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奇风问:“此画出自谁人之手?画了何物?有何特征?盒子又是什么样的?”
兰道成答:“什么都没画,乃是一张白卷。盒子里倒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只装了亡妻生前的首饰。”
众人无法理解了。言城清憋不住狂喷一口酒,“兰叔叔逗我呢?没有画的画,到底算什么稀奇宝贝?”
坐在他旁边的兰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言弟弟稍安毋躁。”
言城清瞪大眼睛,自恋道:“兰姐姐你在笑什么?好像每次见到我你都在笑,莫非喜欢上我了?不过也正常,毕竟我如此玉树临风英俊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兰音懒得理他,连连道:“是是是。”
言城清喜滋滋道:“不过一年未见,姐姐也生得越发漂亮了,简直比传说中的水映柳还美上几分。”
兰音觉得既好气又好笑,气的是他竟敢将自己与烟花之地的水映柳比,但传闻水映柳美若天仙,故而她又觉得好笑,“说得好像你见过她似的。”
万奇风问:“莫非玄机之处在那画纸卷轴?”
兰道成摆手道:“其实这画是从陆家流落出来的。”
此话一出,众人再一次震惊了,陆家的画!
陆氏家族,人人擅画,非常有钱,往往一幅画千金难求,但陆氏族人经常给一些著名的道观寺庙画画。传闻中陆氏家族有个三不画族规:庸俗之人不给画,品行低下之人不给画,一夜暴富之人不给画。
其实兰家一开始算是暴富之家,虽说经过百年的积累洗涤,现如今文化底蕴家风家规俱佳,已经不同往日,但百年之前,兰家绝无资格去陆家求画,想必这幅无画之画也是通过各种途径设法得到的。
又据说,陆家道祖陆探微不喜欢呆在家里,时常出去采风,有时候会现身民间给贫困之人画画,有时候又会现身于山野荒庙中,给破落山庙画画,行踪莫测,飘忽不定。
然而陆家一百年前突然销声匿迹,举族上下几千人一夜之间悉数消失。
于是民间传言更加荒诞离奇了。有人说陆家全族到得道升天;有人说陆家是举族迁离到更远更神秘的地方安居修炼去了,比如桃花源那种地方;更有人说,其实陆家某日发生了某种纠纷矛盾,所以解散了,说不定你我身边就有一个陆家人。
总之众说纷纭,各有其词,传言总是扑朔迷离。
这次连庄吟也不禁放下酒杯,微微转头看着兰道成,若有所思。突然,他感受到一道极为犀利的目光,抬头,发现坐在斜对面的薛瑰在看他。
薛瑰和他对上视线,略一点头,含笑道:“道长跟我的一位故人长得很像”。
第25章 镜花离境(七)
庄吟礼貌性的一笑,“这样啊,那真是巧了。”不自觉摸摸脸颊,这一路,他总觉得脸莫名在烧,没错,不是害羞的那个烧,是真真切切地觉得脸似乎要着起来了。时间越久,脸烫得如同炭火在烤,可皮肤却跟平常一样白皙,并无异色。
会不会是吃错东西了?他努力回想着自己一路吃了什么,喝了什么,但这段时间吃喝住行都是和谢祈一起的,如果吃喝有问题,那么谢祈现在应该也感同身受,可谢祈看起来跟没事人似的。看着眼前清凉的清秋溪,庄吟心如火焚,若无旁人,他怕不是要跳下去了。
这时言城清一拍脑门道:“啊!我知道了!会不会是……”
众人屏气凝神等着他讲下去。庄吟亦暗自凝气把脸上热气强压下去。
这个时候言城清倒摆起谱来了,目光朝众人逡巡一圈,睁大眼睛道:“不会吧,这你们都猜不到,很明显啊,笑面财神干的啊!”
众人闻言呼吸一窒。
笑面财神,顾名思义,脸上带笑的“财神爷”,当然,这个名号是他自封的,他也算是个十分厉害的人物了,因为只有他能够同时在缉凶榜单和名士榜单上共存的一位传奇角色。
要说这个天下谁的速度最快,笑面财神称第二,绝无人敢称第一。无论是他偷东西的速度亦或是逃跑的速度堪称一绝。这位财神爷,也是缉凶梆单中唯一一位手里不沾血的人。他是个有原则的人,他可以偷任何东西,但也绝对不害人性命。
笑面财神在人面前永远是一副笑眯眯的神情,除了笑,还是笑,不过分灿烂,也不过分矜持,一直保持在那个微妙的弧度。
他不只是偷财偷物,还会偷文人墨客的字,美人的贴身衣物,剑客用剑劈过的一段木桩,甚至少女的眼泪,反正千奇百怪,突破底线,无奇不有。
但小偷就是小偷,仍旧非常令人讨厌。在座的,如薛瑰万奇风等名士榜有排名的人多少都被他偷过某些东西,故而很多人听到这个名字简直是牙痒痒的,恨不得立即把他捉来暴打一顿。
如果画是被笑面财神偷的,那就好办也不好办了。好办指的是若真是被他所偷,只要拿着十倍的赎金找他,画不出三日必会物归原主。
兰道成一脸不赞同:“小侄想的我也想到了。笑面财神神出鬼没,哪有那么容易被找到。所以也想借着此次宴会,想问下大家有没有他的踪迹可寻,兰某出十万两黄金购买消息。”这便是不好办之处,笑面财神可是有一千张脸皮的人,从不以真面目现身,大家抓不住他,哪怕当面碰见了也不一定能认出他。
十万两黄金就为购买一条消息而不是直接挂悬赏托能人异士找回那幅无画之画!兰家果然有钱。由此可见,那幅从陆家流落出来的画对兰道成有多重要了。
清秋溪旁的众客一致感到窒息。一排望下去,只有谢祈、薛瑰等人神色不变,举止若定。
别人或惊或笑,参与到笑面财神和丢失之画的谈话中。而这边的庄吟开始坐立不安了,他发现自己的脸上越来越烫了,并且伴随微痛瘙痒的感觉往脖子、四肢扩散开去,他忍不住拿手去挠脸,抓出一道道惊人的红痕,没用,没用!非但没有缓解丝毫,瘙痒感反而急剧加重了,仿佛有一千只一万只蚂蚁在满身四处乱爬乱钻。
在他百抓挠人心之时,谢祈突然伸手过来,抓住他的手防止他乱挠,面色凝重道:“你的脸怎么了?不要抓了。
谢祈的手冰冰凉的,庄吟觉得左手炽热滚烫的皮肤犹如被覆上一层冰玉,差点呻吟出声,幸好及时止住,抬头略带心虚地看看众人,还好没人注意到这边。但他立即反应过来,万一会传染呢?传染给谢祈就不好了,登时又扔掉他的凉手。
他弯腰俯身掬了一把溪水,看到倒映在水面上的自己时怔住了,他的脸怎么了?一道道红痕之上,不知何时长了一颗又一颗的细小脓疮,似乎在蓄势待发。
庄吟还在发愣,谢祈已将脸上戴着的青面獠牙面具取下,快速扣在他的脸上,眼睛微眯,目光透着一丝危险,声音冰冷而愠怒:“那个老乞丐,果然不简单。”
第26章 镜花离境(八)
庄吟突生变故,谢祈当即带他离席。细心如兰音,注意到二人异状,默默跟了上来,讶异道:“怎么突然走了,可是发生了什么?”
庄吟极力忍耐,摇头道“无事。”
谢祈脸色阴阴暗暗:“小意外。”
兰音疑惑地盯着庄吟,本应在谢祈脸上的青面獠牙面具此时正戴在庄吟的脸上,“真的没事?”
“没事没事,多谢兰小姐款待,有缘下次再聚。”庄吟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离开兰府。
兰音急切地看向谢祈:“可以进一步说几句么?很快的。”
谢祈转头看看庄吟,犹豫片刻,走向了兰音。
庄吟目送二人往远处走了几步,悄悄地不知说了什么,谢祈点了点头,像是达成了什么协议。不多时,谢祈快步走回。
说来也奇怪,自从走出兰府,吹了几阵凉风,庄吟便觉得身上那股又热又痒的感觉似乎有所缓解了。
二人又回到初来时的那条长街,街上依旧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他们循着来路仔细寻觅了一会儿,终于找到那条看起来不起眼的小巷,当初那个老乞丐就是从这条小巷忽然蹿出,拿了银子,又忽然跑回小巷。
如今想来,老乞丐可真是奇怪得很,讨个钱罢了,非要庄吟递给他,却原来别有用意,想把这诡异的脓疮传染给庄吟。
这条藏于繁华花城的小巷,显得格外的阴暗狭窄,就在这样的小巷中,零零散散坐着几位衣不蔽体的乞讨者。
谢祈状似随意地走到一个靠着墙壁垂着头的乞丐跟前,蹲下问他:“你们之中有没有一个浑身长了脓疮的老乞丐?”
乞丐动了动,面无表情地抬头,有气无力地瞧了他一眼,“没有。“
谢祈见状,随手在他面前扔了好几枚碎银,挂上假笑,冷笑一声:“你确定没有?“
乞丐见到银子眼睛都绿了,双手圈着银子使劲往怀里藏,嘴里忙不迭说道:“见过见过,公子你说的是鬼楼的老孙吧,诶哟您找他做什么,老孙那个人鬼鬼道道的,是个疯子。那鬼地方您还是不要去了罢。“
“鬼楼?他和他夫人住在鬼楼里?”庄吟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