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徽明从桂生手中接过卷轴,亲自承递至太后面前。
“祖母请看,此乃孙儿心血之作。”
“哦?”
面对业已成为青年英才的长孙,太后也笑眯了眼。成圆自十四岁接触政务伊始,便在朝中博得了好名声,不仅百官夸赞,连一向苛刻的天子都喜开了颜,以至于她身处深宫,亦能听到有关他的消息。
云丝宣为底的画卷徐徐展开,重彩渲染的青山碧水,如一方藏匿于画中的山水,见了天日。千里江山,跃然纸上。
勾边的墨线中加了金箔粉。细而灵动的线隐现金光。连绵不绝的江水更是一绝,粼粼波光,连成一片流金。
巍峨高山中隐有仙阁,神母自天而下,神光普照众生。不消说,那端庄慈祥的神女,便是以太后为原型画的。秀丽的眉眼、唇角慈爱的笑意,皆惟妙惟肖地将太后的神情勾勒出来。
极好的默写。
大殿下才情兼备,尤其画得一手好画,此画篇幅极大,气魄非凡,不比方才太子那座沉静大气的兰赤石山子差。
席间赞叹不绝。比起通俗的祝寿画,宋徽明这幅画除去笔法高明,更胜在意境开阔、浪漫真挚,实属佳品。
“这幅《山水寿图》,便是孙儿献给祖母的生辰贺礼。祖母情操高洁,素喜山川,却无甚机会出宫赏景,皇家山庄的山水再美,看久了终究是会腻。孙儿去年曾奉父皇之命,远赴丽清江以调民情,见当地山水秀美,便将它记在了心头。孙儿笔法有限,不能将天地山水之美悉数还原,只能尽力而为,只求这画中山川也可一解祖母对我长明河山的欢喜。”
他师从当世名家,少年意气,不见匠气老成,却自然清新,太后只看一眼,便为画中山水倾倒,久久不能回神。
“好,好啊,成圆有心了,”太后笑得合不拢嘴,“祖母早就听闻成圆画技高超,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太后大悦,又唤侍奉在所有的宫娥取来一只香囊,赐予宋徽明。
“这是祖母前些年去阳水时求得的信物,也一直在给它找一个可以托付的主人。既然成佳有了珠子,这香囊便送给成圆你吧,”太后叮嘱道,“祖母希望成圆以后能去更多的地方,倾听民情、治理民生,好好辅佐成佳,造福长明苍生。成圆真是个好孩子,皇儿啊,你看成佳成圆都这么懂事,真是咱们老祖宗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孙儿谨记祖母教诲。”
宋徽明回到席间,同对面的人对视。
太子殿下,宋徽明哼笑,您可真是忘了,书画向来是我专长,您偷换我一件礼物,我自然能再创作百件,您以为换了那件山子,便能让我措手不及?不是撞贺礼就是没有能拿出手的东西,是您天真了。
也不知道是哪位门生给您出的主意?
宋徽安长眉微挑。
嘁。
太子用度仅次于帝后,那石料本来就是本宫应得的,难道本宫收回自己的东西,也要和你通报?区区庶子,可能受得起本宫这一声通报?
接下来几个小皇子,过于年幼,送礼也稚嫩,多由母妃或老师指导着,抄录些经文送上。
唯独十五皇子不按套路出牌,由宫娥牵着,怯生生地来到太后面前,送上一团意义不明的干泥巴。
干泥巴上面居然还用竹扎插了一个孔,孔里插一朵花。
宋徽安只看一眼那团干泥巴,便要气绝。
傻阿弟,哥哥都准备好贺礼塞你手里了,你怎么还不要?这这这,这么团烂泥巴,成何体统!你是要气死哥哥么?
太后笑道:“十五呀,这是什么?”
“是给祖母的花插,”年方五岁的十五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十五自己用土捏的,是不是……不太像?”
宋徽明面上把持着长兄的冷静自持,实则快笑背气了。
这何止是不太像,横看成团,侧看扁圆,说是插了鲜花的干牛粪,都有人信。
十五小声道:“祖母,前些天,孙儿跟母后去庙里,见祭祀神灵用的花插,庙里的大师说,这花插许上愿望,便能成真,孙儿想,孙儿做一个,再许上愿,总比让别人做一个来得灵验,所以孙儿就自己做了一个……其实孙儿做了很多,就这个最能看了。”
他泪眼汪汪,活像小羊羔。
“好孩子,你从哪开始,都是自己做的?”
十五殿下答:“挖土。大家都说城东的临仙山曾有神女天降,孙儿便求母后带孙儿去了临仙山,寻了那棵仙女柏,在柏树下挖了土。大家都说神女大人有求必应,孙儿便向她许愿,愿祖母寿比南山,能让十五一直陪着您。”
稚子纯真,一片赤诚。
太后笑得合不拢嘴,接过十五手中的泥花插,亲了亲他的额头。
“好孩子,你的这份大礼,祖母便收下啦,谢谢十五这么可爱的礼物。”
十五喜笑颜开:“真的?”
太后笑眯眯地:“当真。”
没想到一圈儿下来,风头全给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抢了。
宋徽明嘲弄地笑笑,却见对面的宋徽安面露微笑,颇为欢喜。
大抵是因为自己最宠爱的亲弟有这么一出,比他自己拔得头彩还要来得骄傲开心吧。
夜深,太后疲乏,再听几折戏,便起驾回宫了。帝后恭送太后,一并离席。
戏班子下台,教坊调教的女伶穿素色襦裙,身披透明轻纱,怀抱银纹琵琶,如被歌声推着的花流,徐徐涌入殿中,腰肢轻扭,如春风中的新绿的嫩柳,含羞带俏,步步生莲。
琵琶声如山间清泉,如玉珠坠地,最清亮动人的,还属夜莺般的歌喉。
一张张如花似玉的脸儿,绽开优雅清丽的笑颜,巧笑嫣然,眉目如画。
宋徽明看着眼前软若无骨的美人,砸吧砸吧嘴,却觉索然无味,好像连杯中的佳酿也清淡如水。
浮在他脑海中的,还是方才戏台上挺拔结实的男子身形。
既然都是学曲艺的,那么漂亮的身子,想来也别有一番风情。
“桂生,”他轻声对侍候在身边的小太监说,“去把刚刚台上唱余门兄弟的伶人叫到永平宫。”
桂生道:“大殿下,您是要点余文显还是余乐显?”
宋徽明皱眉道:“两个。”
桂生得令,赶紧办事去了。宋徽明抿了口酒,眯眼看舞。他心思早不在这了,却还是要等。
太后及帝后已离席,如今在这家宴上能称得上主人的,唯有储君了,太子不走,其他人也不大好离场。
宋徽安年方十四,喝酒上头,约莫两小盏酒下肚,已被烧得面颊泛红,额敷薄汗,强睁开的眼朦胧一片,快要被酒辣得流下泪来。好在众人皆沉溺于歌舞,无人注意他的窘境。
尽管不喜欢这个处处与他作对的弟弟,但他不得不承认,宋徽安这姿容样貌,可比下面的舞伎漂亮多了。
一曲终了,鼓点又起。
随着欢快活泼的节奏,素裙少女们翩然退下,换上异域打扮的金发舞姬。
第67章 夜宴
大殿上,灯火摇曳。舞姬们藕臂半露,玉肢舒展,侧开至腰间的红罗裙摆上下翻飞,不时露出半条玉肢。高鼻深目的热情美人旋身而舞,系在四肢上的金铃叮铃作响,其声清脆,酥软妩媚。
领舞的金发少女曼扭腰肢,一双碧绿猫儿淌出春波,举着承酒的玉盘,三进一退,步步生花,旋身来到太子案前。
宋徽安浅笑,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她。
他实在是美而不自知,光艳照人,连落落大方的少女也脸上一红,带上羞意。
少女斟酒,服侍着他将酒饮尽,又解下腰间的罗帕,替他将唇上残留的酒水擦尽。
配乐的鼓点骤然急促,升向高潮。少女轻轻拉起宋徽安的手,将他带离席间。
莲生生怕宋徽安站不稳了,忙道:“殿下……”
“没事,让本宫玩会儿,”宋徽安摆手,遂解了一直披在身上的玄青褂子,露出内里绒边窄袖的酱红锦袍,同少女来到殿中央。
本朝近来崇胡风,他住在深宫,也赶了这个时髦,学了这时下最流行的胡舞。
面若好女的鲜衣少年,意气风发,黑亮的眼里燃着亮光。宋徽安不时低笑出声,真如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岭之花忽然通了人性、白玉蒙了香蜜,明艳风流,怎能叫人移得开眼。
越是不可亵玩的东西,就越是让人生出隐秘的非分之想。
宋徽安极通音律,他跳了会,又喊乐师递上小鼓,围着舞姬亲自奏乐。舞姬受宠若惊,更是翩若惊鸿,于衣裙翻飞间献上香吻。
宋徽安其实比高挑丰腴的少女还矮上些许,揽住少女精瘦的腰肢,气势却撑得住。宋徽明远远看着这幕,只觉所有的光都集中在半醉的少年身上,将那染红些湿红的脸镀上一层金辉。
太子亲自下场,众人亦幸甚至哉,称赞者有之,拉着舞姬共舞者亦有之。十二殿下从母妃怀里出来,拽着一名舞姬的红裙不放,舞姬哭笑不得,只能下场披上件外袍,跪坐在一旁,陪十二殿下掷骰子。
宋徽安带着香脂水粉气回到席间,莲生忙送上醒酒汤。他喝了汤,脸上的红晕逐渐消下,眉眼间犹带几分平日里见不着的放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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