太去世后他首次进入这个房间,进来之后似乎就容易了很多,兆青鼓起勇气开始收拾康纳太太留下的东西。
在兆青不经意的时候康纳太太梳妆台上的那些很多年不用的过期化妆品都不见了,被褥也被规整的叠好。
就像是在兆青上班时康纳太太做完了所有能做的事儿才叫了救护车一样,一切显得那样干净又整洁。
越清理兆青的内心就越暖上三分,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样幸运。
兆青站在梳妆台前手上是一封信,信笺里是写的歪歪扭扭的汉字,一二三四做着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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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衣柜里深色的整理箱里是坎肩,入了秋就要穿。
2.衣柜里米色整理箱里的是毛裤和毛线袜,入了冬要穿,不要露脚踝。
3.衣柜里第二个米色整理箱里是围巾,配不同颜色的呢子大衣。
4.阁楼里面有各种编织品,定期换给沙发和床铺,我买了很多的地毯,勤换。
5.地下室有我为你收集的种子,虽然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用,但希望你能用得上。
6.把我的床垫翻起来。
你会明白你就像是金子一样,是我和你父亲这辈子最宝贵的财富,我知道你有安全的地方可以存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