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卡斯歪过头,睁开眼睛看着他,神情很不在意:“该有什么意识?如果你在这个位置坐久了……”
他思考一会儿:“一时起兴,想要毁灭虫族也说不定呢?”
泰伦斯被震在当场。
这家伙果然是疯了吧……
马卡斯坐起身来:“你以为,什么是责任,什么是高尚,什么是道德,什么是正义?”
泰伦斯皱眉:“你想说他们都是无意义的?”
马卡斯摊手。
泰伦斯眸光沉沉,语气却很轻快:“纠缠这种玩弄文字的哲学问题才是无意义的。
“归根结底,你活腻了,我还想好好过日子呢,我不能眼看着你,把我的未来,连同虫族的未来,搅得一塌糊涂。”
马卡斯既没有认同他的观点,也没有把他废弃,一如既往地向他输出女王的传承,过渡控制虫族的权柄。
虫族征战的步伐也不曾终止,期间只遇到了少数强硬的文明,不过宇宙之大,上下四方,只要略过他们,就是遍地空室。
虫族版图空前辽阔,可种族实际的发展却十分有限。
奶油蛋糕只是奶油蛋糕,的确美味,但营养有限。
相较之下,虫族内部的问题反而愈演愈烈。
“再这样下去,虫族就要毁在你手里了。”
经历过时间的沉淀,现在的泰伦斯已经不像年少时那样毛躁。
“你已经收不回来了,是吗?”他问马卡斯。
“虫族已经失控了。”
雌雄比日益扩大,虫民或许还懵懂无知,居于高位的两人一目了然。
虫族的女王站在宫殿窗边,仰望着星空,玻璃般清透的眼睛里,晃着纷繁虚影。
泰伦斯知道,他这是在借虫族们的眼睛,看外界的东西。
“你不会自己感受吗?”
“你不能收手?”
马卡斯回过头,露出一个意味难明的笑,他张开手臂:“你杀死我,就能收手了。”
新旧两王之间的战争,便如此爆发了。
虫族的族民们对此浑然不知,他们只是惊闻女王隐退极光岛,雄虫的数量日益减少,虫族的血脉也开始衰落。
泰伦斯单单对付马卡斯就已经万分棘手,还要腾出力气来稳定种族内乱,收束版图,建立外交,扶持新政府。
尘埃落定的时刻,是他终于夺取了全部的掌控权,杀死马卡斯的时候。
“你是否记恨先王?”
泰伦斯问出心底积压的问题,他认为,只有这个答案,才能解释马卡斯身为女王,对于虫族的恶意。
“不记得了……”
马卡斯虚弱地喘息,目光渐渐黯淡。
泰伦斯语气急促:“那你为什么……”
“因为虫族本来就要衰落了。”
“实在是个烂摊子……”马卡斯声音低微下去:
“凯撒……”
落败的女王最后喊了他的本名,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他的气息渐渐隐没,跨越百年的战争终于结束。
“是啊,可真是个烂摊子。”
“所以,您就真的不管了?”
灯光温馨的房间内,他的设计师助手班奈特问道。
“我哪里没管?新政府,愿所……还有戴黎,哪个不是我拉扯起来的?”
泰伦斯颇为不满:“不要把我和马卡斯相提并论。”
“戴黎?”班奈特失笑:“养一半也算?”
泰伦斯揉揉太阳穴:“我已经很仁慈了,没有给他核心传承,还没拖下水呢。”
戴黎没有接管虫族的控制权,严格来讲,不算王储,即使被放弃,也不必遭到扼杀。
“当初就不该图这个‘纯血’的彩头,居然是个理想主义。”
“彩头?选王储这么随性?”
班奈特好奇地问。
泰伦斯疲惫地靠在沙发上,应了一声:“嗯。我怀疑当初马卡斯看上我,完全是因为整个虫族只有我敢吼他。也是毛病……”
班奈特在一旁轻笑。
窗外,虫星今年的第一场雪正下得纷扬。
“过来。”
泰伦斯朝他招手。
班奈特顺从地靠进泰伦斯怀里。
泰伦斯搂着他,深深陷入沙发里,闭上眼睛。
叹息着说道:“图纸赶完,小虫豸们也终于安分了,再有谁来烦我,就让虫族自生自灭去吧。”
第69章 番外·讼棍,律师
戈维中将府的律师,在被正式聘请前是个当讼棍的。
而这位讼棍也不是一开始就想当个讼棍。
年幼时家中遭遇重大变故,他是由自己的兄长带大的。
家境没落本就艰苦,又逢戴黎出生,被检测出高度纯净到异乎寻常的血脉。平民百姓惹不起的人物一个接一个地登门,年幼的他躲在兄长背后,也能感受到浮萍无依般的动荡漂泊。
看着陌生人们花样百出、咄咄逼人的刁难,兄长日益疲惫的笑容,他感到难过,并且委屈。
为什么恰巧是他、是他们受到这样的对待,仅仅因为一个他们自己也不知道的原因,连错误都算不上。
虫族没有“天理不公”的说法,那时,他心中默默想,女王已经抛弃了他们,可虫星还有法律,正义依旧可以声张,他以后要拿好这件武器,保护他的兄长和侄子。
再后来,泰伦斯搬到了他们的对面,生活才开始好起来。
他的理想还是没有改变,他想成为一名律师。
“社会上之所以存在这么多问题,说到底都是因为立法和执行不够完美。没有什么问题,是法律无法解决的。”
政法的课堂里,未来的讼棍转着笔,对投影上案例如此说道。
他的法理学老师微笑摇头,矫正他:“法律只是工具,它不是真理,也不会变成真理。”
年轻的学生不理解,也不承认,他只是朝教授耸耸肩,表示自己的不赞同。
怎么会呢?
只要法律的制定遵循公平正义的原则,并且确保执行到位,这个社会必然会是有序和谐的。
不会再有欺压,也不会再有人为的不幸。
直到新取得律师资格的年轻人踏上社会,摔得鼻青脸肿,才不得不同意他老师的观点。
他决定不再去管那些偷|猎走|私、偷漏|税务、垄|断欺压的大公案,老老实实当自己的小律师。
“你确定要注射抑制剂?我记得你好像提过,有个相好的亚雌,为什么不找他呢?”
刚老实下来没多久的小律师问。
面前这位委托人似乎是叫罗德森,一只平民雄虫,在接近羽化的阶段还未进入愿所,也算很少见了。
罗德森有些犹豫:“我……有些事还没想好。”
年轻的律师也没追问,只是道:“行吧,我看看能不能替你申请一下。”
抑制剂申请批复很慢,手续繁琐,要求严苛。刚刚被通过,还没来得及把东西交给他的客户,罗德森那里就传来消息,他入愿所了。
“嘿呀,真是……”小律师抛接着手里的盒子:“那我这不是白费劲了吗?”
事务所的前辈听到了,多嘴一句:“那只雄虫也是没办法,要是不入愿所,就得娶某位豪门公子了。”
“那不也挺好?”
“好什么,说是娶,其实……”前辈不忍地摇摇头,没有说下去。
“那就拒绝啊。”
“不肯不行,家人朋友都被捏着呐。”
他停下抛接的动作,把架起的腿放了下来。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可是他的律师啊,你都知道了,我可半点风声都没听见。”
前辈一挥手:“你知道顶什么用,年轻人干好自己的,少打听,少管闲事。”
“哦,知道了。”
他把手里的东西往窗外一扔,动作潇洒。
前辈震惊了。
“喂,你干什么?雄保会要起诉你的。”
他们的办公室所处楼层极高,哪怕抑制剂包装严密,也经不起这样的高空坠落。
抑制剂管控极严,申请和使用都有苛刻的验证,恶意毁坏药品,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不就是打官司?我在行得很。”
小律师满不在乎。
去他的虫族雄性保护协会。
去他的愿所制度。
去他的……公平正义。
这场官司,他确实打赢了。
这件事之后,雄保会就更改了申请条件,申请人申请成功后,将失去六个月的辩护权。
“我这也算以一己之力,改变了雄保会的对外规则了吧。”
小律师不无骄傲地感慨道。
前辈不解地问:“那你为什么要辞职?”
“改行了,当讼棍。”新出炉的讼棍扯松了自己的领口。
在违|法的边缘反复横跳,不是很有趣吗?
前辈抿抿嘴唇,表情一言难尽:“啧,年轻人,叛逆。”
不论叛逆与否,他这个讼棍当得也是顺风顺水。
除了想拿侄子戴黎骗个保险,差点被他哥打残外,可以说是未尝败绩。
直到后来,他遇上了戈维。
确切地说,是他讹上了戈维。
当然,他当时并不知道那是位将军,只当对方是个地方富商,要不然他再怎么吹自己“在商敢坑连柏召”,也万万不敢真的招惹这样的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