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莉卡惊奇地叫道:“居然有这种事!”虽然早就从女仆的口中听到一些传闻,也亲眼看到了奥德里齐的行为,但是这还是安塞第一次把这件事放到明面上说,音乐家们的讨论被她短暂地打断了,纷纷朝两人的方向看来。她为自己的失态行为感到羞愧,还好没过多久他们就继续争吵起来,让她勉强保全了自己的形象。
安塞又说:“他打我,我也打他,我们的寝宫为此塌过一回,后来被我修好了。”
他的目光紧盯着巧克力蛋糕,却迟迟没有动刀,从贝莉卡的角度看,他的侧脸既精致又稚嫩,像一个解不开简单数学题,坐在角落里独自生闷气,并且执着地想找到答案的孩子。
“我要这么多。”她学着安塞刚刚的样子比划了一个很小的三角形,终于在面前这个小朋友的眼中看到一点笑意。
安塞给自己切了一大块,给贝莉卡切了一小块,候在门外的女仆替他们加满了红茶,乐团才重新开始他们的演奏。他们所奏响的每一个音符都很舒缓柔美,像是胜利归来的英雄因为太累躲在房间里睡懒觉,安塞听了一会儿就困了,他强迫自己把眼睛睁大,剩下的大半块蛋糕散发出越来越香甜的气味,让他在半梦半醒之间还要饱受馋虫的折磨。
就在这时,大门发出一声巨响,紧接而来的是巨大到浮夸的脚步声,奥登穿着一身看起来就很凶的黑色衣服冲了进来。
“你应该好好看看,钟表的时针现在指向哪里!”他恶狠狠地说,“我最讨厌的,就是像你这样没有时间观念的人!”
他看着安塞难得露出的呆滞的表情,心里感到有点好笑,却也清楚如果现在他笑出声,那么等到回寝宫的时候就再也笑不出来了,只好努力忍耐。但是当安塞说“对不起”的时候,他还是选择打断对方的话——小王子可以是冷冰冰的、高傲的,也可以对他说很多不那么好听的话,就是不能在没有做任何错事的前提下对他说这种低声下气的话。他想要把安塞拉过来直接带走,但手还没有碰到他——奥登可以确定自己绝对没有碰到他,突然听到一声一场清脆的声响,就好像一个刚刚结束沐浴,浑身湿漉漉的人在大理石地板上滑倒所发出的声音那样。那只无辜的大手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安塞的左脸颊上,被对方的手按在下面。
那一瞬间,奥登能感觉到一种针扎般的恐惧感以及茫然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它们几乎要凝为实质,从他失重的胃部直直冲向大脑。
不敢置信,他居然成为了曼德尔家族第一个殴打配偶的男人。安塞那张逐渐泛起红色巴掌印的脸像一枚放在火上烤了半天的徽章,“刺啦”一声烙到他的眼底,那丑陋、狰狞的伤疤蔓延至大脑中负责掌管记忆的部分,让他至今为止二十年的所有回忆都蒙上了一层灰暗的色彩。
贝莉卡用双手捂住脸,她的手指长而纤细,没有一点多余的脂肪,像许许多多从不同角度向一个方向生长的藤蔓,纵横交错,把她的下半张脸遮挡在阴影之中。
“你怎么可以这样!”她说。比起安塞,贝莉卡的声音要更轻一点,也更柔一点,没有太大的威慑力,在嘈杂的环境中很容易被人忽略,她又说,“你怎么可以打他!”
安塞从贝莉卡的声调中听出来一些惊恐和悲伤的意味,他感到疑惑与很小程度的手足无措。贝莉卡的眉头紧蹙,眼里泛着淡淡的红色,瘦弱的肩膀带动双手颤抖着,在身后暗红色天鹅绒材质的窗帘的映衬下,仿佛一位即将上台演出的女主角。就在他刚要把奥登的手放开的时候,女主角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他们两个的位置冲来。
她想把奥登撞开,但是失败了,因为奥登比厨房里的冬瓜还要稳当,是那种四四方方的冬瓜之王的类型。
这让安塞想起很久以前——在他才刚刚开始接触魔法课的时候,幼稚而缺乏常识的脑袋里空空如也,既不懂得如何讨好元素,也看不懂哪怕是最简单的魔药书里的配方。那时贝莉卡的魔法天赋还没有被宣判死刑,毕竟一个柔弱的五岁孩童是不可能得到太多元素的青睐的。但能供她调遣的元素比起其他孩子来说要少太多了,就连一些最基础的魔法都没有办法使用。
六岁的贝莉卡并不像现在这样温吞,每当别的孩子在课后偷看故事书的时候,她总是穿着黑色的袍子,钻进没有灯也没有仆人的阁楼,一练就是一下午。那个时候母后病重,父王的新情人已经传来怀孕的消息,没有人愿意耗费精力管一管这两个即将失宠的孩子,作为姐姐,贝莉卡便把照顾弟弟的重任全部担在自己的肩膀上,当她为召唤元素精疲力竭想尽办法的时候,安塞便坐在阁楼的角落里,召来所有他能使用的元素,为两人照明。
那时的贝莉卡还会反抗,会不惜一切努力,会幻想美好而虚幻的爱情,她有自己的理想,也为未来做过稚嫩的规划,还没有被孤寂、忽视、冷漠磋磨得只剩下一具躯壳。
和现在一模一样,即使她现在面对的是一个凭借自身力量绝对无法战胜的对手。
“你不要再这样了!”她叫道。她的眼睛很亮,亮极了,像是要把残留在身体里的所有可燃物东西全部拿出来点燃,丝毫顾不上燃尽之后会怎么样。
“我没事。”安塞把奥登推开了点,让这个傻冬瓜和贝莉卡之间足以产生一个短暂的安全距离。他的嘴型变了又变,最终还是叫她的名字。
这一天天气晴朗,四点四十分的阳光不再像午后那样毒辣,暑气蒸腾,晚风潮湿夹花香。他们达到寝宫的时候浑身都黏糊糊的,却都没有急着去洗澡。
奥登站在玄关处想事情,就连鞋都忘了脱;而安塞就在他旁边,拿着半杯白开水发呆,他脸上那个鲜红的巴掌印早就消失了,在回来的路上他就跟奥登解释过,一切都是障眼法。
“我觉得我做错了事。”他说。
奥登看着他,没有说话,但眼神中表露出赞同的意味,像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士兵,只等安塞一声令下,就会跟在他身后,一起去为错误的事情道歉。
“走。”安塞将军下达完指令,昂首挺胸地等待士兵奥登的配合,“去道歉,把所有的事情讲清楚,然后再考虑······”
“殿下!殿下!”一个穿着代表信使的绿袍子的男人突然冲了过来,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急切地嚷嚷道,“陛下派我来问您,为什么格雷瑞娅的国王陛下会突然带着兵出现在王城外?”
作者有话要说:
赶上了!耶!
安塞会想出这种办法,首先是因为小时候贝莉卡为了避嫌,故意不与他亲近,所以他一直认为两人之间仅有一层血缘关系维持;其次是他从小生活在一个竞争的环境中,下意识地会认为“赢”会让人快乐,并且是最能让人感到快乐的东西,所以他在他的心里,自己的婚姻和姐姐的婚姻处于竞争状态,如果自己输了,那姐姐就赢了。
不过他现在已经知道错了,但是时间从来不等人。
谢谢小天使们,看到你们的认真分析真的超开心!因为我一直没什么评论,就很寂寞嘛,希望大家多多收藏评论呀,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告诉我!
第39章 离别
奥登连忙问道:“他带着兵到王城门口,是什么时候的事?”
“二······二十分钟之前!”
“那完了,如果他是骑马来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坐在会客室里了。”
信使摇头:“殿下,伯德陛下并没有去会客室,他一进宫就直接朝客房的方向去了。”
马蒂尔达的王宫里有一整幢宫殿是专门供外来的贵客居住的,而会客室位于这幢宫殿的左后方,中间隔着两条无法轻易穿过的绿化带和一条能够让马车正常行驶的大路,所以信使说伯德是往客房的方向走,那他就真的是要去客房。而最近没有别国的客人来访,住在客房里得只剩下贝莉卡。
想到这里,安塞转身就跑。他是个不擅长运动的人,这已经是他所能拥有的最快的速度了,他的呼吸急促,心跳加速,肺部灼热而疼痛,却依然没有赶在雷尔夫·伯德之前见到贝莉卡。可是他明明拥有比对方更多的时间,他们坐在一起谈话、用餐、听音乐,共计三天两夜,其中有无数的机会出现,又被放弃,像一个没有手的人面对一条漂满宝物的河。
贝莉卡脸上的巴掌印是真的,手臂上的淤青、嘴角的伤口也全部是真的,它们触目惊心、惨不忍睹,让安塞感到窒息。而雷尔夫·伯德就站在她旁边,像一个刚好抓住猎物并准备好玩【弄一番的残忍的恶魔。他比传闻中还要英俊一些,身材高大,从华服袖子里露出的半截手臂强壮有力,指节粗大,能够轻而易举地掐死一位柔弱的小姐,比如他新娶的夫人。
贝莉卡的手腕还被他紧紧地攥着,指尖泛起深紫色,但她毫不在意,勉强向安塞露出淡淡的带有安抚性质的微笑,可这个笑容扯到了嘴角的伤口,变成一张僵硬的笑容面具,然后她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叫了安塞的名字。
“从小你就不能让我放心。”她叹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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