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拿你不屑一顾的‘铁轨问题’来讲,戴黎是绝对不会为了所谓的种族,牺牲一个个体的。
“但从现实来说,至少对于我而言,天平的倾向就是显而易见的,哪怕轻的那端所站的,是无辜的人。
“两害相权取其轻,可戴黎不会,他心中的标杆过于理想。在小事上或许能周旋一二,但总有兜不住的时候。
“而更可悲的是,我们确实面临着这样两难又荒谬的抉择。”
拜伦轻轻转动手里的茶杯,杯子内置的微型恒温系统质量优良,杯中的茶水始终保持着微烫的温度。
“他也未必是错的。”
“就算正确,”元帅咬着字节:“我们的政府,也不可能做出同样选择,眼睁睁看着虫族在混乱中消亡。”
“你就这么肯定,戴黎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抗衡虫星政府,乃至于整个虫族的意志?”拜伦诘问。
“他有女王的眷顾。”元帅再次重复。
“真不知道你究竟是高看王,还是小看王。”拜伦搁下茶杯,稍稍调整坐姿。
“王若要传达意志,需要通过一个小小的平民雌虫吗?倘若这是王的属意,就算杀死作为使者的戴黎也无济于事。”
“这是一种表态。”元帅道:“是恕难从命,是请王三思。”
“你太小看王了。”
拜伦的目光转向元帅背后的窗户,从那里,可以看见外面的大雪纷飞。
“敢于公然挑衅王的政见,不要说你的元帅府,就连拜伦家都要伤筋动骨。只能寄望于王不喜欢连坐。”
元帅沉默不言。
拜伦继续道:“假如戴黎是使者,怎么可能会被打压至此,或许他只是个受王宠爱的孩子。
“王允许你们在祂可容忍的范围里小打小闹,不代表祂能看着你,将祂偏爱的子民杀死。”
元帅似有松口:“政府的航向不可更改。”
拜伦慢慢站起身,嘴角含着一抹淡笑:“他会是虫族最锋利的刀刃。”
.
肖歌从洁白的病床上坐起。
身上已经被打理清爽,衣物也更换过,病房里空落落的,没有一个人。
窗外的雪下大了,落到地上、树上,可以听到“簌簌”声。
肖歌在周围找了一圈,没有发现自己的光脑。
他现在应该出门吗?
少校怎么样了?
情况究竟如何?
上尉有没有被牵连?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素来很有主见的肖歌也有一时慌乱,像只焦虑的仓鼠,在原地一圈圈打转。
或者应该先按铃,向医护人员问问。
肖歌摸到床头,想找传呼铃的按钮,病房的门却被打开了。
门开得很仓促,来人的行止也很咋呼。
“肖歌大人,您醒了吗?没醒的话,麻烦您赶紧醒醒。”
深蓝色短发,湛蓝色眼睛,和戴黎近似的外貌标志,却演绎出截然不同的风格。
肖歌认出,这是中将府的那位大律师。
“您怎么来了?”肖歌问。
从形势来看,这里不像是能随随便便进来的。
“两个涉事人,一位是中将府的公子,一个是我亲侄子,我想不来也难。”
大律师半点没客气地坐到肖歌的病床上。
“如果您指的是我怎么进来的——”
他在床头柜翻来翻去,给自己倒了杯水,探探冷热,拿起来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朝肖歌眨眨眼睛:“我自有办法。”
“行吧。”肖歌也不想深究,直入主题:“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您也太看得起我了,这么大宗案子,哪能说拿出个办法,就拿出个办法呀。”
大律师杯子一搁,架起条腿。衣服还是穿得松松散散,大雪天的,也不嫌冷。
“那你……”来做什么?
肖歌烦躁之余,忽然想起对方还是戴黎的叔叔,后半句话赶紧刹住。
“年轻人少安毋躁啊,我先给你分析分析。
“雄保会的抑制剂申请协议,关于镬夺公民权利的一部分是有时限的,辩护权这一项是六个月,您可以算算,大概还有多久,咱先拖到那个时候。”
肖歌默默回忆一阵,抑制剂是他将要羽化时申请的,时至今日,大概已经过去了三四个月。
“大概还有,两三个月?”肖歌不确定地说。
戴黎也没和他交代过具体哪天申请到的。
大律师嫌弃:“日子过得都不计数了,到底是不用担心工资不够花到月底的人。”
肖歌:……
大律师朝天长叹一口气,妥协道:“好吧好吧,不能怪你,说来也是造孽,这条法令的颁布还是因为鄙人。”
肖歌:……你以前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大律师继续说:“其实解决事件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用你雄虫的身份,明示戴黎的归属权,不说以后职位军衔如何,至少命是保住了。可惜,这办法用不了。”
“为什么?他确实是我的伴侣啊!”肖歌很奇怪。
“法律承认了吗?”证领了吗?
“……还没。”
“所以我说啊,年轻人不早点扯证,磨磨唧唧干啥呢?!关键时刻掉链子!”
这不是家长还没见完么……他想负责点还有错了?
肖歌张张嘴,最后弱弱地说:“可我们有事实婚姻啊。”
“事实婚姻?啥事实婚姻?一块儿上过?”
这话怎么这么粗呢?
粗归粗倒也没说错,肖歌点点头。
“这个在虫族不管用,要不然进过愿所的,这辈子都不用担心坐牢了”
大律师顿了顿:“除非你们有孩子。”
肖歌一时无言,和大律师对视良久。
而后,突然福至心灵:“我们前两天刚刚亲热过,时间太近,就算怀孕了也暂时无法检测出来,那我是不是可以用怀孕的不确定性为由,延后戴黎的裁决?”
大律师在心里过了一遭。
“……你考不考虑拿个法律系硕博学位,跟我一块儿去当讼棍?”
“你不是从良了吗?!不对,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戴黎这事儿到底怎么弄?”
“行是行,也拖不了几天。”
“那……”
讨论得正热烈,病房的门,忽然再次从外面打开。
作者有话要说:翻到一篇《跟虫族谈爱伤感情》,好带感。磕着红枣看这篇,摸鱼……咳,学习了一下午。
可我不知道该怎么给太太留评,身为一个话废真的好难过。_(:_”∠)_
第66章 大结局
走进拜伦家的府邸。
跟着雄虫管家在府内七拐八绕,最终来到一扇门前。
“肖先生,就是这里了。”
雄虫管家神态自如,不卑不亢,行止恭谨,肖歌却总觉得对方看他的眼神,带着一种莫名的慈爱。
错觉?还是他长得太年幼了,很能引起他人的爱护之情?不应该啊。
纵然摸不着头脑,到底是善意,肖歌还是礼貌地朝他点点头:“谢谢。”
管家替他敲门,听到里面的人准许进入的声音。
打开门,向肖歌示意:“肖先生,请进。”
肖歌很有些惴惴,不知道对方找他做什么。克拉伦斯位高权重,他是知道的,对方很可能也了解到了今天所发生的事。
从管家的态度上来看,拜伦应该也是倾向他的,但是,对方又凭什么要为他出头呢?
怀着沉重的心思,肖歌再度朝管家道谢,走进那道门。
这里应该是议事所用的书房。
窗户很大,显得室内极为亮堂,隔着玻璃,可以看到外界飞扬的鹅毛大雪。
很快,世界就会陷入一片严寒冰冷的白色。
克拉伦斯没有坐在书桌前的主位上,而是选择了一张小桌,此时,他正在倒茶。
“肖歌,过来吧。”
拜伦放下茶壶,向他招手,一杯新倒的果叶茶杯放在对面的位置上。
肖歌在面对拜伦时,总是紧张的。
有点畏惧,又不是畏惧,想要亲近,又不敢过分亲近。
他有些拘谨地坐到桌边。
“拜伦阁下。”
果叶的香气清新恬淡,带着一点点甜味,是他最喜欢的品种。可他现在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做品鉴。
拜伦看出他的忧思,出言道:“不必担心戴黎少校,他已经被释放了。
“虽然因为违抗军令,不得不领受降职减奉的惩罚,但他还年轻,又是极为优秀的雌虫,前途并不会受太大影响的。”
肖歌有些惊讶,心中又止不住泛起喜悦。
已经没事了吗?
拜伦继续道:“孽虫的事,各个部门都已经跟进了,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我很抱歉,因为出自我的赠礼,让你们陷入这样的危境。”
肖歌连忙道:“不,这样的意外不是人可以预料到的。”
他从未想过迁怒,何况事情已经有了结果,虽然有损失,总好过不可挽回的悲剧。
“而那些并非出自意外的事……如果不是您,单凭我们自己,也无法躲过。”
拜伦静静地看着他,俊美无俦的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好孩子。我一直都很欣赏你。”
肖歌很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一时有些手足无措,红晕一点点爬上青年白皙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