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原来是内贼亲手打开大门放歹人进来的!
外敌尚在远方,内贼却急不可耐了,奇天下之怪事。
“你!”段清川又惊又怒,当下拔剑直指纪元贞,“为何这么做?离境苑到底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缺了你吃的还是短了你穿的?当初若无师傅将你带回师门,你根本活不到现在,你真是……你真是狼子野心!”
第193章 困兽犹斗(三)
这世上,有人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也有人恩将仇报,自鸣得意,全然不觉得自己有错。
可见人心难测,小人之心更是防不胜防。
兜兜转转,闹了半天却是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师弟亲手葬送了离境苑。
庄吟只觉心脏被一只手不留情面地捏住了,一瞬间痛到无法呼吸,在这个春暖花开的季节浑身发冷起来,当年同门惨死的画面历历在目,不该忘的全忘了,想忘的却像是扎根在血肉了般,拔出来都带着抽筋剥皮撕心裂肺的疼痛。
太疼了。
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看得谢祈心口一痛,唤了声:“道长。”
庄吟耳边仿佛罩了一层水,谢祈的声音也朦朦胧胧的,他飞快地看了眼谢祈,又低下头,自顾自摇头,嗓子有些哑:“我没事……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
这个断臂的必须马上死。
鸦羽下的红眸暗了暗,抬脚抽刀正要往前走,忽然又停了下来,谢祈转念想到,纪元贞作孽太甚,一刀砍了未免太便宜他,不如废了他另一条手臂,再丢给桐阴灵虚那帮饥饿的“老鬼”慢慢折磨。
谢祈摩挲着刀柄,把庄吟手里的火符塞给段清川,“师兄你顶一下。”
怒火中烧的段清川再想将纪元贞这厮就地正法,也不得不以大局为重,水魅数量太多了,倘若被它们纠缠个没完,那锁魂塔里的浮光裘或将被歹人盗走,到时候若真天下大乱,这罪过离境苑担不起,桐阴灵虚和祁连言家也担不起。
段清川只好强行压下怒气,心事重重地接过火符,专心对付水魅。
谢祈走到庄吟身边,捏了捏他冰凉的手,“我会帮你解决的,不要动,你乖乖站在这里就好。”
身后传来纪元贞阴阳怪气的笑,随后笛声再次响起,犹如催命魔曲,难听得惊天地泣鬼神。
“断臂的,”谢祈放开庄吟的手,“一只手也能吹笛子,厉害,佩服。”
纪元贞眼角狠狠一抽,差点忘了便是眼前这个人断了自己的手臂,此刻看到他这张又狂妄又邪气的脸,眼底的怨恨再也藏不住。
封骨在腰间剧烈震颤,在谢祈的默许下,脱鞘而出,很快便于伺机扑上来的水魅纠缠在一起。
谢祈走在其间如在花苑散步,周围的厮杀对他丝毫没有影响,“断臂的,既已学会独臂吹笛,不如再学学用脚吹笛?”
闻言纪元贞脸上一阵扭曲,“你在说什么?在下没听懂。”
“别急,我这就来教教你。”谢祈嘲讽地勾了勾唇角。
只听“嗡”地一声,封骨兜了个圈,撂倒一大片水魅,趁它们碎在地上时,火速飞回谢祈手中。
第194章 困兽犹斗(四)
红光过处,鲜血迸溅。
啪嗒,木笛落地。
纪元贞仓皇后退,双膝重重地磕在地上,痛不欲生地大吼一声,粗重地喘气着,额头大颗大颗的冷汗滚落——这一次他已经没有手去止血了,地上躺着他的另一条手臂。
封骨饮了血,刀芒徒然暴涨,兴奋不已,刀身跟着颤动不停,似乎想把纪元贞这厮大卸八块。
但主人不许。
谢祈将它召了回来,擅自从庄吟的徒然里掏出绳子,扔给正在招呼艰难水魅的言城清,嫌弃道:“你去把他的脚绑起来。”
言城清软剑往前一送,一只水魅哗啦化在地上,“你自己为什么不去?没看见我很忙么?”
谢祈懒得跟他解释,直接去顶他的位置,“别废话。”
言城清巴不得有人替他防守,于是屁颠屁颠地过去把纪元贞的两只脚用绳子缠了好几圈,顺便打了个死结,这才起身满意地拍拍手,问道:“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谢祈冷哼,“这样太便宜他了,当然要慢慢折磨他。”
闻言,言城清冷不丁打了个颤,他险些忘了桐阴灵虚那个是什么地方,也差点忘了谢祈是什么人了,一念至此,他同情地看了眼纪元贞。
自作孽不可活。
没了木笛的催使,疯狂的水魅们温柔了不少。
谢祈让言城清守着纪元贞,以防这厮溜了,然后他带着庄吟和段清川将水魅一路往锁魂塔引。
祁连小霸王拎着死重纪元贞苦巴巴地缀在后头,心里咒骂了谢祈千遍万遍。
到了锁魂塔附近,原本嚣张的水魅们又怂了,踌躇着不敢上前,只虚张声势地尖啸着。言城清气喘吁吁地一把丢下纪元贞,对着谢祈敢怒不敢言,只好将怒火对准这断臂的,踹了他一脚,“你是猪嘛,沉死了!让本公子拎着得了多大的便宜你知不知道?”
可惜纪元贞失血过多,此刻已陷入半昏迷状态,压根没听到言公子的话。
到了塔前,庄吟方才有了丝生气。
谢祈担心地走过去握住他的手,将庄吟经常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没事,有我在。”言城清瞥到,感觉被闪瞎眼,牙疼地滚到了一边,眼不看为净。
纵使他在,然而谢境主也清楚得很,有些事不是替他去挡就能当作没发生过,背叛这种东西需要时间去消化、去掩埋。
庄吟回握了下谢祈的手,看起来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看也不看昏死过去的纪元贞,仿佛此人根本不存在,他观察着黑色的锁魂塔,对其余人道:“你们在此等着,我先进去一探究竟。”
谢祈一听,不高兴了,“你孤身一人去?万一有什么危险怎么办,你要是出现意外,我一人可不独活。”庄吟心里一动,竟也不反驳,从善如流地道:“那你跟我一起进去。”
最终,两个人都没有进去。
不是他们不想进,而是根本没法进。
庄吟面色一变,“怎么回事?”谢祈眯着眼若有所思地盯着锁魂塔不知道在想什么。
段清川忧心忡忡地对他们道:“我和小言公子试试看。”
然而,他们也进塔未遂。
这下四个人都对这看似不堪一击的塔有了新的认知。
谢祈沉思片刻,帮纪元贞止了血,“叫”醒了他——当胸踹了纪元贞一脚。
纪元贞当场吐出一口老血,晕晕乎乎地醒过来,刚一睁眼就看到罗刹谢祈站在他面前,凶巴巴地问他:“这座塔是不是认人?”
纪元贞虚弱地嘲讽:“锁魂塔是陆家人造的,只有陆家人才能进去,你们……”他话语一顿,又吐了几口血,带着血沫继续说道:“你们进不去,哈哈哈哈哈哈哈!想不到吧?到了最后,你们还是失败了,就算杀了我……你们还是赢不了我!”
只有陆氏族人才能进?谢祈垂眸,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垂死挣扎的纪元贞,吩咐言城清用布条堵住了他的嘴。
庄吟看向谢祈,“那个咒文人,莫非是陆家人?”
谢祈眨了下眼,“有可能,否则纪元贞不可能甘心当路障,看来是在帮咒文人拖延时间。”他抬头朝锁魂塔塔顶望去。
说不定咒文人已经得到浮光裘了。
他是谁?
第195章 困兽犹斗(五)
直到夜幕降临,四人还是没有找到进锁魂塔的办法,这座塔就像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刀枪不入,坚不可摧。
既不能入塔,就只能守在门口,等着咒文人出来。
言城清心里惦记着余浪,“哎,道长谢境主,要不你们先在这儿等着,余浪那傻小子不知道哪里去了,我去找找。”
庄吟点头:“行,你小心点,尤其注意水魅。”
“我知道了。“
言城清走后,剩下几人一等就等到了大半夜,期间纪元贞昏昏醒醒,醒着时还不忘落井下石:“他肯定得手了,哈哈哈哈哈哈,你们守在这里也没用,他早就跑远了!”
谢祈双手抱臂,一脚将这厮踹得闭了嘴。
“小谢公子,纪元贞说到底是离境苑出来的,事后能不能把他交给我们处理?”段清川看着曾经的小师弟眼神复杂地说道。
谢祈当然没意见,虽然他原本打算把纪元贞带到桐阴灵虚去慢慢折磨,但说到底是人家的“家事”,他确实不好插手太多。
“请便。”
尔后三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庄吟仍在坚持不懈地尝试进塔,但每次都被弹了回来,时间一久,饶是他耐心再足,也不由开始焦躁。
“为什么?为什么要跟我作对?“他忽然爆发了出来,冲着塔门愤怒地喊,手握长剑不断砍着大门,剑剑拼尽全力,所过之处留下道道深深的剑痕,可惜塔门仍旧固若金汤,纹丝未动。
见状,谢祈也未去阻止,静静立在一旁,任由他的道长发泄。
哭吧,叫吧,喊吧,把心中的愤怒发泄出来,总比郁结在心好。
段清川连连叹气,忽想起庄师弟刚入离境苑那会儿,小小一个,怪忍人心疼,据说是宋真在一块巨石下边捡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