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同门已是上前替小弟子束发而挽,靖华亦是将手中青丝带递由奚子奕,“子奕,你去给庄华束发。”
听其言道此名,奚子奕颇为诧异,他看了眼庄华又看了眼从止。
“庄华不应是由从止师叔坐下弟子前去?”
“此事说来也巧,我与从止同选了庄华,两月前将庄华叫来商量了一番,他选择了入我座下,他难道没有告诉你吗?”
“……没有。”
“无妨,我向来不爱多收弟子,想来你一人替我做事辛苦,以后有庄华在,你也能轻松少许了。”
“是。”奚子奕对应了一声,可眼底却是掠过一丝复杂情绪,没人知其所想,他接过青丝带走向庄华,他跪坐在地上笑看着自己,奚子奕无言绕到他身后,抚至他柔软发丝。
“那日你对我说谎了?”
“我是想给师兄一个惊喜。”
“为何擅自做主?”
“什么?”
身后人没有控制手上力道,扯着庄华的头发,让他有些吃疼,奚子奕没有答话,只是刚才质问的语气里似乎有些隐忍,他将手中青丝带绕上了那三千发丝,将其尽数给束起后不多看庄华一眼,径直走回了师尊座椅旁。
第85章
虽说两人师承于靖华,但是奚子奕从不与他一起修行,即使是派给他们二人的任务,奚子奕也独自解决,庄华许多次想要了解其中缘由,可是对方却是避着自己,心里难免郁闷。
两人这般情况似乎被靖华给看了出来,他将庄华邀至自己居所,靖华待人从来温和,话语言辞都不为严厉,他坐于案几前,看着眼前的小弟子。
“你来我这儿已是有两月了,与子奕可还相处得好?”
“师兄他待我很好,只是这两月事务繁忙,不怎么顾及得了我而已。”
“你也知道我不爱收弟子,以前向来都只有子奕一人。他天资聪慧,旁人道其为挽岚大弟子,表面风光无限,其实也不过是个可怜人。”
“师尊为何如此说?”
“子奕的亲人是被凶灵所迫害的,那时候他还年幼,亲眼看见全家六口人死于自己面前,换做寻常人早就成了疯魔,但他不同,他心智坚强,拖着残破的身躯找到了挽岚来,求我收他为徒,我见他可怜,纵使有心帮他,但也不能坏了挽岚规矩,可他也出色地完成了新进弟子的任务,你猜他捉满那一百只鬼魂,用了多久时间?”
“师兄聪慧,想来定只用了半年?”
靖华笑笑,摇头道,“两个月。”
“两个月?!”
“他比任何人都有悟性,再加上对邪祟的恨意,他成长得快,我便应了当时诺言,收他为徒,后来我大事小事都交由他打点,相处得惯了,子奕对我亦是有所依赖,我没有将把你收为弟子这件事告知他,他也不过是才十九岁的年纪,仍是会如孩子般怄怄气,你多包容包容,莫要见怪。”
“是我做得不够好,还仍需师兄海涵才是。”
“你能如此想,我便是欣慰。”
庄华并未听闻过奚子奕的生世,此事实倒令他诧异十分,从靖华居所出来以后面色略显沉重,却不想被路过此地的丰未师兄给瞧见了,唐丰未是从止的弟子,两人没有多少交情,平日里只是点头之交而已,庄华本如往常模样,招呼过后便打算离开,不想唐丰未将他给拦了下来。
“靖华师叔找你单独聊过了?”
“是。”
“呵,想必是奚子奕对你不太好吧。”
“并没有。”
“你不必维护他,奚子奕本来就不是一个好人。”
“丰未师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靖华肯定告诉了你他生世有多可怜,可是那不过是想让你继续留下来而故意告知你的。虽然靖华师叔长年只有奚子奕一个弟子,但实际上并不是师叔不想另收,而是奚子奕多加阻拦,但凡师叔收了新徒,奚子奕定会想方设法地迫使那人离开。”
“师兄才不会做如此卑劣行为。”
“他会。”
“你又如何得知?”
“因为我曾经就是靖华的徒弟,只是因为受不了奚子奕的刁难,才祈求着从止师尊将我收到他座下。”
“子奕师兄这样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大弟子的位置啊,留在世人心中是如此风光的名号,他怎舍得让他人抢夺了去?靖华当年也如同对你这般,告知我奚子奕生世,让我心生怜悯,可是他却并没有告诉我奚子奕出生在土匪窝里,不过是个粗鄙小人。”
“这……”
庄华一时语塞,他不认为仁厚的师兄会是唐丰未口中的小人,心中神明遭到他人亵渎,庄华气愤非常,但是这在挽岚内,对方又是师兄,他只是隐忍着情绪,紧紧握住拳头,将指甲都嵌入了手掌里,他负气离开得干脆,甚至连平时该有的礼节都忘了。
离开了唐丰未的纠缠,他便径直找到了奚子奕的房间,庄华觉得是时候要与他好好谈谈了,若是师兄还在生自己的气,让旁人看见只会徒增此般闲话而已。
奚子奕在房间里看着经书,见来庄华带着难看脸色踏进房屋,于是放了书卷起身。
“你怎么来了。”
“师兄,我有话想和你说。”
“什么话?”
“你是不是还在因为我没有告诉你选择了师尊的事而生气。”
“师弟是在说笑吗?我怎会因为此事与你置气?”
“那为何你这两月以来都不曾理会我?”
“只是事务繁忙,不得闲暇顾及你而已,看来我们之中有些误会,不如我们坐下来慢慢说?正好我这里拿到了一壶栾木说的好酒,十里醉,我们边饮边聊如何?”
这是两个月以来,奚子奕第一次正眼待他,语气如之前温柔,庄华想象不出这样的师兄会做出唐丰未所说的那些小人之事。
然而那天不知为何,酒刚过三巡,两人还未聊上几句,庄华便是醉倒了。
……
“我不是一个好人,死后再回想起当初,真真觉得对他做了些过分事。”
桌上烛火已是快燃尽,栾木起身换了灯芯,却见奚子奕始终看向自己,似乎想要得到一些回应,但栾木也只是缄默地听着他诉说当年旧事,不知该如何出言安慰。
“所以你与他并不是单纯的喝酒,而是为了一些目的?”
“是。”
“你把他怎么样了?”
……
醒来的时候,庄华看见眼前的陌生帷幔,知道并不是在自己房间里,头还有些疼,他努力坐起身让自己回想,然而只记得昨晚与奚子奕一起喝了酒,接着就没了意识,那之后发生而来什么?
透过帷幔轻纱,房间里的布局与格调都不像在挽岚内,这又是哪儿?
他惊慌地起身,却见自己衣衫不整,旁侧还躺着一衣着暴露的女子。
这情况着实让他吓了一跳,感觉似乎不太对劲,庄华赶紧起身穿戴好欲离开,那女人却突然在身后抱住他。
“公子走那么急做什么?再陪奴家玩玩嘛。”
“姑娘,男女授受不亲,还请你赶紧放手。”
“哈哈,公子这是在说笑呢?青楼里哪儿来的男女之界?”
“青楼?你说这是青楼?”
“不然呢?”
挽岚有门规,门下弟子不可踏进青楼半步,违者……
然不待庄华思索,门便是被人给用蛮力推开,三两个身着翠衣的人冲了进来,正巧撞见庄华与女子相拥的一幕,那三人不由得庄华解释,上前将人一把押制住。
“你们这是做什么?放开我!”
“庄华你刚入门不过两个月,竟是胆大包天,违背门规闯入青楼。”
“不是,我没有!”
“如此情况,你还在狡辩?回去给宗主解释吧!”
门下弟子不可踏进青楼半步,违者杖罚千棍,并逐出师门。
庄华脑子里嗡地响了起来,只觉天昏地暗,他不清楚为何会变成如此状况,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怔怔地发愣,以至于自己是怎样被押回挽岚,又是怎么跪在了众人面前的,他浑然不知。
此事闹得门内沸沸扬扬,从止和靖华坐在太师椅上脸已是气到发红,同门站在周围围观,因为规矩有定不得喧哗,他们只是安静地看着,但庄华却觉得那些死死盯着他的眼神髣髴无数根银针刺入身体,让他疼痛不堪。
最终庄华将视线落在了靖华身旁的奚子奕身上,他似乎在做一场赌局,他将全部筹码押向了奚子奕,期望着他能够解救自己。
“庄华,你可知门规有定弟子不得沾染青楼世俗之地?”
“弟子知道。”
“那为何你还明知故犯?!”
“不是的,我没有!昨日我与子奕师兄一起喝酒,在其房内不胜酒力醉倒,又怎会去青楼呢?”
从止看向奚子奕欲从其口中得到证实,然奚子奕只是摇摇头,“我确实昨晚与师弟小酌了几杯,师弟也确实醉倒,可我将他送回房后并不知道他之后行径,也并未查证昨日他是真醉还是假醉,这是我对此事颇为疑惑,不过两三杯温酒,我亦是安然,怎得师弟就醉得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