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枝把手机举起来,高度与自己的面孔持平。
他问:“你觉得我们像吗?”
沈锦旬努力地找相似点,委婉地说:“你们都是黑头发。”
云枝叹了一口气,眼睛里却是亮晶晶的。
“之前楼朔盯上了我,不过没别的事情,像是在血族版本的查户口……要是他讲的没错,唔,真的没搞错的话。”
他语气认真,又带着小心翼翼的彷徨,似乎在和沈锦旬分享着不该说出口的秘密。
“这只吸血鬼应该是我爸爸。”
尽管云枝努力地想让自己说得保险妥当,可看见沈锦旬不自禁坐直了身体,仿佛在和未来岳父面对面,那些压抑突然没了禁锢。
本来怕万一闹了乌龙,搞得各自空欢喜,所以他缄默于口。
现在起了个开端便停不下去。
做梦也好,他想预支一个美梦。
云枝说着晏家,也说了那场车祸。
这段时间以来,他逐渐接受了现实,当初再怎么情绪起伏,此刻也已经能够淡淡地讲述。
换血的事情被故意避开,前因后果听起来就是个惹人感叹的悲剧。
那位母亲不知道出于什么缘由,和楼朔说过自己会选择流产,最后却生下了云枝,再托付给了沈习甫。
而沈习甫本该新婚燕尔,却因为这场事故,只能束手无策地看着昏迷的爱人。直到自己病故,都没能等到爱人苏醒。
“我知道二叔以前谈过恋爱,但没怎么关注……原来他结过婚?”
沈锦旬惊讶地问,仿佛之前那十八年过得稀里糊涂,自己和沈习甫并非同住一间宅邸里的亲人。
云枝道:“你性格一点也不八卦。”
“确实,不过有一次,我真的被激起了好奇心。”沈锦旬道。
“哪次?”
“你在医院里冲着我哭的那次,我看上去不怎么急躁,其实心里快要愁死了。”
他用左手捏着勺子,给云枝捞了汤里煮到稀烂香浓的番茄,又道:“你现在愿意和我说,我更像是闷了许久终于解脱的那一个。”
这么说着,他问:“是因为这个哭的吗?”
云枝点点头,确实如此,又不止如此。
这段时间想过该怎么和沈锦旬讲,自己被带到沈家,撇开浮于表面的细心抚养,内里是残酷的利用和伤害。
然而云枝愈发觉得这样做根本不是救赎,而是在赌博。
如果得知了这一切,沈锦旬没有折中的办法,肯定要做出取舍。
站在自己这边,注定了要和家里撕破脸。
反之,他能够理解,但没办法和沈锦旬保持亲密关系。
云枝并不怀疑沈锦旬对自己的感情,可这些怎么能和绝对的钱财权势相比?
作为从小被当成继承者来培养的人,成长的路途中承受了多少困难,为此选择放弃,是不是一点也不值得?
每次想到这里,他会变得自卑又悲哀,矛盾地陷入茫然中。
不想让沈锦旬做出任何牺牲,也不想知道到底是哪方被丢掉。
他只想趁着平衡尚未被打破,当个可耻的胆怯者。
沈锦旬道:“发什么愣?你今天走神的频率有点高,在惦记些什么呢?”
“我去看望大少爷的时候,他衣柜里掉出了一只吸血鬼。”
云枝也觉得自己神游得有些过分,果断出卖了薛风疏,用来转移话题。
“什么?!”沈锦旬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
本来云枝觉得沈锦旬是对哥哥的私生活感兴趣,总归是亲兄弟,哪能完全不予关心。
然而沈锦旬打开拨号页面,迫不及待地询问:“研究院的投诉电话是多少,我要举报他恶意□□。不对,这个是不是直接报警就好了?”
云枝:“……”
解释了薛风疏并非色迷心窍,也没有丧心病狂,甚至是做了一出好事,沈锦旬显得有些不信。
他摇头:“薛风疏平白无故的哪会管这些,最开始就算没打歪主意,也肯定是瞧着那只吸血鬼长得好看。”
云枝道:“他被塞在衣柜里,大少爷看不到他的脸。”
沈锦旬见他维护薛风疏,不由冷笑:“柜子里藏了一只漂亮吸血鬼,他看着淡定,心里指不定怎么爽呢。”
“为什么?”
“这还要理由?想想就躁动啊!”他泼脏水。
云枝抱着胳膊,审视地盯了沈锦旬一会:“他是怎么想的,我不能确定。倒是你,为什么看起来那么懂?”
沈锦旬没想到挖了个给薛风疏的坑,却把自己给活埋了。
他立即撇清:“我瞎说的。”
云枝不肯掀篇,问:“瞎说怎么会扯到这种方面?之前琢磨过吗?具体是什么时候,对方是谁?不要回避问题,把碗筷放下,说完再吃饭。”
问得尽量委婉,然而还是被沈锦旬抓住了真实意图。
“怎么,想套我的情史?”
沈锦旬用左手撑着侧脸,微微转身看向云枝,眼神里满是揶揄。
云枝被戳中了心思,赌气般撇开脸:“不想说就别说,怕你太多情,三天三夜都分享不完。”
心里清楚沈锦旬在读大学之前,是完全没有感情经历的,回国后也没有,但在大学期间有没有,那就说不准了。
他想,谈恋爱是一件随缘的事情,自己并不介意沈锦旬和其他人……
算了,强撑没有意思,他确实会忍不住吃醋。
小气也好,古板也罢,总之他对沈锦旬的独占欲很强烈。
“这么形容也不是不行。”沈锦旬卖关子,“别说三天三夜了,我能和你分享到我结束复健。”
云枝不开心,怼他道:“那复健的到底是你右手,还是你舌头呀?”
沈锦旬看云枝这副气鼓鼓却拼命憋住的样子,觉得特别好玩,不过没继续捉弄。
他坦白道:“我第一次动心,不太能控制自己,只能放纵着相思泛滥。对云同学能够从日出惦记到日落,光是在医院的那段时间,就能聊上好久。”
“这是我情史里比较说得出口的部分,另外一部分举个代表性的例子,就是自己孤零零地待在医院里咬牙切齿,想把你抓过来,再也不让你走了。”
见到云枝笑了起来,草率地认为他的想法幼稚,他闷闷地说:“还让不让我说下去?”
“我在听,我在听。”云枝顺从道。
“之后你就是我一个人的。”沈锦旬的桃花眼弯了弯,纤长的睫毛扫过了那点泪痣。
他轻声说:“比如藏在衣柜,但我不会让你独自留在那里,肯定要和你待一起。”
“这样很好玩?”
“对啊,不会有人抢走你,我可以有很多时间了解你的想法,熟悉你的身体,把你更可爱的一面从里到外开发出来,在我面前没有克制和遮掩。”
云枝打住:“我不听了。”
“干嘛,原来你喜欢听dirtytalk?”沈锦旬垂下眼注视着云枝,把对方的每一个细微反应都收在眼底。
“我还没怎么讲,你已经兴奋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那就把话筒给小锦,喜欢听就多听点。
以及虽然小枝想当鸵鸟,但小锦在这周会知道真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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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兴奋吗?
云枝妄图否认这种形容,可即便稳住了发抖的声线,泛红的耳根也会出卖自己。
他好像失去了说谎的能力。
在沈锦旬这里,伪饰没有意义,他早被看穿了。
不过,他依旧磕磕绊绊地嘴硬道:“我哪、哪有?你少说这种话!”
“我怎么了?”沈锦旬嗤笑:“也不是很直白啊,否则我就接着昨天的继续说……”
昨天晚上他也说了一些荤话,尺度比刚才的更大些,说完以后本就发软的云枝会颤得更厉害,抬起眼睫瞪着自己,想要反驳又无力反驳。
那时候他怕云枝接受不了,轻言轻语地哄了一会,规规矩矩的。
此刻想想又有些心痒。
“再不动筷子,饭菜都要凉了。”
云枝捧起碗喂了两勺菜,看沈锦旬无辜地眨眨眼睛,又让他喝了两口番茄汤,生硬地扭转了暧昧局面。
“你今晚早点休息,明天一大早去拆石膏,下午还要去公司开会。”云枝语无伦次地说着,显然被刺激得不轻。
他拍了下脑袋,道:“我最开始要说什么来着?在衣柜这个词出现之前,我们聊到了哪里?”
“掉出一只吸血鬼。”
沈锦旬恋恋不舍地提醒,似乎在对刚才的内容意犹未尽。
云枝很快就进入了新状态,道:“他叫宴焕,宴奉是他的叔叔。小锦,当时我感觉心跳漏了一拍。”
他嘀咕:“我想和他比对血样,可我不知道怎么开口,临走之前纠结了很久,也只敢让他好好养伤。”
温柔精致的眉眼之间,神色有些丧气,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你觉得这样做得不妥当?”沈锦旬说。
云枝困惑:“嗯,我觉得我表现得很差劲。你说呢?”
在回来的公交车上,他一度有些嫌弃自己,觉得优柔寡断,实在特别不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