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慈摇摇头,只缓声道了句‘殊途同归’。
既然人已经带到,后面也不方便再跟着去了,李婆婆向几人告辞,自去礼佛了。
心慈方丈先叫住个路过的小和尚将菜篮送去厨房,然后才亲自带红药三人去寻他那‘殊途同归’的师兄。
雷云寺殿堂不多,只转了几个弯就到了僧人们住的房舍,心慈方丈像是在顾虑着些什么,一边带路一边语气温和不着痕迹的给他们做心理建设:“……这世上能医人治身的也不只有医术,有些方法虽然听起来…古怪了些,但只要施术者怀有仁心,那便与医术殊途同归,我师兄虽然看着严肃,但正如我佛家怒目金刚……你们别担心——”
推门见到僧寮院中景象后,心慈方丈的絮絮叨叨戛然而止。
“我们不担心。”红药从虚空抽出铜环大刀,刀刃对准院中正俯身抬剑欲刺躺在地上的大和尚的‘施南’,还有一旁笑嘻嘻的‘霈霈’,“该担心的是他们。”
“抓住你们了。”红药冷冷道。
第64章 混战
心慈方丈显然是见过大世面的和尚, 见自家师兄被人摁在地上差点爆头、身边看似人畜无害的小青年凭空抽刀,他第一反应不是惊叫慌张,而是迅速背过身, 将僧寮院的门给关上,动作一气呵成, 十分镇静且有先见之明, 就是手有点抖,门栓栓了好几下才卡住。
院中‘施南’险之又险地住了手, 被摁在地上毫无反手之力的忍慈大和尚如砧板上被敲了头的鱼, 象征性地摆了摆腿, 证明他还在喘气。
红药甩了甩手中两米长的大刀,一阵清脆叮铃响后,极其嚣张地道:“你们有什么遗言要交代吗?”
这极其嚣张欠打的挑衅之语还是殷老头教他的, 据说是开打前的固定流程,是对正式对手口头形式上的尊重。
红药这还是第一次使,结果就遇上个不按规矩来的。
附在霈霈身上的鬼听了他这话突然放声大笑, 明明是小孩子奶气稚嫩的童声,那架势却比提刀的红药更加嚣张:“千年不见, 你还是如此自负!”
千年不见?还是如此?这位弟弟你谁啊?
红药虽然满头问号, 但完美绷住了神色,一点疑惑也没显露出来:“不是自负, 是自信……你们既然故意设计将我们引来雷云寺,应该不是单纯让我们来看杀和尚现场的吧?上次在施家村短暂交手, 未能尽兴, 今日台子既已搭好,自然要好好打过一场,才不负你们一番布置。”
‘施南’目光沉沉地盯着红药, 声音沙哑低沉:“既然要打一场,这和尚实在碍事,我现在就将他宰了如何。”
呵,吓唬我?
红药表情平静地一摊手,如同一个见惯了砍头杀戮的无情刽子手:“请便。”
“啊!使不得啊使不得!千万使不得!”心慈方丈一听这话还得了,再不出口阻拦他师兄就真成砧板上的死鱼了,可怜他一个佛法不通专修医术的老和尚,连拦人砍杀他师兄都说不出什么充满智慧深意的佛家典故或者硬气话,只能干巴巴又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些人尽皆知毫无新意的大道理:“上天有好生之德,文明社会杀人犯法,这位施主,可不能在佛门清净地妄造杀孽啊!”
施南看也不看急得直揪胡子的心慈,他手中长剑一寸寸逼近地上动弹不得的忍慈,一双黑眼珠却直直盯着红药,像是在观察他的反应,又像是只要红药一开口,他就会立刻收手。
长剑银亮的剑刃离忍慈的脖颈只剩两指宽,就在心慈的心跳都要被吓得停止,脑中已经不合时宜地响起往生咒时,空气都仿佛凝固的僧寮院中突然响起一声巨大的猛兽咆哮。
众人应声寻去,还未看清所来为何,一道气势磅礴的黑影便径直朝施南冲去,施南眼神一凌,手中长剑正要下压,耳边却突闻熟悉叮铃清脆响——一直提刀不动的红药几乎是在施南心念刚动的瞬间便挥刀朝‘霈霈’劈去!
剑下只余一指距离,但黑沉刀刃也已至‘霈霈’面门,电光火石间,施南没有任何犹豫,立即一手挥剑格挡,一手成爪下压!
见状,红药眉梢轻挑,加大了手中挥刀力道,这人居然敢在挡他刀的同时还想顺手杀个人?看不起谁呢!
‘当’!刀剑结结实实撞在一起,施南欲行凶的手却按了个空,‘霈霈’像是没有想到红药会突然挥刀劈他一般,一直呆呆站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在刀与剑在他面前相撞的那一刻,也不知是被吓得腿软还是真的弱不禁风,他‘扑通’一声,随着荡起的阴风一起扑倒在地。
施南长剑一送,巧妙卸掉红药大刀压过去的力道后伸手拎起‘霈霈’便急退三步,这时,他才真正看清刚才从他手下夺走忍慈老和尚的是什么东西——一头壮硕獒犬。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心慈心中的往生咒还在叽里咕噜的回响,他师兄就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突然窜出的一只高大威猛的獒犬给叼了回来,这猛兽背上还骑了三个小孩儿,着实不凡。
虽然看着年轻,但心慈到底年纪大了,心脏怦怦跳,动作缓慢与思维难免跟不上趟,小心叼着忍慈的大獒见没人来接手,干脆利落地直接将人‘呸’在地上。
方冲见此情景,连忙上前将已经快没反应的忍慈和尚拖到他们这边来,可别再被抓过去做了人质,影响他们红老板发挥。
那‘霈霈’人虽菜,脾气却不小,被施南护在安全地带后立刻尖声怒骂:“你……你居然敢……你居然敢……你诈我们!”
红药弹指敲敲铜环大刀,语气十分无辜招人恨:“谈不上诈,只是拖延了一会儿时间而已,刚好家中小朋友就在附近,他们年岁小,见不得恶人恶事,看你们在佛门清净地行凶,自然会出手阻拦,功劳都是他们的,与我倒没什么干系。”
“那你出刀做什么?!”
红药:“不是说好了要打一场么,我出刀自然是想请教阁下高招。”
‘霈霈’简直要气死了:“可你劈的是我!”
“噢。”红药淡淡道,“手滑。”
‘霈霈’简直恨死了红药这副目中无人特别是无他的模样,不顾‘施南’提醒,他讽刺道:“看来这千年来你在帝陵中过得很不错,这一身刀法居然还没忘。”
这人居然知道他的来历底细?!红药心中闪过万千思绪面上表情不变,嘴上应道:“自然不错,景末帝费心修建的帝陵我一人独享,不知道有多逍遥。”
“你!”‘霈霈’被红药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身边的‘施南’却猛然反应过来,惊道:“你……你不记得?!”
不记得什么?红药绷住脸色,心中抓心挠肝,施南却不再继续说了,他大笑几声,扬声道:“已对上两次,还未请教阁下姓名?”
这是欺负他信息不对等?红药眼睛一眯,取下金丝边眼镜,冷声道:“我姓倪,单名一个爹。”
说罢,也不等他们反应便提刀冲去,这回刀锋对准的是‘施南’。
红药这话音一落就直接干的架势不仅惊到了对面两人,也吓住了身后正抢救忍慈的心慈方丈,从没见过这等携雷电带阴风的打斗场景的老和尚颤颤巍巍地高声提醒:“小心!小心些!我的泡菜坛子!”
话音还未落就传来一声‘咣当’脆响,一个陶罐在地上四分五裂,不过并不是被打斗的两人波及,而是被‘霈霈’故意摔碎。
心慈顿时闭目哀叹。
方冲安慰道:“方丈放宽心,一坛泡菜而已。”
裴慈看得更细,他肃了神色,摇头道:“陶罐里装的不是泡菜,是……”
刚缓过神来的忍慈和尚声音虚弱地接话:“是恶鬼啊!”
不消他说,刚刚还阳光明媚的僧寮院已经彻骨冰凉,还好裴慈方冲日常把旺财如意霈霈当空调使,偶尔还能感受鬼王级别的阴风,这种等级的恶鬼阴气对他们基本没影响,方冲甚至还提醒忍慈心慈道:“大师!以后别用陶罐装鬼了,太容易碎!用塑料瓶装!轻便结实五百年才可自然降解!还有!咱们装鬼的罐子能不能专门找块地儿,别随便放墙根啊!”
忍慈和尚虽然气息奄奄,但依然坚持开口为自己正名:“有专门的地方,不是随便放在墙根,今天……今天天气好,贫僧特地把它们搬出来晒晒,聚阳祛煞,谁知、谁知……”
谁知撞上这么两个人面恶鬼!把他打一顿不说,还砸了他辛辛苦苦镇压的恶鬼!
红药自然不会将装鬼的陶罐认作泡菜坛子,是以在陶罐破碎的那一刻他便迅速折身,横刀一挑,将多手多脚的‘霈霈’与其他几个陶罐隔开,‘施南’却不依不饶提剑攻来。
无法,红药只得暂时回身格挡,让刚出罐的恶鬼有了喘息之机,大放阴气。
待红衣鬼影现形之后,‘霈霈’拍着手嘻嘻笑道:“施云,快,杀了他们!”
被放出陶罐的,正是红药他们要找的施云!
成了恶鬼的施云恢复了年轻面貌,一身红装凶煞非常,听了‘霈霈’的话后她幽幽转身,三寸长的森亮利甲对准了院门口一众老弱病残。
忍慈现在站都站不住,旺财如意又刚刚生出血肉没有攻击力,霈霈虽是鬼身但对上如此凶煞的恶鬼连碟菜都算不上……满打满算,那边竟然只有一头獒犬一只小猫勉强算得上是战力!万一,万一没有护住裴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