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你别嫌小枝不和你讲,万一是你哪个长辈做的,他说了也是让你犯难。到时候你不管是帮他出头,还是当做没听说过,都不太好收场。”
沈锦旬迟钝地回过神,蹙了下眉头。
“我现在是在生气?”
“不然呢?我看你像是丢了魂。”薛风疏不解。
作为被云枝依赖着的人,发生了那么糟糕的事情反而被蒙在鼓里,迟迟没能做出任何保护,沈锦旬确实不好受。
如果可以,他很想让云枝在自己面前能够抛开那么多顾虑,变得更有勇气一点。
不过这些细枝末节真的犯不着令自己纠结太多。
影响心情的是另一种情绪。
沈锦旬发笑着说:“我可以确定你真的完全没谈过恋爱了。”
薛风疏请教:“那你说说。”
他真的不太懂这些,看到沈锦旬表现得失魂落魄,因为云枝的伤情而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当然猜测这人倍感不爽。
“没事,Raglan没教会你的,让小沈老师现在给你补补课。”沈锦旬道,“沮丧,有脾气,或者觉得自己没用,只是很虚地浮在表面,眨眼间就没了。”
薛风疏问:“归根结底不是这些?”
这一次,向来爱别扭的二少爷没有口是心非,坦率地公布了正确答案。
“对啊,我明明在心疼他。”
起初心里一团糟,一时间脑海里有些混乱。
偏激一点来说,有几个瞬间,他会想要逼问,为什么在自己面前依旧有那么多顾虑,难道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让云枝难以肆无忌惮地分享所有?
或者试图欺负,要云枝稍微吃点苦头,再好好长点记性。
然而这些其实没有被深想的机会,更别说被执行。
稍微沉淀下,他就发现真正想要做的,以及最想去动手实现的,非常单纯且简单。
自己只是想要抱抱云枝。
第48章
坐在私密会客间的沙发上,云枝的腿上搁着一本时尚杂志,时不时低头翻阅几页。
本期的某块专栏采访了沈锦旬,他注意到后,坐直了身体,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里。
自从大秀过后,沈锦旬的话题度很高,大家喜闻乐见的无外乎是他的家庭背景和相貌。
杂志社也注意到了这点,虽然没有拍到照片,但提出的问题绕不开私生活。
沈锦旬答得滴水不漏,甚至有些索然无味。
不过问及伴侣,他大大方方提及了自己的性取向。
[在追求,还不是男朋友。]
记者问:[原来是您主动吗?方不方便透露下他是什么样的人?]
[抱歉,没办法用简简单单的几个词语去形容他。]
“看什么呢?在那边傻笑?”
挑了半天颜色,白栖迟决定染浅发。来来回回漂了几遍后,发色褪白,再抹了层淡淡的金色。
对着镜子左顾右盼,见云枝笑了半天,他实在好奇不过。
云枝道:“这本杂志采访了沈锦旬啊。”
“你的视线挪一挪,从他的名字上移开。”白栖迟提醒,“还会发现我也出场了,他们是先邀请了我,再旁敲侧击问了能不能捎上他,他是蹭了我的名气好吗?”
“好好好。”云枝自顾自点头,并未挪开视线。
手机叮的一声收到了财务部的打款消息,他疑惑地询问了下这笔钱的来由,对方说是董事长秘书的安排。
他问:“董事长?”
“之前他那边找您协助了一些工作,所以拨给了您加班费。”
云枝有些震惊,一时以为老爷子没怀好意。
思来想去了半天,他依旧百思不得其解,没想到对方还能给自己发这份钱。
一下午荒废在了店里,陪白栖迟染完了头发,他们两个去吃了西餐。因为刚刚被老爷子发了一万块,所以这顿是他请客。
出了餐厅,电影院门口人来人往,广告银幕上播着新上映的热门片预告。
云枝本来想问沈锦旬有没有空,打开聊天框,突然记起这人去找薛风疏了。
“怎么,想找小老板来陪你看电影?”白栖迟问。
云枝摇头道:“算了,他应该和他哥哥在一起。”
尽管以宴焕现在的情况来说,近期应该不会离开这里。可万一薛风疏没了耐心,把宴焕托给其他人照顾,那云枝很难再见到那只吸血鬼。
所以沈锦旬去招呼一声,以防薛风疏送走躲在衣柜里的小东西。
“薛风疏啊,那个人据说是Raglan的得意门生。”白栖迟若有所思。
云枝说:“嗯,你也认识Raglan?”
“我有族人和他当过同事,很久以前打过几次交道,当时他的年纪才三十出头,已经界内很厉害的人了。”他道,“不过我不喜欢。”
他摊手:“做事情目的性非常强,感觉活着就是为了搞研究。严肃到无趣,在他手底下读书肯定很枯燥。”
走去露天停车场的路上,有几道高达挺拔的身影行色匆匆,和他们擦肩而过。白栖迟顿了顿,转头看了一会。
因为光线昏暗,所以他没看清楚那些家伙的瞳色。外加他们戴着兜帽和口罩,宽大的风衣也遮掩了轮廓,更让自己难以分辨。
“怎么啦?”云枝问。
“感觉有点眼熟,我还以为有血族扎堆到这里来,可能是我看错了。”
白栖迟撩了下头发,把玩着指尖的钥匙扣,继而忽地察觉到不对。
吸血鬼由于畏光,会随手携带遮阳伞,而大多数人除非夏季和雨天,很少会那么统一地带伞。
为什么那么多血族来到这里,一点风声都没有?
云枝也察觉到了这点:“应该就是你的同伴吧……”
“唉,管他呢,最近血族内部也乱。”白栖迟道,“楼朔不知道接到了什么任务,一天天的神出鬼没。”
“唔?”
“等到大秀开庆功宴,我问问他好了。”
有电话打给云枝,由于手机太破,云枝划屏幕划了好几次,都没能接听成功。
接着页面刷新,弹出了[未接来电]和[未读邮件]。
他打开收件箱,对方表明自己是受沈习甫委托的律师,在沈习甫的个人遗嘱中,有归属于他的一部分,希望他在下周六的上午九点能够出席公布会。
被这几行字的信息量弄得发蒙,他再次接到了电话。
律师和他重新复述了一遍,他愣愣地听着,猝不及防地接受沈习甫忽然再度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
对别人来说或许是天降之喜,沈习甫即便不涉商,也是名利兼收的艺术家,是背靠沈家的富家子弟,常人难以想象他的财富。
可云枝一直很安静。
过了会,他终于出了声:“可以放弃吗?”
律师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说:“请您再考虑下,不管您是否需要,毕竟这是沈先生的心意,他在遗嘱中最先提到的人就是您,想来和您关系颇深。”
云枝说:“我不想去。”
他不太懂这些,且心神不定,只想快点挂断这通电话。
被律师讲了一些规定和要求后,他对那句“无论如何,希望您能尽量配合”沉默了。
“我会写好书面声明的,真的不想去。”他艰难道。
“沈先生说过您可以任意挥霍,要是不接受,那会全部捐给指定的基金会。”律师争取道,“涉及的金额巨大,我不建议您现在做出决定,也希望那天可以见到您。”
白栖迟听到了一点内容,嚷嚷:“天上掉钱还不去?”
云枝看着邮件里另外几个收件人,有老爷子,有沈锦旬,也有另外一些亲戚。
他们此刻绝对知道了遗产居然还有他的一份,大概和自己一样意想不到。
会暴跳如雷吗?有些人肯定恨不得冲过来杀了自己吧?
云枝勉强地笑了下,心底里滋生出一种快意。
就算在他们眼里只是一粒随时可以踢开或碾碎的小沙子,偶尔好像也能反过来弄疼他们的眼睛。
这种快意很短暂,没过多久就成了苦涩和麻木。
他道:“这钱有点脏,我不要。”
有他流过的血,也有他阴差阳错没被换掉的血。
太恶心了。
白栖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问:“你怎么了?看你脸色不太好,要不然我送你回去休息?”
他道:“在等五分钟。”
车里放了一首歌的时间,他的手机再度亮起,杂牌机的性能不好,屏幕上出现了几条因系统卡顿而产生的白线。
这回来找他的人是老爷子。
云枝表现得早有预料一般,深呼吸两口气后,平静地接了起来。
他和白栖迟道:“送我去沈家好吗?”
查导航的时候,终点是沈家的宅邸。
去年被赶出来的那天,他试图去沈习甫的灵堂上供一支香却不被允许,没人正眼看他,没人愿意等待他。
今年他以这种原因回来,站在门口被保安鞠躬示意,有管家过来迎接,路上被诸多佣人投来目光。
他走到花房旁边的会客厅,一个距离沈习甫的画室很近的地方。
老爷子坐在一把红木椅上,手里持着拐杖没放,看着他站在了桌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