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玺的声音将栾木从自我沉迷中抽了出来,他转身过去,发现来的还有万俟彻。
“我们准备去北堂屋看看,想来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去。”
“好啊,今儿个挽岚可是热闹非常啊,我也想去看看另外两门都拿了何等宝贝献给从止宗主贺寿呢。”
北堂屋里众人齐聚一堂,正对着大门的条案上放有三个西域流通而来的琉璃瓶,颜色耀眼好看,不用想定是价值不菲。刚才进来的凰炎三人似乎正在献礼,北云容随着舒光坐在左侧的太师椅上,两人中间的八仙桌上已是泡好了上等茶水。
想到昨天从止对自己如此偏见而待,栾木便让夜巡去鬼界带了一块黑色石头来,将其献了上去,从止坐于上座太师椅上瞥了眼栾木手中物,不急不缓地放下茶盏。
第83章
“这是何物?”
“昨天因为来得匆忙没有准备贺礼,翻遍了全身也就只有这块石头值钱,这石头虽然看似普通,但是其硬度可谓是天下第一,若是铸剑时将其融入,则得到的剑将是锋利无比,劈斩不断。”
“天下第一?”
从止接过石头瞧了瞧,随即轻蔑一笑,想来他财力浑厚,什么宝物没见过,如此一块品相不佳的石头,居然敢在他面前故弄玄虚。
栾木自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向从止借来一剑,用力对着这石头砍下去,石头没有丝毫破损,剑倒是断成了两截,如此从止才改了态度,收敛起面上不屑。
“果真是个宝物,可不知此为何物,产出于何处?”
“无名无出地,不过是我游山玩水时随手捡的,看它不似寻常便将其带在了身边而已。”
“那我岂不是横刀夺爱了?”
“石头在我手中不过永远是块石头,放于宗主手里才能变成宝剑而不失了价值。”
其实这黑色石头不过是忘川河里随手一摸的普通石头而已,入了人界会变得坚硬无比,但是此石遇火便化,铸剑一说不过是他胡诌的鬼话。
但从止收了这石头以后,态度果然在不经意间好转不少,让下人给他泡了盏茶端上,栾木也因此无所顾忌地故意挑在了北云容旁侧的太师椅坐下。
然而北云容并没有太多反应,对他置若罔闻,从进门起便未看过他一眼,反倒是对面坐下的红衣男子,正是刚才在二进门前对自己颔首那人,那人坐在正对面,如刚才般对着栾木淡然一笑。
栾木侧过身对右手的万俟彻附耳,“意长,你可知对面那人是谁?”
万俟彻看了眼栾木所指,摇摇头,“凰炎近年来招了许多新弟子,我并不识得此人。”
本来与凰炎便是没有交识,更是不认识其中的新进弟子,可能只是别人待人和善,处处含笑示礼吧。
在北堂屋里从止收过了各门派的贺礼后,高辞言谈了几句便是将几人请入了正堂屋设宴入席,正堂屋里还有些小门派候着,挽岚宗主寿辰正是他们来此献礼巴结的好机会,说不定便会因此而跻身入江湖名门,正好现在玉回位置危机,四门、三门之说颇有争议,那些个小鱼小虾便开始觊觎玉回位置。
客仙舍也来了,虽然来的不是那三兄弟让栾木还有那么一丝丝遗憾,可眼下北云容的事情已是让他足够烦心,若是齐谷再来与他吵架,不过是徒增烦恼而已。
这一场宴席举办得热闹,按照安排,过了夕食之后有戏子助兴表演,然而眼下无论做什么,栾木都提不起兴致,因为北云容从始至终没有看过他一眼,更说不上理会。
台上青衣已出,台下一片喝彩,北云容对热闹事向来不感兴趣,待了须臾后便是离了场,栾木见此机会,跟进追去,然而追到了北厢房时,北云容转身将他拦了下来。
“前面是我住所,请你回去。”
“我不去,只是想让你随我去一趟南房,我把你的衣袍还你。”
“不必了。”
北云容转身欲走,栾木赶紧超前拦住他,“你就不怕我穿着月清尘的衣服做些苟且之事?”
“如此也不无可能,那还真是有必要拿回才行。”
“不……不是,我不是说我真的要做坏事,只是想让你理我而胡说的而已。”
“我修为尚浅,分不清你口中真假。”
“北离,那件事我知道是我错了,我真的有在反省,你原谅我不行吗?”
“如何原谅?你已是……”
北云容话未说完,忽然后院里传来一声喊叫,其声音透着惊恐,随即只听得谁人喊了一句“捉鬼”,栾木与北云容两人也不再争辩,赶紧寻声而去,奈何挽岚地势复杂宽广,二人赶到时,已是有两名挽岚弟子惨死在地。
两人身上皆有抓痕,其伤口腐烂得严重,渗出的血液成黑色,像是凶灵所为。
适时从止因门下弟子相告而赶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参加宴席的一众人。
“这是怎么一回事?”
“刚才我在去厨房备至点心时路过后院月门,只听得一声惨叫,赶来时两人已是这幅模样了。”
“你可看清了那凶灵模样?”
“没有,我只看见了一黑色影子朝着东边跑走了。”
然此句话刚刚落音,便听见又一声惨叫从东边传来,赶过去查看发现又是一名弟子如刚才模样惨死。
从止的脸色极为难看,今日本是大喜良日,不想竟是在他眼底下死了三名弟子,岂不是摆明了他挽岚守备不严,捉鬼不精,让众门派看了笑话?此事有关挽岚荣辱,他怒挥衣袖,“找!给我将这凶灵找出来!竟然敢在挽岚作祟,我要它灰飞烟灭!”
其实仔细想想,那凶灵不仅闯入了挽岚修真之地,而且还在众多修真人士云聚之时惹事生非,倘若被抓住,倒霉的只有它而已。
虽然在座众人都帮着寻那凶灵,但栾木并不想蹚浑水,如此情况下,这凶灵他是救不回鬼界的,干脆也不管此事。只是那时候北离到底想和自己说什么呢?难道是想责骂他几句?他本想找人问个清楚,奈何北云容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只好独自回到房间,打算净身休歇,却不想踏进房门便看见奚子奕坐在了自己的房间内。
“子奕你怎么来我这儿了?庄华也来了吗?”
“没有,我一个人来的,不,不对,我已是不算人了。”
“是想要与我叙旧吗?”
栾木坐下翻开桌上茶杯,倒了两盏。
“你难道不好奇我是如何死的?”
“我曾好奇过,只是庄华说这是你的事情,此事还关系挽岚,他不得擅自言说。怎么,难道你想告诉我了?”
“是啊……”
奚子奕苦笑起来,灯火交映下,神色尽显悲凉……
十年前的八月初八,挽岚因常年名声在外,也如往常般打算招进一批新弟子,来得人多,其中不乏王孙贵族的子孙,而新进弟子中的庄华不过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不太惹眼。
那时候的他不过十之四五的年纪,而奚子奕也才十之八九便成了挽岚门下的大弟子,师承于当时最为有名的靖华真君,靖华侠肝义胆,惩强扶弱,很多人都是慕其名而去的,庄华自是也不例外。
千人之中,筛选出了百人成为新进弟子,百人再经考核,最终只会留下十人而已。
庄华自幼听闻挽岚侠义事迹,从小便是对靖华敬仰万分,但他资慧不及他人,为了留在挽岚,他学得勤奋,除了外出捉鬼以外,朝夕都独自待在练武场,很多时候天色已至三更尚是不知不觉。
“左手再抬高一点,出剑时才能更狠准。”
庄华不曾想到那么晚还有人来,被其声音吓了一跳,赶紧收剑,见依在月门处的人正是自己所敬佩的奚子奕,更是恭敬行礼。
“师兄。”
“你叫什么?”
“庄华。”
“你可知挽岚规矩,子时便要休息?”
“我知道。”
“那就是明知故犯?”
“我……我自愿罚抄经书。”
说罢,庄华便回了厢房休息,那便是两人初识,第二天庄华便是将五百遍罚抄交给了奚子奕,然而纵使被罚抄了经书,却仍是未能阻止庄华行径,他仍然半夜偷偷出门习武,常常却又被奚子奕给捉住,于是在朝夕练功的日子里,庄华又多了一个罚抄经书的事儿。
两人便是如此一来二去的熟络起来,之后的一个晚上,庄华如往常去练武场,忽尔一物从月门处袭来,庄华赶紧出手用剑刺去,定睛后发现穿插在剑上的却是一个肉包。
奚子奕从门外走进,对他点头示意,练剑耗费了不少体力,他早已是饥肠辘辘,于是取下剑上肉包咬了一口。
“这肉包可是你吃了,偷包子这事你可得为我保密才行。”
庄华手里拿着残缺不齐的包子,睁大眼看着他,“师兄这是想让我多抄几遍经书?”
“就算罚再多遍,你仍是要犯,抄来又有何用呢?你虽然勤奋,可是出招欠些力道,体内真气不足而无法将黄符维持于剑上。做事不寻方法,再勤学也不过是白费力气而已。”
“我要是有师兄半分聪慧就好了。”
“把剑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