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中饭时,裴叙才又见到了段宁沉。 对方似乎很害羞,小麦色的脸上透出了些许红晕,时不时瞅他一眼,再得到他的目光后,又匆忙地挪开了眼睛,假装在看其他地方。 裴叙:“……” 充当厨师的教众将菜肴给端了上来,段宁沉一下子像是找到话题般,忙道:“小叙来吃!” 说罢,他热切地接过了厨师手中的盘子,将酱肘子放到了他的面前。然后又将椅子给拖到了他的旁边,献殷勤道:“我来帮你把肉切下来吧?” 裴叙:“……不必。” “哎哟,不用客气!”段宁沉一手拿小刀,一手拿肘子,娴熟地将肉给切了下来,然后用筷子夹到了裴叙碗里。 看他又打算切,裴叙道:“我吃不了太多。” “多吃点!多吃点!” 他的热情,总是让裴叙感到困扰,想要拒绝,却每次又拗不过对方。 转眼间,裴叙的碗里就堆满了肉。 而裴叙勉强吃下了两块不那么油腻的肉后,胃里就感觉不大舒服了,眼看着段宁沉恨不得将那一盘肘子都切给他,裴叙叹道:“剩下的你自己吃就好,我真的吃不了了。” 他的语气加重了一些,段宁沉只得停了手,瞅着他那一碗的肉,说道:“那这些你要吃完。” “吃不了。” 段宁沉道:“但是你没有吃多少呀。” “抱歉。”裴叙蹙眉,按了按额头,“我不欲辜负你的心意,可……” 段宁沉就见不得美人皱眉,连忙说道:“没关系的!吃不了咱们就不吃了。”他将裴叙那盛满肉的碗与自己只有白米饭的碗换了一下,并说道:“这个我还没动。” 又将清淡的菜肴给挪到了裴叙面前,“吃不了肉,咱们就多吃点饭和菜。” “段宁沉。”裴叙突然叫道。 段宁沉倏地抬起了头,“恩?怎么啦?” 裴叙垂下了眼帘,淡淡地说道:“送给你一句忠告,不要轻信他人,也不要随便就交出真心。” 段宁沉歪了下脑袋,笑嘻嘻地道:“你放心啦!除了你以外,我不会相信其他人,也不会对其他人好的。” 裴叙无言半晌。他充分认识到,自己怕是没法与段宁沉正常地搭上脑回路。 罢了。 他拿起了筷子,夹了一棵白菜。 段宁沉捧脸望着他的动作,痴迷地说道:“小叙,你的手真好看。” “吃饭。”裴叙不轻不重地道。 “有个词语叫什么?秀色可餐。我觉得我每天不用吃饭,看着你,我就能饱了。”段宁沉一本正经地道。 裴叙:“……” 他索性无视了段宁沉,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午饭过后,他继续看书。 这种日子他过习惯了,是以也不觉得闷烦,转眼就是一下午过去了。 倒是段宁沉,没有和他待在一起,在外面也不知道干些什么,临到晚饭时候,才面带几分疲意地回来,但是他显得很兴致勃勃。 通宵过后,又上蹿下跳了一整天,还能保持活力。他精力之旺盛着实非常人所及。 晚上睡觉,段宁沉如往常一样,冲完澡后上床,抱住了裴叙,给他暖床。然后,触碰到美人肌肤的他后知后觉地想起今早自己看的书。 不由心生绮念。 他赶忙缩回了脚,夹住了自己的腿,怕叫裴叙察觉了他的异样。 美人身上清幽的香气丝丝缕缕地钻入了他的鼻腔,犹如春药,沸腾了他全身的血液。 他听到自己心脏砰砰直跳,亦感觉到了浓浓的热意与燥意。 他难耐地动了动身体,哼唧了一声,低声叫道:“小叙。” 裴叙阖着眼,喉间轻动,“恩”了一声。 段宁沉有些无所适从,慌张之下,又开始胡言乱语,“你身上好香呀!香得我好想亲亲你。你给我亲亲吧!” 裴叙睁开了眼,那双透彻的漂亮黑眸平静地注视着他。烛火未灭,段宁沉甚至能看到他瞳底跳动着的火光。 “我瞎说的,我瞎说的。你别放在心上,赶紧睡,赶紧睡。”段宁沉嘟囔道,又落下了身,闭眼装死。 他时时刻刻都没个正形,裴叙没有放在心上,重新闭上了眼。 段宁沉为自己的爱情感到忧愁。 他义父从他小的时候就告诉他,如果有了喜欢的人就要对其小心呵护,把其宠上天。他也是这么做的——可是义父并没有告诉他,该怎么更近一步。 翌日,他找来了他们这里感情经验最丰富的教众,打算让对方替他谋划自己的幸福大业。 他先是警告道:“我和你说的事,你千万不可以对外说。否则你今年的银钱都别想拿了。” 教众点头如捣蒜,“恩恩!教主请说。” 段宁沉轻咳了一声,然后道:“是这样的……其实我至今没和你们的教主夫人……亲吻。” 教众震惊,“什么?!” “收起你难以置信的表情。”段宁沉严肃地说道,“我就是想知道……该怎么搞。” 教众对他的问题也很迷茫,“就直接亲上去啊?” “不,我的意思是,怎么让对方同意。” 教众更惊了,“教主!咱们可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轻岳教!为什么要让对方同意?直接霸王硬上弓不就好了?” “去去去,对外人和对喜欢的人能一样吗?”段宁沉深刻意识到自己与这些肤浅的人理念不符,将对方给驱逐走了。 他坐在了台阶上,望着天上洁白的云,感到了忧郁,以及天涯无知音的寂寥。 天底下,像他这样的绝世好男人真是太少了,所以他也到了无人可参谋,只能靠自己的地步。 ——看来,一切希望都要寄托在跨年夜上了!
第三十三章
这大概是裴叙过得最清闲的一个新年。 往常这个时候,他都会回到京城,或张灯结彩,或车马盈门,他也有许多事务要处理,常忙得天昏地暗,加之身体糟糕,春节倒并没有带给他多少节日的欢乐。 他回想来,唯一印象比较深的就是,去年宫宴感觉比往年要来得更长一些。他勉强撑着虚弱的身子过完了全程,回到王府后,就病倒了,足足在床上躺了数日。 今年他的身体比去年还要弱,如此看来,或许不回京才是个明智的决定。 待在这里,他都没有多少过年的真实感,但似乎段宁沉想热热闹闹地过个年。 这两日,裴叙一直听到外面布置的声音。 段宁沉委实思维非常人。 他们不打招呼在别人的地方,还愣是把这里搞得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 不过严格算下来,段宁沉回不了隆宁,是他造成的。所以对于将此地借给段宁沉折腾,他倒也没觉得有什么。 ——前提是段宁沉不要总是拿他库房里的东西来向他示好。 “小叙,你看这个机关小盒!嘿嘿,好神奇!” 裴叙冷漠。这是他的人研发送给他解闷的。 “小叙,你看这木雕小鸟,好精致,真漂亮!” 裴叙愈发冷漠。这是他亲手雕刻的。 “小叙!快看这柄剑,它好锋利!哇!是削铁如泥的宝剑诶!” 裴叙:“……” 他忍无可忍道:“你喜欢就自己用。” 他这话原意是让段宁沉自己去外面玩,别频频来打搅他看书,谁成想段宁沉倒是严肃起来了。 他握住了裴叙的手,一本正经地说道:“小叙,你这思想是不对的。这是人家的东西,我顶多是随便看看,又怎么自己用呢?” 裴叙:“……”这属实荒谬,一魔教中人认真地和他讲起了道德。 “我记得轻岳教是外界口中的魔教。” 段宁沉骄傲地拍了拍胸膛,说道:“我义父说了,不管别人怎么议论看待自己,底线与原则不能丢。因别人的话,而成为了别人嘴中的那样,才是迷失了自我。在混沌中坚守本心,是难为可贵的优秀品质。” 说完这话的他,暗自窃喜,自鸣得意。 裴叙怔神。 段宁沉的义父——前魔教教主嵇巡,他没有见过,但是听自己的师父提起过。对方多次感慨嵇巡是个奇人,言语间也不知是褒义还是贬义,他不感兴趣,所以也没问。 他淡淡道:“他还说了什么?” 万万没想到他的关注点会是这个,段宁沉愤懑道:“你关注他做什么?你为什么不夸夸我?” 裴叙无言地盯了他一会儿,然后挪开了目光。 段宁沉不愿和他终止这个话题,于是又凑了过去,说道:“我义父还说,所谓的劫富济贫,其实就是打着正义的幌子,满足自己丑陋的虚荣心,以及掩盖恶臭的嫉妒罢了。那些所谓大侠,他见一个杀一个。所以,虽然这个山庄的主人可能不缺钱,但我们离开的时候,还是会将这里都打理好,并且留下一笔钱的——权当是借住了。至于主人的许可嘛……我现在还没找到这家主人的线索,所以就事态从急,先斩后奏了。” 若是旁人同裴叙说这么一番话,裴叙铁定要以为对方这是怀疑了他的身份,在故意试探他。但这人是段宁沉,就…… 他淡道:“你同我说这个做什么?” 段宁沉拍着胸膛,骄傲道:“你不觉得我正直又伟岸,和常人都不同吗?” “所以呢?” 段宁沉坐到了床上,暗搓搓地搂住了他的腰,说道:“明天不是年夜吗?我会送给你一个天大的惊喜!所以我也想让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现在不能告诉你。”段宁沉道。 裴叙冷漠,“不要。” 段宁沉赶忙说道:“绝对绝对绝对不过分!这样好吧,如果你答应我,我也答应你一件事!” 裴叙冷笑道:“你能干什么?” 段宁沉自信地道:“我智勇无双,只有你想不出来的事,没有我做不出来的事——就算你窥觊我的肉体,我也不介意献给你的哦!”他害羞地向裴叙抛了个媚眼。 裴叙:“……” “免了。”他凉声道,“就算将你拉去卖了,你也不值几个钱。我要你何用?” 段宁沉从善如流地接了他的话,深情款款地道:“肉体廉价,心灵无价。算下来,我是个无价之宝,我的承诺胜过万金!错过就亏大发了!小叙还不赶紧把握这个好机会吗?” 论往自己脸上贴金,段宁沉堪称亘古第一人。 裴叙索性无视他,低头看书。 他不理,段宁沉就不依,缠着他道:“小叙小叙,答应我嘛!小叙!” 裴叙被他缠得烦了,道:“说清楚具体是什么事,否则免谈。” 段宁沉扭捏半天后说道:“好吧,那就提前告诉你吧。我想让你答应我,明晚到前院去。” “就这?” 段宁沉使劲点头,“嗯嗯嗯!就是这样!” 裴叙:“……” 段宁沉拉着他的袖子道:“所以你答应吗?” “恩。” 段宁沉当然一开始不是这么想的。 他是想让裴叙直接答应他的亲吻。但是他也知道,要是这么说,裴叙肯定不会同意。 所以又要进行进一步谋划了…… 小叙为什么这么聪明,也不上当? 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