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走了,能不能来一个朋友式的拥抱?”
孙慈向他张开了双臂,景离微微一笑,走上前去,轻轻地搂住了他的后背。
“景离,我真喜欢你。”
接下来的拍戏工作一直非常忙碌,期间陆凡凡跑来给景离送过两次饭,大家忙里偷乐,开两个人的玩笑。坐在一旁的高凯风也接口说:“木子你真有福气,有这么可爱的女朋友。哎,什么时候我女朋友也来探班看看我啊!”
景离微微蹙眉,想要辩解一下,但他着实不是能言善辩的人,还不等开口,众人又嘻嘻哈哈地说起了别的事,就把玩笑话打断了。
云从游挪到景离身边,看着他。景离对他笑笑,云从游轻轻地叹了一声,说:“哎,小风他不知道。”
这话有双重的含义,似乎在说景离,又隐隐然暗指自己。景离“嗯”了一声,说:“你,想开点。”
“我也这么对自己说,我说人呢,要知足常乐,在游戏里和他谈谈恋爱就行了,其他的,算了,搞不定……”
他后半句话嘟嘟囔囔的,景离也没听清,很是诧异的问:“游戏?”
“嘘~”云从游压低声音,说:“给你说个秘密,你可千万别说。我一直和他玩游戏,都玩了许多年了,我一直练的女号,生怕他知道。他,好像还挺喜欢我的。”
景离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你真是…”
他差点就说出“你真是一个骗子”这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云从游猜到他想说什么,也不在意,无奈地摊了摊手,说:“你也觉得我有毛病是吧,我骗了他,都快十年了,我也不想啊,可我就是喜欢他啊。”
“十年!”景离没好气地给了他一个白眼,“你真是有耐心,居然能坚持这么久。”
“这根本不是耐心。你想啊,比如,你特别喜欢吃泡椒凤爪,一天不吃就嘴馋,别人肯定不会问你,你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意志力,居然能坚持做到每天啃鸡爪的,是不是?”
景离顿时就笑出声来,点点头,说:“没错。果然是的。”
“哎,所以啊,我就是喜欢他啊!我也恨不得自己就是女孩子啊,可是如果我真的是女的,我们也不可能维持这么多年知根知底的亲密关系了。”
景离很想笑,却又觉得心酸,最后只得拍拍他的肩膀,心里默念着:“兄弟,希望你得偿所愿!”
当然,景离觉得他希望渺茫。因为在高凯风眼里,兄弟就是兄弟,这感情比爱情更重要啊,他云从游何必退而就其次呢!人会爱上同性这种事,根本就不在他的理解范围内。
第43章 融化
下午时有一场戏,笙歌站在城楼上,向着漫天飞雪伸出手来,有一片冰凉的雪花落在他的手心,瞬间融化成水,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身后,高凯风饰演的皇帝给他披上了一件大红色带白狐围脖的大披风。
笙歌微微回头,皇帝的声音冷漠而又坚硬,“我已经命人将他的遗骸带回老家安葬了。”
他,就是被刺死的琴师。笙歌微微一笑,说:“有劳陛下费心。”
皇帝立时便被这个态度激怒了,猛地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硬生生地拨转过来。笙歌带着倔强的笑,用一双千年寒冰一样的眼神狠狠地瞪着他。皇帝突然俯下身,亲上了他的嘴。
啪,大红色的披风掉在了地上。
“停停停,重来!”
高凯风尴尬地抬起头来,景离看了一眼他那不知所措又勉强挤出微笑的脸,俯下身把披风捡了起来。
这一幕戏足足拍了十七八遍,创下了整个笙歌剧的最高纪录。高凯风的表情让所有人忍俊不禁,到最后时,他仅仅说“我已经...”三个字,大家便一起哈哈大笑。
景离哭笑不得地陪他演了一次又一次,最后也禁不住盯着他直乐。
气氛倒是有趣,可也把人折磨得要死。
晚间,剧组的人打算一起吃个饭,AA制,景离推辞不掉,只好也跟着去了。云从游懒懒散散地坐在他身边,安静地啃着糖醋小排。景离四下一看,没看见高凯风,便问:“凯风呢?”
“接女朋友去了。”
景离点点头,不再多言。
整个席间不停地喝酒喧闹,一直闹到十一点。景离的性格相当寡淡,剧组的人都很清楚,所以没有什么人缠他。但云从游不同,酒递到嘴边是来者不拒,一直喝到人事不知。
剧组的大部分人是本地人,要各自回家,于是景离再一次承担了照顾醉鬼的义务,再一次把他拖回到自己的单间。
和上次不同,这次的云从游醉得更加厉害,一进屋就直直地栽倒在床上。景离把两个人的衣服和长裤都脱了下来,丢进了水盆里,自己洗了澡,吹了头发,进屋后才发现,云从游整个人埋在枕头下一动不动。
景离真怕他活生生被憋死,忙把枕头挪开,把他的口鼻间让出些空间来。
盛夏的夜晚闷得人透不过气,景离站起身,把窗户打开,把窗纱合上。回身看着这床上躺的烂泥一般的男人,无奈地感慨,酒量这么差,还喝这么多,纯属是找死!
此时他已困得要死,便使劲把云从游往床里推了推,然后躺下来睡觉。他刚一躺下,云从游突然从后面伸出胳膊来,搂住了他。
景离挣脱了他的拥抱,回转身来说:“别闹,好好躺着!”
他话音刚落,云从游猛地一个跨身,整个人骑在了他的身上,继而两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俯下身就来了一个如狂风暴雨一般的热吻,酒气一股脑地袭了进来,亲得景离差点窒息。
他这疯狂的举动让景离始料不及,大大地吃了一惊,憋足了劲狠狠一推,将他重重地推倒在了床上。还来不及朝对方发火,却听对方幽幽地来了一句:“他跟你亲,我也跟你亲,就等于我间接地亲到他了。”
景离忍了又忍,才没有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他的一张温雅白净的脸因为愤恨涨得通红,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才好。
就在景离觉得说不出的憋屈,心里堵得厉害的当口上,云从游忽然“嗷呜”一声,重新又扑倒在的身上,一把搂住他的腰,把脑袋埋在了他的胸口上。
他突然哭出了声。一开始是放声的嚎,哭得地动山摇,然后慢慢安静了下来,变成了小声的抽泣。
景离慢慢地推开了他,接着微弱的月光看向他的脸,见他闭着眼,眼睫毛被泪水打湿,黏在了一起。脸上红通通的,鼻子还一抽一抽,活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
景离记得自己最后一次这般放声大哭,还是在他上大一那年。生日刚过一个月,十二月十一日,母亲因病去世。舅舅给他打来电话,说人已经咽气了,让他赶紧请假回来办丧事。
他扔下手机,先是愣愣地望着雪白的墙壁出神,然后就听见自己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吼叫,他把全身所有的力气都拿来歇斯底里地发泄,直到哭得筋疲力尽,几近昏迷。他上了火车到了家后的三天时间里,眼睛肿得睁不开,嗓子哑得无法发声,只能靠点头摇头来表达意思。远方亲戚赶来,见到他的模样,差点以为他是个哑巴。
他没有见到母亲最后一面。
从此,他再也不过生日了。当然,也没有人再陪他过生日。父亲虽然是知道他生日的,可是偏巧男人的心总是像老树皮一样粗糙,除了祝儿子一句生日快乐之外,什么也没做过。
他再也没有如此不顾一切地嚎啕大哭过。
于是,事情发展到最后,就是他不由自主的搂紧了云从游,两人一起嚎。像孩子一样,不顾一切的哭,然后在哭泣中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两个人是被一阵手机铃声惊醒的。景离摸索了半天才翻出手机来,是一个陌生号码。他第一反应可能是推销,接通后,却是景海笙带着哭腔,叫了一声哥。
景离被他吓了一跳,心脏都漏掉了一拍,差点就以为是家里有人突然去世。只听景海笙抽泣地声音说:“我找你找了好久,差点要报警。你在哪里啊…”
景离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脏,简单地把自己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手机突然就被另一个人拿了过去,一个清清亮亮的男孩声音回答说:“知道了,景哥。他现在情绪激动,我会照顾他的,你别担心。”
“你是?”
“我是韩歌啊。你见过我的。”
挂了电话,景离想起了他是谁,进而想起了自己为了孔嘉洛而狠下心把景海笙丢在出租屋的那一幕。
他轻叹一声,回过身,对上了云从游那带着好奇的眼神。想了想,他还是解释了一下,说:“是我弟。”
“亲弟弟呀?”
“不是。”
“啊?”云从游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然后长长地“哦”了一声。
——真的是我弟弟啊……景离悲哀的想。
剧组杀青的那天,王导请客设宴。景离再三叮嘱云从游,不许再多喝酒,再喝醉直接抛尸,自己绝对不会管他了。云从游笑着说,行,今天小风在,不会不管他。
景离恨恨地剜了他一眼,坐到了酒桌另一边,任由他两个人自生自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