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烛声音因极度惊慌而变调。
“何事?”
昭炎又嘶了声,一把扯下喜帐,忍着肩头剧痛问。
“这——”
阴烛不放心的往内探看了一眼,但大红喜帐遮住了一切,什么也看不到,只能惴惴不安又惊疑不定的回道:“回君上,老奴过来给君上送夜宵,方才好像听到……”
“好了。”
昭炎打断阴烛,本想直接把人打发走,这时候,正小疯狗一样趴在他肩头咬他的少年却忽然松了齿,眸中闪出一抹他从未见过的亮色,然后拿脚尖用力蹭了蹭他腿。一下见他没反应,又蹭了第二下。
“……”
昭炎额头青筋一阵暴跳。
“搁那儿吧。”
好一会儿,昭炎心情复杂的开口。
“是。”阴烛恭敬应下,连忙指挥内侍们将东西一一摆到床边的小食案上。
昭炎命人都退下了,才重新拉开喜帐。
肉糜混着灵米的香气立刻钻入鼻尖,长灵偏头望过去,就见小案上摆着一碗银耳炖的灵米粥,一碟浇着诱人酱料的四喜丸子和一整条烤羊腿,羊腿是取自极能补充体力的山灵羊,膻味很大,长灵不爱吃,但丸子的材料却是灵猪肉,长灵不由咽了口口水。
昭炎把人扳过来,提醒:“先别惦记吃的,你刚咬了本君一口,这事打算怎么解决?”
“敢在这里乱咬,被人瞧见了,这宫里的狼能把你咬死。”
少年的乌眸里已经只剩下了乖巧,闻言,又拿脚尖轻蹭了蹭他腿。
“你逗猫呢。”
昭炎冷笑,冰冷目光雹子般刮过少年一截雪颈,喉结滚了滚,道:“来点有诚意的。”
长灵望着他,这次不蹭他了,想用脚踢他。
昭炎毫不在意,只不紧不慢的催促:“再磨蹭,我可让人把东西都撤下去了。”
长灵立刻摇头。
“哦。不让撤呀。”
“那你打算怎么说服本君?”
长灵不吭声,乌眸湛湛的望着他好一会儿,像无奈似的,终于一歪脑袋,懒洋洋的,伸出两条玉白手臂主动攀住了他的颈,嘴角露出抹小狐狸的狡黠笑意,道:
“君上,美色令人智昏,你这样贪恋我的美色,就不怕我哪天把你咬死么。”
少年齿间尚残留着猩红,那是刚刚在他肩上咬出的成果,眼下故意挑衅诱惑人的模样,活像个修炼了千年的小妖精。
昭炎只觉浑身血液都在这一刻焚烧了起来。血一样的颜色逐渐在他幽邃的眸中漫开,他打量着底下诱人的小东西,舔了舔干燥的唇,冷笑:“有胆子,你试试。”
殿内渐渐传出声响。
阴烛又竖耳听了会儿,才慢慢放下心来,抹了抹一额冷汗,吩咐左右:“提前将热水和换洗衣服备好,等着君上传唤,另外,夜里地龙先不要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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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昭炎第二日醒来,小案上的食物已被扫荡一空,连那只硕大的烤羊腿也不见了。不由想,这小东西倒挺能吃。
他神清气爽的坐起身,往旁边一看,才发现被褥已叠的整整齐齐,并没人。昭炎挑了挑眉梢,自顾撩开喜帐,披衣下了床。
外头已经日上三竿,日光透过明瓦窗格照进来,将大殿映得十分敞亮。昭炎素来勤勉自律,即使继任了国君位,也一直保持着军中作风,鲜少睡到这个时辰。今日破天荒如此,一是因为昨夜折腾太晚,二是因为今日不必早朝,他要亲临十六部巡视军务。
昭炎整理着衣襟,唤阴烛进来,随口问:“那小东西去哪儿了?”
阴烛脑子转了个大弯儿,才陡然意识到君上口中的“小东西”是谁,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的道:“那小狐昨夜咬伤了君上,现在正依规矩在外面受罚。”
昭炎意外:“受罚?”
“是。”
阴烛道:“昨日锁妖台已专门派了内官过来,担任惠风殿掌事,说是奉了大柱国之命。”
昭炎几不可察的皱了下眉。
阴烛觑着他脸色,小心道:“现在锁妖台总司内廷刑罚,所有新入宫的宫人都要进锁妖台统一接受训练,那小狐虽身份特殊,也不能不守规矩。”
“何况,他甫一入宫就胆敢咬伤君上,日后哪还得了,实在罪大恶极,若非老奴昨夜替君上安置换洗衣物,看到了上面的血齿印,都不知此事……诶,君上!”
阴烛话未说完,昭炎已将未束的发冠往他手里一掷,大步走了出去。
受罚地点就在殿前空地上。
大约起的急的缘故,少年只穿着件薄薄的青绸衣袍,披风都没罩,正捧着一根符禺玄铁打制的诫鞭,跪在殿前的白玉石阶上。
“这诫鞭象征君上权威,让少主捧着诫鞭在此思过,就是要让少主记住,身为内宫人,在君上面前要恭谨、恭顺、恭敬、绝对服从,绝不能有半点逾越或不臣之心,更不能做出咬伤君上龙体这等大逆不道之行!”
臧獒拔着尖细的嗓音,在一旁阴阳怪气的训话。
符禺玄铁的重量显然不是小东西能承受的,小东西手臂晃得厉害,青绸衣袖亦随动作滑落下去,露出内里两段诱人雪白。
“哟,罚跪呢。”
昭炎走过去,将少年笼在阴影里,半蹲下身,戏谑的问道。
长灵偏过头,乌眸望向别处,不搭理他。
昭炎觉得有趣,便探手在那不盈一握的腰上揉了把,激得少年身子一颤,险些捧不住手里的诫鞭。
“你求求本君,本君就让他们饶了你这遭,还不好?”
那截雪颈晃得人眼花,昭炎手痒,去拨弄少年颈间的血玉项圈。
长灵躲了两下,不让他碰,腰侧立刻又挨了一记。那里本就敏感,如何禁得起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捉弄,长灵又狠狠颤了下,终是扭过头,眸底炸起层火,咬牙盯着这个人。
这无疑又勾起了年轻君王的驯服欲。
昭炎偏把着掌间那截温软不放,意味深长的笑道:“昨夜不挺会求饶的么,是谁为了求本君,嗓子都快哭哑了呀,怎么今天就不会了?”
“要不要本君现在再帮你回忆一下呀。”
他轻如耳语,半真半假的道。
长灵耳根一阵烫,简直恨不得再扑到这人肩上狠狠咬一口。
昭炎奚落:“你这态度,可让本君没法救你呀。”
长灵不搭理他。
昭炎施施然起身,问臧獒:“要罚多久?”
臧獒一心邀功,忙道:“回君上,依着规矩要连跪三日三夜。”
“那么久呢。”
昭炎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小东西,不明意味的一笑,道:“先罚一日吧,罚坏了,晚上还怎么伺候本君。”
趁这机会,是得好好治治这小东西咬人的毛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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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境春天本就来得迟,内廷其他地方都还一片萧索,北宫却梅影飘香,生机盎然,仿佛独立于这座宫廷的一座世外桃源。
一身穿云白服侍的侍官穿过满院红梅及长长的回廊,来到一处名为“首丘殿”的宫室内,隔着屏风恭声禀道:“君夫人,君上将那头小狐狸安排在了惠风殿,昨夜亦在那里下榻。”
“惠风殿?”
里面人静默了片刻,语调温柔的问:“那小狐狸你可见着了?”
侍官摇头:“那小狐甫一住下,锁妖台就派了人全面接管惠风殿事务,奴才没能寻到机会。不过,听说那小狐昨夜不知何故咬伤了君上,现正依宫规在罚跪。”
里面人凉凉笑了一声。
侍官摸不准这声笑的含义,斟酌着问:“若夫人直接往那边下诏令,锁妖台恐怕也不敢阻拦。夫人可要现在就把那小狐叫来瞧瞧?这人,毕竟也是夫人命君上带回的。”
“可本宫那好儿子为了阻止人落到本宫手里,直接以两族联姻的名义把人纳入了内廷。本宫若此时插手,必会引得仇烨那老匹夫的忌惮。他现在正愁握不到本宫的把柄。”
侍官沉默下去。
就听君夫人吩咐:“再等等吧,人既已到了天狼,本宫总有机会见着的。本宫倒要看看,咱们这位新君还藏着多少后招。”
“再说,不吃点苦头,这小狐狸未必能明白狼人的凶狠与本宫的好。猎人捕鹰都是用熬的,新君既愿代劳,本宫乐于坐享其成。”
侍官恭声应是,徐徐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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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昭炎巡营归来已是傍晚,一进殿,小东西果然还乖乖捧着诫鞭跪在玉阶上,乌发上沾了不少露水。
只是举了一日,那根诫鞭显然快捧不住了,摇摇欲坠的。
阴烛已迎上去为昭炎解下裘衣,问:“君上可用过晚膳了?可要膳房现在送些过来?”
昭炎本想说不用。以他天罗九阶的修为,光靠汲取周围灵气就可饱腹,辟谷数月不进食都没问题,但脑中无端闪过小东西昨夜听到“夜宵”二字时那闪闪发亮的眼睛,唇角一勾,道:“传吧。”
并特意吩咐:“告诉膳房,准备丰盛些,本君今日胃口好。”
阴烛自是喜不自胜,自君上继位,每日宵衣旰食,勤于政务,要不就是睡在军中,还从未好好吃过一顿饭,难得今日胃口大开,连忙让人去膳房传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