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徽明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也知道是你瞎了眼!算了,换料子是太子连同玉春堂的人算计我,我罚你顶个屁用?”
眼见得救了,桂生几乎要哭了出来:“多,多谢大殿下饶了小的……”
“……你之前说,太子也在玉春堂订了太后的贺礼?”
“是,是的。”
宋徽明冷声道:“搬进库房吧。”
桂生一愣。
太后生辰将至,距今日不过十天,太子殿下若真抢了大殿下那块石料,雕了个差不多的东西做贺寿礼,大殿下这座山子,显然是送不出去了。可时间紧迫,不送这山子,大殿下还来得及送什么?
却听宋徽明道:“芙蕖,取一卷云丝宣来。”
夜深了,冷月悬挂于空。天降小雪,逐渐有了转大的势头。
宋徽明自己留在书房里作画。主人不睡,下人们自然免不了跟着伺候着端茶送水。偏偏宋徽明临时起兴,点名要喝御膳房新酿酒的桂花酿。
这大半夜的,外头又冷,取酒的差事本不应桂生来做,可他毕竟做了错事,虽未受罚,也够让心惊胆战一阵了。眼下宋徽明不愿为人叨扰,他守在一旁也心神不宁,便自个儿领了取酒的活,跑出永平宫。
宫中大道皆有侍卫除雪,小道则不然。天冷,桂生贪近,还是走小道摸去了御膳房。
这个点了,御膳房当值的人也没精神。守在门口的小侍卫对着他拿来领酒的木牌一看,登时清醒得比被火烤还快些。
桂生瞧了瞧门前停下的金蛟轿,轻声问:“太子殿下也在?”
小侍卫道:“回桂公公的话,太子殿下是在这,做什么来的,小的就不知道了。”
又是太子!
桂生心道自己今天不仅因为他惹得自己在大殿下面前出丑,现在居然还要撞上他,可真是倒了大霉、出门没看黄历。
太子平日没有出宫的机会,课业之余的确喜欢到处溜达,除去政机重地和后妃宫闱,他无所不去。哪知就正好让他撞上了。
桂生心道太子年方十四,还不到贪杯的年纪,自己应当不至于在酒库同他撞上,便松了口气,跟值班的太监说明来意,便被领着往酒库走。
谁知刚走几步,便见一锦衣玉面的貌美少年带着仆从迎面而来,周身如有金玉光辉,登时将安静的廊间照得如同大殿。
那少年面若好女,目视前方,神色淡然,玄青锦面的袍子也掩不住挺拔身形的锐气。他锦衣玉食惯了,身板儿也抽得好看,出水芙蓉的茎秆般,直而不僵,纤而不弱,那承袭自生母的面庞更胜星辉,堪比日月。
古今多少软玉红颜,悉数化为俗粉。
明艳不妖,清而不寒,两种截然不同的特质在他身上竟达成一种奇妙的平衡,让那上挑的眼尾有种强势而不凌厉的威压。
天生的上位者,高处胜寒的疏离感与贵胄之气,自然而然地让人难以直视他。
少年身旁跟着的太监,正是白天才和桂生打过照面的莲生。莲生提着只红漆鱼纹的红漆食盒,想来装了不少点心。
桂生忙向太子行礼,恭声道:“臣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安。”
宋徽安还当是哪位后妃嘴馋贪杯,遣小太监来弄些零嘴小酒儿回去,便没说话,“嗯”了一声,带着自己的侍从们径直离开。
桂生跪在地上,头也不抬,生怕与站着的莲生对视,引得自己不快。
脚步声越来越远,却听身后飘来少年清亮的声音:“都这么晚了,是哪位宫妃还要吃食?真是怪了。宫妃们不是成天到晚找宫廷修士求养生丹以葆姿容么,还有这么馋的?”
“殿下……那是在大殿下处当差的。”
“哦?他?那倒是不奇怪了,做什么都馋,明明都接触朝纲政要了,胃口还大得很,拎不清自己究竟要干嘛……本宫听闻,皇长子年十八,仍不近妾侍……那小太监长得倒还不错。”
待到身后彻底没了脚步声,桂生才不动声色地站起来,取了酒,一个人闷声往回走。
头顶的素白的月冷得很,宫间小道也冷清,他只想赶紧回到永平宫,等进了门,挨到火炉旁了,就能取暖了。
至于遇见太子的这件事,就不要告诉大殿下了吧。
十日后,太后的六十寿辰如期举行。
一日到头,宫中盛宴不绝,太后和几位太妃素爱听戏,天子更是召集长明各地的有名戏班,进宫排演月余,为的就是讨老人家欢心,果不其然,这些戏哄得老人家欢笑连连。
百官散去,晚上再摆的便是皇室家宴。妃嫔皇子,王子王孙,皆盛装出席,悉数入座。觥筹交错,欢声笑语。
来时,宋徽明正好在殿外碰见了宋徽安。
太子礼服加身,肤白若雪,眉目清艳。
他这几年长开了,姿容更胜其母,又生着姑娘家绝无可有的高慢傲气,艳而不妖,威压众人,饶是看得恨他的人牙痒痒。
“臣见过太子殿下。”
“皇兄免礼,”唇红齿白的清隽少年微笑,关怀体贴,“本宫听闻皇兄近日劳于准备祖母庆生贺礼,皇兄情真意切,让人感动,可千万要注意身体,别染上病。毕竟皇兄少年英才,还要为我长明多做贡献呢,若皇兄累垮了,父皇免不得伤心了。”
“自然,臣多谢太子殿下关心。”
小兔崽子。
低劣鼠辈。
两相对视,心照不宣。
人既然来齐了,便免不了为老寿星祝寿。
这时,亲疏远近便显得尤为明显。
暗地里,不少人都在看好戏。众人都默认地,将目光全放在了两位年纪最长的皇子身上。
——姜贵妃所出的皇长子宋徽明,以及郭后嫡出的皇五子、太子宋徽安。
小辈祝寿送礼,由天子起头。皇帝敬爱生母,送上一对翡翠鸾鸟,寓意母亲福无尽头、尊贵万安。这寿礼不可谓不好,太后笑着让宫娥将翡翠鸾鸟摆到一旁,又看向伶俐聪慧的嫡长孙儿。
“成佳啊,今年要送祖母什么礼物?”
初长成的翩翩少年坐在席上,如发光的白玉。
“祖母,孙儿也送您石头。”
太后笑眯眯地。
“什么石头?”
宋徽安但笑不语,示意小太监将红漆箱子抬上来。
顶重顶沉的红漆箱子被一层层打开,最后露出纯粹而亮丽的苍蓝。满座皆惊。
宋徽明挑眉。
宋徽安送的这座也是兰赤山子,但比起宋徽明的设计图纸,太子这座更讲究空间彼此的通透,镂空处极多。质地偏厚的兰赤石不透光,更显得被镂空雕出的水榭楼台、森林树木有股别于其他山子的韧劲。
这山子的内容也不同以往祝寿常用的福禄图与仙人侍女图。
辽阔的山野间,骏马奔驰,少女骑在马背上,英姿勃发,拉弓射日。
【作者有话说:注:兰赤石:即青金石。
大殿下这座山子设定的体量很大了,至少在真实历史上,因为青金石并非中国原产,送进国内的石料体量较小,用来雕的山子体量也没有本土玉种的大就对了,数量也很少。不过既然本文是架空文,设定上也就放飞了,假装长明青金石又多又大吧~】
第66章 贺寿其二
宋徽明见此,暗暗握紧玉杯。
眼前这块兰赤石料,才是他送去玉春堂的那块。太子殿下年纪不大,夺花献佛的本领倒是修炼地炉火纯青。想来是太子暗中下了命令,玉春堂那群人精权衡片刻,决定听后者的。
毕竟,这位才是未来的君。
宋徽安朗声道:“祖母是北土噶容山出身的公主,自四十二年前嫁入长明,未曾归乡。唯祖母离家之久,让孙儿难过,正好祖母爱听这折家乡戏《英哥游猎》,孙儿便让人照着孙儿的图纸,雕了这座山子,作为寿礼献予祖母,还望可解祖母一二分乡愁。”
太后感动不已,笑道:“成佳真是个贴心的好孩子,来,到祖母这来。”
宋徽安“诶”了一声,离席来到太后身前,太后握着他的手,将他仔仔细细看了一番,遂从手腕上取下一串古朴圆润的碧玉珠子,放到他手里。
宋徽安故作惊喜:“祖母,这……?”
“成佳啊,你拿着便是,”太后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这是祖母从北土带来的珠子,几十年来都戴在身上,从不离身,求神拜佛,都带着它,多少能带来好运。祖母也老了,这串珠子兴许还是留给小辈,讨个福运吧。成佳啊,祖母将它送给你了,也希望祖母的好成佳福运昌隆,做个明君。”
她本就对漂亮聪明的嫡长孙寄予厚望,如今年事已高,思乡之情难以附加,寂寞之时,不免怅然,宋徽安关怀备至,实在让她欢喜。
宋徽安是长明未来的君主,她对他表露偏爱,名正言顺。
却说宋徽安得了珠串,满面笑容,又拉着太后说笑几句,才回到自个席中。如玉如竹的美少年不动声色,低头抿酒。于抬眼间淡笑一下,谦卑有礼,但这笑落在宋徽明眼中,便是另一种含义了。
得意至极,嘲讽至极。
小兔崽子。
下一位祝寿的皇孙,便是皇长子宋徽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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