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是白栖迟的独立办公室,他时不时跑过去帮忙复印文件或者上传资料,干一些没有技术含量的活。
“就这么短短一上午,已经有六个人过来向我打听你了。”白栖迟感叹,“我们部门的门面担当。”
“什么?”
“别紧张,他们不是怀疑你什么,就是觉得你长得漂亮,问你是不是单身。中午有人约你吃饭了吗?”
云枝笑了下:“打算和办公室里的人一起去餐厅吃。”
自助餐厅在五楼,外包给了某家酒店,饭菜美味可口,选择性也多,吃完还有下午茶点。
云枝和坐在他边上的男人一起去打饭,因为赶上了用餐高峰期,所以在队伍中排队。
大家等着也是等着,闲来无事四处张望,或者谈论八卦。
云枝拿了餐盘,后面一阵窃窃私语,还有男生喊了句“老公”,随即跟着其他人一起看向对面的会议室。
沈锦旬刚到公司,神色淡淡地站在那里,和身边的高管聊着什么,泪痣在阳光下晃眼。
同样是穿西装,另外几个人显得正经,而他多出了几分斯文败类的味道,单纯是这么随意地站着,举手投足自有一种风度。
他说完话,听着高管的回应,顺便抬头看了一眼,正当好地和云枝对视。
像是记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沈锦旬忽地笑了下。
“天哪,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总裁朝我笑。”
“明明是对我笑,我已经笑回去了。”
大家交头接耳,几个年轻人争论着沈锦旬到底在看谁,并坚持同一个答案:“他明明是在勾引我!和你们没关系!”
云枝听着她们七嘴八舌,急忙移开了目光。
他紧张到顺拐,边朝前走边在心里说:真的和你们没关系!
第14章
“沈锦旬来之前,大家都在唱衰,可我感觉他比前一任好很多。”同事道,“至少公司饭菜变好吃了。”
“那老头张口闭口就在吹Tiro是家族企业,世代传承了好几百年。乍看逼格很高,实际是个疯狂卖情怀的抠门精。”有人附和,“请的三流厨子没水平,还要我们自己掏钱。”
“也吹不出来了,被收购咯。”
“所以花言巧语不可取,还是有钱最管用。瞧瞧这香滑醇厚的话梅小排,你们品,你们细品……”
对于公司的变动,舆论有不少在冷嘲热讽,为老东家的退场感到遗憾。相关人员却与之相反,在接受现实之余,甚至有点庆幸。
云枝听他们把沈锦旬夸得天花乱坠,默默抿了一口汤。
排骨汤熬得浓郁鲜美,放了青笋和木耳,味道清新爽口。他想,沈锦旬那么快就取得一众好感,不是没理由的。
在疲惫的午后有免费的佳肴热汤,以及美味甜点。茶水室里摆了各类咖啡豆,和专业的磨制仪器,充满了精致感。
就连洗手液和烘干机都升了档次,香薰特意换成了“闻起来就很贵”的味道。
奢侈品讲究体验感,行业内的人也对此或多或少会有所在意。沈锦旬对细节把握得很好,能让人感受到用心,也愿意买账。
二十三岁就能做到这样,他爷爷挑接班人的眼光真准。云枝心里感叹。
忽然有人说:“你们知道沈锦旬有哥哥吗?”
“不知道。”
“除了帅,我对他什么也不了解。”
“我有朋友在研究院实习,有个天才师兄,连跳三级提早读大学,现在年纪轻轻就是团队里的二把手。”他道,“据说他是沈锦旬的大哥,沈家投了很多钱赞助项目。”
沈家在私生活上一向低调,鲜少曝光于大众,外人不清楚其中详情再正常不过。难得捕捉到几句风声,也只是信息含糊的碎片。
“牛逼,他叫什么?我来查查看。”
云枝用筷子拨了拨碗里的米粒,看那人输入了[薛风疏],跳出来的相关词条全是学术相关的新闻,没有涉及身世背景。
“他怎么不姓沈?”
坐在云枝对面的男生开口:“他爸爸是入赘的,因为他妈妈是独生女,家里思想古板不让外嫁。后来生了二胎,所以弟弟姓沈。”
有人吃惊:“谁家那么厉害,让沈家入赘?”
男生耸耸肩膀:“不知道,我导师只和我讲过一点点,沈家现在的掌门人也年少轻狂过,不顾长辈的反对,偷了户口本去结婚。”
“那他家挺有浪漫细胞的。”女人道,“还有沈习甫被初恋甩了以后,单身了一辈子。”
“靠,这绯闻原来是真的吗?他真有初恋?”
“这还能有假?我以为这说法传得那么广,肯定是真的!”
云枝搁下筷子:“我吃完了。”
“吃那么少呀?”男生看他有几道菜碰都没碰。
云枝轻笑了一下,让他们慢慢吃,自己去甜品台上拿了几块马卡龙,独自回到办公室。
如今听到沈习甫的名字,他还是不太自在,根本无法作为旁观者抽出情绪。
云枝常常感激和怀念,但有的时候也会不受控制地流露出一种茫然。
那茫然很压抑,或许是夹杂着恨的,藏在他心底无处发泄。偶尔反应强烈,左手手腕下意识地颤抖,带他回顾着某场噩梦。
他趴在桌上深呼吸了几口气,差点忘了这些年来的刻意纠正,伸出惯用手要去握水杯却又猛地抽回,生硬而执着地改成了右手。
他逼着自己喝了小半杯水,由此冷静下来,表情恢复如常。
过了会,吃完饭的同事们陆续回来,叽叽喳喳地插科打诨。办公室里来了同部门的朋友,聚在一起消磨着午间时光。
“可以喊你小枝吗?”自然熟的女生问。
云枝道:“怎么顺口怎么叫,随意的。”
他长得出挑,性格又好,很快和其他人打成一片。
大家年纪相差不大,又同是艺术出身,学习经历和爱好有很大一部分的重叠,彼此之间共同话题很多。
聊了几句各自喜欢的作品,再约了抽空一起去看展览。他们略微熟络了,就开始讲着比较私密的话题。
“有女朋友吗,还是男朋友吗?”
“都没有。”云枝说。
天知道他还没谈过恋爱,就喊过某个人两次宝贝了。
真是替自己羞耻。
女生开玩笑似的举手:“我也没有!”
其他人纷纷附和,不管到底有没有,都跟着起哄。
直到下午的考勤打卡时间到了,他们纷纷散开,办公室重新变得认真严肃,投入在工作中。
进度非常紧凑,云枝帮不到他们什么,就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以免拉仇恨。
虽然自己看着清闲,是别人求之不得的状态,但他坐在这里并不好受。云枝让白栖迟多布置点任务,白栖迟回了句“天哪你有受虐倾向吗”。
可能他真的不适合做这种躺着都能拿钱的工作,总是心里空落落的,又使不上劲。
云枝思考了一会人生,嫌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除了这里,没有更好的地方能让他待着了,提前步入退休生活就乖乖养老吧。
“于域,能不能帮我整理下文件。”这里的组长说。
云枝看向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实习生,那个男生道:“姐,我这里在画建模,下班前给你可以吗?”
“给我吧。”云枝说。
组长摇头:“你是总监助理,又不是我们部门的公用小秘书,这样不好。”
她比云枝更熟悉职场规矩,既然觉得不妥当,那云枝又歇了回去。
他很久没碰过社交软件了,用的都是手机最基本的短信功能,这会儿没什么事情可以做,就下载了当下用的最多的APP。
熟悉了一下操作,再把沈锦旬、薛风疏和那两只吸血鬼的电话号码挨个输入搜索栏,跳出相应的账号后点击添加。
第一个通过请求的是还没开学的许嘉致,得意洋洋地表示自己刚刚起床,这才是吸血鬼该有的生活,不用和紫外线抗争。
第二个是上班摸鱼的白栖迟:[共享你一些我的私人珍藏。]
随后,满屏幕都是他这些年攒的沙雕表情包。
第三个是加完夜班的薛风疏,他非常拉仇恨地发了张路边烧烤摊的照片,问云枝馋不馋。
对此,云枝抱有的同情更多一些,毕竟已经晚上十一点半了,而这人早上七点就要查房。敢情自己的节奏是夕阳红,对方的作息是火葬场。
沈锦旬迟迟没动静,看来是过得最充实的人。
没能变成好友,云枝只能看他的头像。图片是平凡无奇的黄昏落日,天空上演着昼夜交替,一半云彩隐匿在了暗处,另一半还被阳光泼得闪闪发亮。
按照一些真实性待考究的说法,此类代表着所用者的内心处在矛盾中,并在尝试脱离某种状态。
等了很久,沈锦旬在他睡前同意了好友请求。
云枝困得眼皮子打架,强撑着精神翻他的过往动态,发现这人几乎不会分享日常生活。
偶尔发出来的照片千篇一律是自己做的饭菜,单人份,摆在入镜了小小一角就知道整体肯定很大的桌上。
看着看着流口水,云枝握着手机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