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谢您,我也一直都很仰慕您。”
“以后想要从政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
肖歌怔忡一刻。
“还是说,想要当一名学者?”
拜伦轻笑一下:“不必紧张,喝口茶,没有想好,或者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在帅府表现得咄咄逼人的拜伦,此时展现出异常的耐心。
肖歌捧起茶杯,烫热的温度透过杯壁慢慢渗透出来,茶汤清冽澄澈,倒映着他的影子。
“我……是想从政的。
“可能您觉得我不自量力,但是我真的,很想为虫族公民做些什么。”
拜伦没有评价他的选择,只是问:“那么,你知道自己想要为他们做什么,又该怎么做吗?”
肖歌略显犹豫:“我应该是知道的。”
拜伦示意他继续说。
“改革婚姻法,全面性解放。”
肖歌狠狠心,还是说出来。
他目光垂视,死死盯着茶盏,完全不敢看对方,这个答案实在太过惊世骇俗,不要说别人,即使是提出方案的他自己,都有些难以接受。
拜伦倒是没有过激反应,只是说:“这个办法,对于公民素质和政府执法提出的要求太高了,而且会涉及到诸多道德上的问题。你也有把握,一一解决吗?”
肖歌稍微抬起一些视线,仍是不敢看那双酒红色眼睛。
“推动历史前行的每一次改革,都是艰难的,但是如果没有这些改变,文明将永无进步,乃至于逐渐消亡。
“我虽然算不上思想的先驱,但也占用着资源,学到了其他人未能了解到的东西。
“也该是回报的时候了,不是吗?”
拜伦的目光落在肖歌身上:“这条路并不好走,你将受到世家的阻挠,受到政敌的攻讦。
“这条路也并不平坦,你会见到无数黑暗与不公,一次次陷入险恶的泥沼,注定一生行走在钢丝上,被无尽的恶意包围。
“哪怕是这样,也没有关系吗?”
肖歌终于抬起头来,直视着拜伦的眼睛:“虽千万人,吾往矣。”
即使有成千上万人来阻止,我也将坚定道路,一往无前。
拜伦的眼中盛起笑意:“不用这么悲壮。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为你提供庇护的羽翼。”
肖歌望着那双醉人的暗红色眼睛,心脏多跳了几拍。
他很快冷静下来,这是收到橄榄枝了?
来自他男神的?
他轻咳一声:“我觉得,这是很严肃的事,不能轻率地下决定……假如可以,我能不能……了解一下您的主张?”
年轻人红着脸,磕磕绊绊、语无伦次地说着,心里不住地懊恼,觉得对方大概会认为自己不够稳重,又太过冒犯,肯定会降低心里对他的评价。
可拜伦没有。
他还是优雅自矜,又充满包容的样子。
“我的主张?”
肖歌后悔地想收回自己的提问,却被拜伦制止。
“我应该有什么样的主张?虫族的贵族,最初是指英勇高尚,乐于为母族牺牲的人。对于真正的贵族而言,精神上的高贵,远胜于物质上的优越。
“这也是拜伦家的家训——”
克拉伦斯看着肖歌的眼神变得认真起来,像是作为长辈,在教导家里的稚虫。
“奉献,是最高位的追求。”
他向肖歌伸出右手,拇指上带着一枚古典的权戒。
“我向你许诺,我的抉择永远不会违背贵族精神。一切,为了虫族的中兴。
“假如我能够获得你的效忠,我也将给予你最可靠的庇护。永不抛弃。”
肖歌看着那只过分白皙的手,半挽起的袖管下,可以看到呈现淡蓝色的静脉血管。
这是一位高贵的蓝血贵族。他的精神,是否如同他的血脉,如他所言般高贵?
“阁下,”他听到自己说:“我可以信任您吗?”
拜伦道:“这个问题,需要你自己判别。”
肖歌缓缓站起,离开座位,来到拜伦跟前:“那么,我想试试。”
他半跪下,执起对方的手。
“我愿成为您的剑,为您披荆斩棘,也为了我自己。”
年轻的雄虫低下头,亲吻上权戒上的红宝石。
.
再次见到戴黎时,雌虫身上的军装已经换过一套。灰色军服干净整洁,代表虫族少校的军衔已经摘下,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尉官的军衔。
肖歌心情愉快,又不免带了点心疼,抱着他又亲又蹭。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我是没事,你就这么把自己给卖了?”
戴黎的话语中略带不满。
“宣誓效忠这么神圣的事,怎么能叫卖?”
年轻人的声音仍是充满朝气。
戴黎轻哼一声,没有回复。
“少校,我们去校门外那家店吃蔬菜杂烩吧,这次肯定不点香柠草了……”
肖歌絮絮叨叨地讲着,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话语声渐渐远去。
雪,仍在下,地上已经积起一层厚度,新雪落到上面,发出细微的“娑娑”声。
眼见的皆是一片纯白,静谧、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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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公园里,空旷草坪上布置着地毯和鲜花,长桌上铺着淡绿色桌布,盛装藤花酒的杯子堆叠成塔,碧纱妆点拱门。
“主色调居然是绿色……这在地球上可不是什么好意象。”
肖歌整理着灰绿色的结婚礼服。
“这里是虫星,入乡随俗。”
戴黎一身纯白礼服,将他衬得极为清俊,冷淡气质一如既往,此时看来却多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高洁气息。
“那句话最好不要让泰伦斯先生听到,会场可是他主持布置的。”
“不会的,我就随口一提。”
肖歌整理完衣服,又开始打理规规整整的头发。打理完头发,又回过头来抚平礼服的褶皱。时不时深呼吸一下,原地走两步,整个人都紧绷着,万分焦虑的样子。
“草地都要被你踩光了。”戴黎在旁边冷静的道。
肖歌看看地上,脚下的一小块草坪已经被他踩得凌乱。
他焦躁地想抓头发,忽然想起自己要保持发型,刚抬起的手又放下。
“少校,我好紧张。”
“中校。”
戴黎矫正道,然后握住了他的手。
少校向来温暖干燥的手,此时有些潮湿,细微的汗,揭露着他的内心并不如表面般冷静。
肖歌奇异地镇静下来。
握着戴黎的手,就好像再没有什么需要担心害怕的了。
“该宣誓了。”
戈维和卡维斯的手挽起,结伴过来提醒他们。
无数花瓣当空撒落,盛大的花雨中,新人拥吻在一起。
充当婚礼主持的泰伦斯手捧虫星法典,高声道:“你们将结为终身伴侣,你们的婚姻受到虫星法律保护。
“虫族女王,亦将祝福你们。”
.
“它这是怎么了?平时那么高冷,今天怎么这么活泼?”
肖歌指着面前一蹦一跳的兔子,蹿太高还撞到了笼子顶,落下来以后还不安分,继续锲而不舍地跳起来。
戴黎抬头扫了一眼。
“发|情了。”
“那他为什么老盯着你,还朝你‘咕噜咕噜’叫?”
“求偶行为。”
肖歌一听,立马炸了,指着兔子:“想都别想!我就知道你居心不良,忍你很久了知道吧?我今儿就告诉你,别想和我争少校,他是我的!你以为你是谁?你只不过是一只低等的食草类哺乳动物而已!连个名字都没有!麻辣兔头听过吗?!别拦着我!少校,你还向着它……”
戴黎拽着肖歌的袖子,首先矫正道:“上校。”
而后有些哭笑不得:“你也知道这是只兔子,和兔子争风吃醋光荣吗?”
肖歌气不过:“这是原则问题。”
他看着戴黎,一字一句认真道:“你是我的。”
戴黎嘴角上弯:“嗯,我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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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歌半跪在戴黎身前,耳朵贴着他的腹部,静静地听着什么,过了一阵,他抬起头:“怎么没有动静?”
戴黎坐在椅子上,正用手支着头,半阖眼,语气淡淡:“还是蛋,能有什么动静。”
虫族的蛋要等到生产出来之后,里面的胚胎才会开始发育。
“也是。”肖歌有些失望,转而又欢腾起来,站起身去蹭戴黎:“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难受吗?困吗?少校……”
戴黎撩起眼皮瞥他一眼,打断道:“少将。”
“好好好,少将少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肖歌继续嘘寒问暖:“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渴吗?要回房间休息一下吗?”
戴黎支着头,重新闭上眼睛,声音低沉着,有些轻:“没事,不要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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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校,他怎么又哭了?”
肖歌手足无措地看着面前的幼崽,最后还是朝门外喊了一声。
“中将。”戴黎走进来,首先纠正道。
而后颇为嫌弃地推开自家雄主:“这个时间很明显是饿了,都已经养到第三个,怎么还是什么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