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维一进来就叫人捉拿白决,陶漱抬起幻障把人拦下:“顾掌门,二次公审的时间还未定下,何以如此冲动。”
顾维指着白决道:“你问他!”
白决道:“顾掌门还是问问你自己的好徒弟伏波吧!人是他杀的,刚才我和他交了手,他还说让我和他一起走,现在他人在哪里?”
“伏波?!怎么可能!”顾维震动。
书房死去的那些尸体也被抬了过来,北邙另一位掌门也过来了,他拱手对裴潇道:“尊上……这里面也有崖洲岛的弟子。是北邙看管不力,竟在眼皮底下发生此等事。”
金蕙一听,冲上前去辨别了一番,悲痛道:“下手如此歹毒,银盏呢?银盏怎么不在其中!”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裴潇喊停了,让白决先说。白决便把刚才在书房的事一五一十交代了,顾维仍然不敢置信,派人前去传唤伏波。回来的人果然说伏波不在。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白决说个容易被拆穿的谎言没有意义,顾维心凉了一大半,再次调派人手去搜伏波屋子。
这次搜到了暗室,只是里面除了吊着的干尸,其余都空了。搜查回来的人还拿着一枚腰坠,说是在伏波屋里找到的。
顾维道:“给我查这是谁的!”
白决见了那枚玉坠失脸色微变:“不用查了,是我的。但我没去过他房间!指不定是他什么时候偷到的,可能就是方才动手时。他是要诬陷我是同谋!”
不出半个时辰,北邙五脉的掌门都聚齐了,发生了如此恶劣的事情,连裴潇也无法再坐视不理了。
丹心楼论道时,各门派的领袖都知悉了妖界的异动,猜测将有阴谋酝酿。还在暗中调查阶段就发生了这个事情,也许是调查打草惊蛇了。对方如此作为,可能就是在示威。
他们无法放过白决,与之相比,修习邪道都暂时揭过不表,他若真是串通妖门的叛逆,就不只是废除修为那么简单了。
如今白决所有的证据都只是他自己的一面之词,因此顾维再度提出捉拿白决,这次陶漱再怎么担保也没有用,这不再是一个澶溪修士修错了道,而是仙门出了奸细。
万一白决和伏波里应外合,一个吸引走注意,另一个埋伏下来呢?
白决也不知道要怎么为自己辩解,其实伏波说得对,从他被发现修习玄术时,就解释不清了。偏见定罪何须铁证,随便找个理由也能诛心。
顾维下令拿下他,金蕙阻拦道:“等等,有证人!银盏,我们崖岛的银盏失踪了,她本也在看守白公子之列,也许伏波没能杀得了她,被她逃走了,她一定目击了谁是凶手。至少等找到她,再捉拿白公子不迟。”
顾维道:“那也应该先把他关起来,什么时候能证明清白,什么时候再放人。”
“没证据指出我有罪,还要我自证清白?那在座所有人都应该关起来,能证明清白才放出来。”白决道。
顾维气结:“陶仙师,我敬你一声仙师,你看看你这徒弟,目无法纪,屡次失仪,实在是……!唉!”
陶漱安静的垂着眼帘不言不语。
裴潇终于迟迟出声:“我说两句吧。诸位若信得过我,不如让我把白决带回崖岛审问。北邙发生此事,亟需彻查一番,恐怕抽不出人手,失踪的那个叫伏波的弟子,还有银盏,都需要时间寻找。此次意外背后事关重大,必须得给仙门乃至中天界一个完整的交代。崖岛设有水狱,三百年前仙妖大战的失职修士便是在那处审判,白决身上有嫌疑,就让我崖岛的狱师来审,裴某保证绝不包庇,北邙亦可请示丹心楼,让丹心楼遣人同往听审,五位掌门,陶奉使,你们看如何?”
比起扣押在北邙,带去崖岛已经是上策,陶漱没有意见,只是颇为担忧地看着白决。而北邙的几个掌门除了顾维也都表示赞同,可顾维多多少少听了些白决的传言,尤其还有裴潇在澶溪示好过白决的事,他一向严谨,不得不追问一句:“尊上为人自然可以服众,只是尊上能肯定,在此事中不会有偏颇?”
裴潇深深看了他一眼:“顾维,这中天界上下,若有谁最不愿三百年前惨案重演,那一定是我。”
顾维浑身一震,伏低了头道:“尊上所言极是!那么,就按尊上说的办吧。”
*
传音鸟离开一定距离,就无法再传音了。
白决坐在麒麟背上,手里捧着宋杳杳送的小白鸟,脸上流露出落寞来。他本以为秋谈会就三天,三天后就能回澶溪快活了。
郭旻还等着听他讲北邙行的趣事,宋杳杳也一定想知道曲文光被揍得有多惨,还有薛谅,他不在薄暮空潭,不知道那师姐又在谒金门乱发什么他的语录了没有。
水席上的两只鹤有没有想他,寒玉窟里偷藏的甜樱果没被冻坏吧,埋在空潭边上的醉流霞差不多能喝了。
怎么短短两天没见,好像已经隔了很久?
他的麒麟跟着裴潇的鸾鸟降落在了不渡海域前。不渡海鬼神不渡,灵宠飞不过去,只能坐崖岛特派的船只。
他们才要上船,就发现岸边站了个人,抱着剑冷冷盯着他们。
金蕙率先兴奋地往前一步:“少主!你可算回来了。”
裴潇也叫道:“谨儿……”
白决有些怔忡地望着裴谨,这是他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见裴谨,还是那天金银台的穿着,白衣绣着暗金的凤鸟,矜贵清高。他和裴听遥面对面站着,凝望着彼此,就连脸上嫌弃对方的表情都如出一辙,简直就像在照镜子。
原来不是丑八怪。
“谨儿,这是听遥。”裴潇有些紧张地道,他还没准备好怎么向裴谨说明那是他的灵识的事。
于是这幅模样,活像是带了个私生子回来的理亏父亲。
金蕙也意识到这其中的关窍,神色变得有些尴尬:“少主,上船吧,正好一起回去。”
听遥?裴谨心中冷笑。早知道他那爹认识他娘前风流韵事不少,没想到还留了野种。
裴谨的眼神从裴听遥身上缓缓转向白决,第一次见白决时就看他不顺眼,如今看来初次印象果然没错,现在看他更不顺眼,和那个野种眉来眼去的能是什么好货色,还托仆人给他送礼讨好,肯定打听过他喜好,特意送玉。就是个仗着自己有些姿色,四处勾引人的家伙。
裴谨冷嗤了一声:“哦,你就是那个修玄术,在北邙滥杀修士,疑似勾连妖界的白决。”
消息传得到快,连裴谨都听说了。
白决本来对他就很排斥,听到这话更是恶向胆边生:“不错,真是区区在下,你最好小心一点,我看谁不顺眼,就容易暗算他。”
金蕙替裴谨这性格着急:“不是那样的少主,滥杀的不是白公子,这次回来也是来查明真相的。”
“查明前,他不就是个嫌疑犯吗。”裴谨冷冷道。
白决牙咬的嘎吱作响,裴听遥拉住白决,越过裴谨登上船:“别理他。”
旁人不太容易看出来灵体状态的裴听遥动作有什么不对,但裴谨对此深有经验,一眼看穿那下牵手没有牵实,只是通过些微的灵力托起了白决的手,假作牵在自己掌中。
完全是自欺欺人,这两人演的还挺像。
裴谨难免疑惑,难道这种回归灵态是什么遗传病,他得,这私生子也得。
他紧紧盯着裴听遥,前后脚踏上了船。
裴潇还没想好怎么开口,见两个亲儿子间还算和谐,干脆先装傻。金蕙就也只好眼观鼻鼻观心跟着装傻。
上了船,裴听遥身子一歪躺到了白决腿上。白决低头对他一笑。
裴谨看到那个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男人做出那种不可理喻的表情,泛起一阵恶寒,忍不住贬损:“不就是个灵体,整这么肉麻,恶心。”
裴听遥乜他一眼:“我不介意你把身体给我用,放在你那也是浪费。”
两人目光交汇,皆眯了眯眼,随后不屑地撇开了头。
白决情人眼里出西施,裴听遥的话怎么听怎么温柔讲理,至于那裴谨,真是嘴毒的像在吐刺,这么天差地别的两个人怎么可能是一个人!
他心里闷闷地把裴谨骂了一遍,然后拿出话本来递给裴听遥:“这是狐女那本的后续,你要不要看啊?”
裴听遥接过来,翻开第一页折好,塞回白决手中:“要你读给我听。”
白决佯嗔:“喂,裴大人,太会享受了点?”
裴听遥蜷起手指把玩他的头发:“书里写那狐女千秋绝色,惊为天人。我想象不出来,听听你的声音才能想象。”
白决脸一红:“裴听遥你该不是骂我吧。”
裴谨暴怒地用剑捣了捣船板:“两位能不能注意点,当我们是空气吗?”
裴听遥压根都没看他,抬手设了个隔音障,对白决笑道:“读吧。”
金蕙不无可惜道:“哎呀,听不到了……”
裴谨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搁下了剑。
不气,我不气。微笑。
金蕙:……少主表情突然好狰狞!我躲远一点免得遭殃。
话本这出后续,主要讲的却不是狐女和书生的故事,而是那只画鬼。原来画鬼身前多有不幸,死后硬是不甘心逃出奈何桥,被无常追着,只有一半的魂魄投胎转世,剩下的一半成了厉鬼,被和尚封印在画中,才成了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