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衍之他们依靠国安局的秘密渠道回国“先斩后奏”,现在整个O一院如临大敌,虽然从目前的数据上来看,二型梅尔斯病毒应该只是针对性攻击移植了造体子宫而会更改激素水平的OMEGA,但有显示ALPHA和BETA一样可以成为携带者。当然,这本身没有什么特别,原本人类男性就是原型梅尔斯病毒的携带者,只是不会如女性一般发病而已。但现在,他们很多人都拥有OMEGA妻子,从云城当初的收治态度来看,他们的初步判定应该是体液传播。所以一旦大幅度传播,很可能会导致OMEGA如同当初的女性一样灭亡,那么苦心孤诣的ABO定级制度,就要在这一刻夭折解体了。
当然,对自然派来说,这倒是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只不过,要再付出三分之一的人口;金鳞子同时兼任着伦理委员会的主席,这无论如何是过不了伦理口的。再者,一个岌岌可危的大国,再失去三分之一的人口,不是内乱,就是外患,哪一样也都迫在眉睫,是所有人不愿意看到的。
争论之声一瞬间就沸反盈天,电视辩论、民间辩论和网络平台上全部吵成一团。自然派当然要落井下石“定级已死”,一直鼓吹女性复活的复活派更是急不可耐地开始痛哭流涕“母位朝圣”,而OMEGA的下场,在这世间三分之一的静默中可想而知。
冀秾因为怀孕已经到了中期的缘故,连凌衍之的脸也见不到了;他几乎被不由分说地架上转运车,转到相邻的二院待产。无论是张晨晖还是金鳞子,目前他谁都不能见,即使担心得要死也只能成天刷网,眼花缭乱地看到铺天盖地的各种信息:其中不乏很多人直接激进地要求不要管OMEGA死活的,因为他们本身就是社会的渣滓败类;也有很多人委婉地表达了这个看法,不过冠以了很高明的“大义”,比较类似于支持复活派的观点,因为这是一次“为人类文明复兴而献身”的崇高牺牲,可以让他们这群原先的“渣滓”一洗污名,成为为保存人类火种而奋斗的英雄,为他们塑造堂皇的纪念碑载入史册,永远铭记他们的奉献精神;也有一批人还是考虑到了“人道主义”的问题,十分“艰难”地同情了他们的遭遇,并且提出了绥靖的政策——不如将所有OMEGA集中管理,赶到一处“自留地”去,然后完全封锁,这样可以杜绝传染,安养天年,甚至可以仍然为国家提供生育能力……
“我可去你妈的大爷吧!”连冀秾都忍不住爆了粗口,肚子里的小家伙趁机给了他凶狠地一脚,好像也感同身受,就是把他踹得一时半会缓不过气。他所在的凌衍之粉丝群里,这时候也被愤怒的OMEGA们疯狂刷爆了:
[什么意思?!?!?]
[就是说现在有疫苗能让女性免疫梅尔斯了,没有我们的位置了,所以我们就成了‘对不起搞错了、请你们去死吧’?]
[去你码的自留地,你当我们是印第安人啊?!!?]
[还他妈的跟我们谈牺牲!当年要不是被牺牲啊大义啊人类命运啊给蛊惑了,劳资那时候就该上街拉个垫背的一起死了算了!]
[利用完了我们,这会儿想要一脚把我们踹了?没门!!]
[不管别人怎么说,我现在是很理解那个造反的虞涟了……他真有种!怪不得金鳞子这样的人也镇不住他!]
所有的OMEGA都明白了,自己突然就被推向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不过,这个‘之之后援会’也随之涌入了数以万计的粉丝增量。冀秾居然感觉有点自豪:因为他们这群粉丝团的成员给自己起了粉丝昵称,就是‘仓鼠’!
这么想来,自己被正主独一无二地未卜先知地起了这么个外号,就非常荣誉了。他一边决定等事情结束以后找凌衍之签一个正主亲口“认证”的独家金牌仓鼠之类的名号,当一个名副其实的“粉头”;一边抓紧和管理组的人联络,他们已经在前期进行了非常多的关于凌衍之的各种信息的综合、整理、宣传和反黑,这时候更是大展身手的好时机。不过,不等他开口,很多知道他与凌衍之私下有所联系的死党都扑过来,向他求证: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接下来要怎么办?他可以做到吗?
虞涟通过视频会议的渠道听着乱糟糟的声音,还有慌乱一团的大家。他们是多么弱小啊,真的一个个跟仓鼠似的,被圈养在家里,甚至很多人已经失去了独立生活的能力。他们中不少满足于自己的现状,即便ALPHA偶尔会打他们,也感觉有些习惯,反而不是那么疼了。很多人幸运地拥有了孩子,这也转变了不少人的心态,尽管国家代管,他们还是为一周能有两天见到孩子而感到雀跃不已。这群人——甚至还是同一群人,他们也会嘲笑凌衍之自不量力,同情他的遭遇;也会欣赏他的勇气,也曾经为他呼喊过、抗议过;但也对他的私生活指指点点,带着鄙夷和八卦的神情揣测他**旺盛或冷淡,甚至有人辱骂他不检点、卖身上位,在ALPHA和BETA铺天盖地的辱骂中抓紧表态,要和这样的坏OMEGA“划清界限”,自己可是好的OMEGA,乖顺的、美丽的、听话的,社会迫切需要的OMEGA。
可是现在,这个像是有很多张不同脸孔的OMEGA怪胎居然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原因无它,只是他站在最前面。
“别担心。”冀秾咽下喉头的肿块,一如往常摆出笑脸,“之之哥会救我们的。他说的都没错,但是不用恐慌,他跟我们一样,都是OMEGA……不会放着我们不管的!”
“我们也知道是这样,不过,这也没有具体的办法……他就算当上了主席,一个OMEGA而已……能做什么呢?”
不待冀秾回答,立刻有人反唇相讥:“那你指望ALPHA和BETA替我们讲话吗?!”
“你也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ALPHA和BETA中也有很好的人啊,我哥就是ALPHA……”
辩论又无序地走向一个死循环。
冀秾摇了摇头,打断了他们的话。
“OMEGA中有坏人,A和B也有好人。我不知道为什么巨大的O字像一个圈,非要套在我们头顶上,难道出去OMEGA以外,我们就什么都不是了吗?”
“我相信之之哥,不是因为他是OMEGA还是ALPHA,而是因为他真的是这方面的专家。如果他不想帮我们的话,他完全应该在云城,和虞涟一起走就是了,只要隐瞒下这个秘密,或者将它出售,那随之而来的名望地位还有金钱……大概是个天文数字。”
“可是他还是回来了,他很可能被抓起来,被逼问,甚至就这么死掉……有人在乎过吗?”
冀秾说得有些激动,赶紧克制了喉头的疼痛,掩饰地擦了擦脸。脸上火辣辣的,泪水蒸发后皴得厉害。凌衍之明明自己也感染了,这时候却好像所有人都忽略了这一点。视频里他瘦得快要脱相,连颧骨也耸出来,抱着一个才两岁的娃娃都显得有些吃力。他们谁都没有告诉自己这个病到底致死率如何,症状如何,是不是也像当初那些女性那样?但是如果这东西有特效药的话,想必云城也不必对那些OMEGA采取那种极端的非常手段吧?
“相信他吧。……之之哥是真的很想活下去……比我们所有人都想。但他渴望的不是像仓鼠一样养在笼子里跑圈的那种活法,他想要真正地活着……为了这个他当初才从楼上跳下来,我们当初才会看见他,从而聚集在一起……现在,该轮到我们支持他了,就算他再也不是一只完美无缺的仓鼠了,又怎么样呢?”
李嘉熙站在看护室门口,外面还有两个军人“陪”着他过来探视。眼下的形势里,他被维安委“被迫”释放,但仍然保留“监管”权,秉持着他“西王母”的职业操守,马不停蹄地像债主上门那样第一时间来看望冀秾。冀秾挺着逐渐明显的肚子歪在床角,双手噼里啪啦地操纵一大堆全息屏,上面滚动着少说六七百个群信息,头上戴着耳机,毫无形象地叽里呱啦地朝着各方统计信息,李嘉熙来的时候,正看到他一手扶着耳机,一手扶着肚子,蓬头垢面地对着屏幕大骂:“还慢吞吞的干什么呢?123组,你们老带新统一宣传口径,几个能讲几个不能讲跟新人们讲清楚,常规组顶上去控评,综合组还不赶紧把反馈交过来,抓紧的,哥哥只有我们了!”
李嘉熙:“……”
冀秾长吁一口气,志得意满,感觉战绩全线飘红,摘下耳机打算伸个懒腰,终于在接触到那双好像扫描仪般的视线时硬生生顿住了,一霎时缩回原形,恨不得把自己埋进被子里装死:“呃,我,那个……我就是活动活动筋骨……我已经都吃过水果了也补充过营养剂了测量也做过了,一会就睡了!马上就睡了!”
西王母哼了一声,一张蜡黄面皮微微抽 . 搐:“你就要对我说这个啊?”
冀秾这才看出来他非常疲惫,眼袋耷拉得好像要垂下来;显然,维安委也没有让他有好果子吃,这段时间都在利用网络跨国追查虞涟和他所创立的组织的各种动向,以及窃取云城的内部信息,简直恨不得榨干他最后一丝劳动力。这会儿态势紧张了,舆论压力上来,很多人开始重新审视金鳞子和虞涟之间的“情史”,出现了更多“负心薄幸”或者“道不同不相为谋”的虐心版本,在亟需金院士和他的团队提供技术支持的情况下,涉及金鳞子的审查风向很快也调转了矛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