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从游抹了一把脸,眨了眨眼,神志有点模糊。
“需要什么吗?”
“景离?”云从游有点迷糊,问:“我在哪?现在几点?”
“一点半,我的房间。你接着睡吧。”
云从游沉默了一会,往墙里挪了一下,扯住他的胳膊,说:“兄弟,你也上来吧。我们两挤一挤,还是可以睡下的。”
景离想了想,觉得无所谓,便脱了外套,躺在他边上。只听云从游说:“我知道你这个人不八卦,嘴巴严实。我想跟你说说我的事,成吗?我快憋死了,不说出来,难受。”
景离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每天都在想一件事,我到底是把他打死好呢,还是离开他好。”云从游突然笑了一声,“我认识他二十多年了,我们相差半岁,自打出生就认识。我妈和他妈是同一家化工厂化验室的科员,关系很好,刚怀孕那阵还想来个指腹为婚,结果天不随人愿,生的都是男孩。”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好时能穿一条裤子,而且很奇怪,我们长得也越来越像。身高体重都差不多。我妈和他妈还热衷于给我们买一样的衣服,喜欢把我们打扮成双胞胎。我们厂的人,有时候都分不清我们谁是谁。”
“他年纪比我大,力气比我大,人比我仗义,对我还特别好。但是他脑子不好使,有时候特别蠢,有时候特别气人。我一直坚信,他是唯一可以为我两肋插刀的朋友,可是,我不需要这个。我明里暗里跟他表白过无数次,他都听不懂。嗯,不是装作不懂,是真的听不懂。”
云从游的声音沙沙地,带着一股嘶哑的鼻音。景离在黑夜中轻轻地叹了一声。
”他初中加高时谈了三个半女朋友,最后都是我故意搅黄的。后来他也知道了,但是什么都没说。他脑子是真的不好使,想来想去没想明白原因,只好总结为,女生太矫情太粘人太不讲道理,还是我这个兄弟更好。”
作者有话要说: "顺凯风以从游兮,至南巢而壹息。"——屈原《远游》
凯风&从游是另一本书的主角,此次客串。
第40章 醉红妆
云从游再次笑了起来。
“高三的时候,我实在忍不住了。本来我们商量要报上海的大学,但是后来我改了志愿,改填了我们本省的,想跟他保持距离。忘了说了,我们两都是四川本地的人。我那时候真的非常非常憋屈,整个人就像一个炮仗,随时都能被点燃,然后爆发一场争执。期间我们还打过架,我拿板凳砸过他脑袋。”
“寒假的时候,我一直躲着他。他来找我时,我就三言两语把他撵出门。直到有一天,我又像往日那样神经兮兮地跑去看他打篮球时,眼睁睁看他被人砸中了脑袋。我像疯了一样跑过去,一脚把那个傻逼踹翻在地,抱着他的脑袋看。他昏了大概三十秒,然后睁开眼,拽着我的手,说…”
云从游突然哽住了,景离握住了他的手腕,说:“你…要不,先别说了,太晚了,早点休息…”
“他说,从游,我刚以为我要死了!哎,我要是死了,就见不到你了,可怎么办。”
“我骂他是个傻逼,他就搂紧了我的脖子。“云从游接着说,”哎,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我上辈子造了特么的什么孽,为什么要遇到这个混蛋。我真希望他对我态度恶劣一点,这样我就可以很恶心他,很厌恶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可惜,他对我这么好。”
“之后的故事就很无聊了。他离不开我,我离不开他。我们一起考到上戏,又从上海辗转到了杭州。然后就是你看到的这样了。”
“从游。”景离想了想,问:“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云从游有点意外地偏着脑袋看着景离,好一阵才说:“不啊,我不需要。你怎么会这么问?”
“我很羡慕你们青梅竹马的感情。”
“呸,可算了吧,这什么狗屁感情吖。”云从游笑笑,“你特么逗我玩呢?”
景离摇摇头,“不是,我很认真的。我,很羡慕。其实,是不是爱情并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你们兜兜转转二十多年,从上学到工作,一直在一起,也很好。”
云从游沉默不语,突然间,仿佛有所顿悟,问道:“景,景离,你是否,曾…
他突然有点结巴的样子,让景离啼笑皆非,说:“是,我曾经有个男朋友,短暂地爱了我一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云从游突然有点想笑,但又觉得不大合适,硬生生憋了回去,想了一想,又问:“为什么啊?”
“他结婚了啊。”
“噢!”云从游挠挠头,“那,你现在单身咯?”
景离嗯了一声,云从游叹了一声,说:“我想放弃他了,他这个傻逼,我实在是撩不动了。景离,我从明天开始追你吧。”
景离忍不住笑了起来,摇了摇头,“不要,你这么痴情的男人,我享受不起。”
“啊!”云从游嚎了一声,“连你也不要我,我好惨啊!”
经过一晚上的瞎扯,景离和云从游的关系突然就变得好起来了。第二天有笙歌和皇上在偏殿的戏,云从游就一直站在旁边观战,眼神在景离和高凯风两个人身上来回打转。
景离知道他在关注皇上,不知道的人,都以为他在痴痴地看着笙歌。
本来就是一部略显狗血的耽美剧,由于幕后人的感情纠葛,从而显得这部剧更加地狗血。景离在心里想着,觉得又多了几分的滑稽和无奈。
中午散场后,景离觉得头有点晕,便趴在桌上闭目养神。睡了一会,听见云从游说:“嘘,你轻点,他睡着了。”
高凯风的声音说:“不会吧?我去叫醒他,一起吃饭去!”
“你这个猪脑子!行了,赶紧走吧。”
接着就是两个人窸窸窣窣收拾东西出门的声音。景离在心里笑笑,继续睡着。
这时突然又有人走了进来,高跟鞋的声音当当作响,一个年轻女孩子的声音说:“你别哭了,你看,眼睛都有点肿了,赶紧去那边做,我给你补补妆。”
是他的化妆师,一个叫小萌的女孩子。
另一个女孩突然叫了一声:“木子哥?”景离忙抬头一看,原来是上一次和自己拍戏的女演员陆凡凡。一张巴掌大的白嫩俏脸此刻哭的脏兮兮的,活像一只花猫。
一见到景离,陆凡凡立即拿手抹了一把脸,神情颇有些尴尬,问:“你,你什么时候回剧组的,我都不知道…”
“他都来了一周了,”她身后的小萌笑了起来,陆凡凡有些垂头丧气的低着头,不怎么敢看景离的眼睛。景离奇怪地问:“怎么了?”
陆凡凡撅起了嘴,迟疑了一下才说:“木子哥,我们上次拍的戏,过不了审,要整改。”
“哦,就为这个啊?”景离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没事,别难受了。”
“我和你两个,还有几个人的镜头,都被剪了好多…而且,而且,我下一部戏也被砍了…”
景离沉默了一下,淡淡地说:“没事,算了,这本来也在我们意料之中,不是吗?”
陆凡凡依然愤愤不平的皱着眉,半响才说:“木子哥,你为什么就这么淡定呢?我们付出了那么多辛苦,人家一句话就全盘否定了…”
“我不是淡定,我只是无所谓。我们能做的,就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剩下的,就交给老天去裁决吧。”
他的态度一向冷淡,两个女孩子互相看了一眼,小萌嘴巴张了张,刚想要说点什么反驳的话,就听见身后大门一响,又有人走了进来。
景离的视线穿过陆凡凡的脑袋望了过去,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从外面走进来的人,穿着烟灰色的套装,很简洁轻薄的款式,但却一如既往地工整而有型,步伐稳健,走到了景离的身前。他的身后,还跟着许构。
“孙总?”
孙慈朝他笑,然后侧头对许构说:“没错,这就是我朋友。”
“那就好,“许构也笑笑,”你们先聊,我还有很多事要忙啊,就不陪你了。”
目送他离开后,孙慈回过身,看着景离,脸上浮出笑意来。
此时此刻的景离还穿着歌姬的长裙,青绿色长裙镶银丝边际,水芙色纱带系在腰际,上身披着一件同色小薄坎肩,袖口处绣着的淡雅的兰花。他脸上擦着薄粉,一支银簪挽住乌黑的秀发,盘成精致的坠马髻。嫩白如玉的耳垂上带着淡蓝的缨络坠。额头上有个印记,是刚刚趴着睡觉时压出来的。
景离被他看得有些尴尬,两颊都略有发烫,便微微笑了笑,垂下了眼。
这含羞的一笑,让孙慈的心里忽地有些陶醉起来,看了他良久,都挪不开眼。
他曾经看过景离以前拍的戏,男女装,古装现代装,都看过,不过终究和亲眼见真人的感觉还是不一样。景离骨架不大,脸部曲线也很柔美,眉眼之间,有一种很特别的媚而不淫的感觉,让人望之痴迷。
然而最难得的事是,这样的一个人,很美,却美而不自知。不以自己与生俱来的颜值而沾沾自喜,低调到不可思议的地步。这太难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