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中也遇到一些野鬼,他们惊讶他死于家中怎也会变成野鬼。
我心本无乡,心安是归处。
他才是自己归处。
没了执念的魂魄用不了多久便会开始丧失记忆,当将存于人世间的记忆忘得干干净净之时便会魂飞魄散。
他忘了自己已是个死人,忘了身份,忘了名字,忘了一切,却还记得他。
后来,他误入这片树林,被那槐树禁锢了整整二十年,连他名字都忘了,但还记得找他。
了却执念的野鬼很快便会魂飞魄散,万劫不复。他抬头看了眼久违的艳阳,本该温暖的阳光撒他身上像是被火烧起来一样疼。
他靠着墓碑,阖上双眼。
恍如隔世。
☆、第五章
阳光乃至阳之物,他这样弱小的野鬼碰到了哪有活路。
林梓伸出去的手还没缩回来,那只野鬼却已灰飞烟灭。
人死为鬼,鬼死为聻。
而灰飞烟灭真的是什么都不剩了,就算生前作恶再多的鬼,阎王也不会这么判。
你这是何必呢?
何将军也是满脸错愕,几步走到林梓身边,空比划半天才憋出话来,“你——你怎么就不把他拉住?”
“我没想到他这么激动……”
“他等了这家伙好多年了!”
林梓意识到自己恩人可能也是同行,就算不是同行也是从此道的,讪笑道,“我哪知道?”
“你昨晚把他放出来干嘛?”
“可能是因为我心地善良,乐于助鬼吧……”
何槐瞪他。
他不说话,林梓便问他,“将军说的‘这家伙’是指谁?”
何槐指着墓碑说,“就是他。”
林梓缩了缩脖子,想着他应该有点职位,否则尸体早扔乱葬岗了,总之不会在这个地方单独给他立墓碑。
“那将军给我讲点呗。”
林副将在都城有个相好,是个家境不错的小公子——就是林梓昨夜救的那位,可惜副将他运气不好,在一次乱战中丧命,
他死后,幸存的下属便托人将这个消息告诉那位小公子,而路途遥远,送信之人偷懒,小公子在一个月后才知晓。
人死二七之日为“回煞”,魂魄会归家,化为煞鬼。有时煞鬼像只巨鸟,有时煞鬼则如一只黑猫,有点恶心的是,煞鬼还会钻进原来的身体内做崇。
那时死了很多人,何将军便请了几个道士为亡灵唱道,变为黑猫的煞鬼不巧被这群道士撞见了,当场被打得魂飞魄散。
何将军后悔不已,都不知道怎么跟他爹娘和那位小公子解释,半个多月后,派出去报信的人说还没到进门呢,就看到小公子的棺材停大堂上,替小公子招魂的道士连他的魂都招不到。
得,小公子八成是跑过来找他相好了,若让他知道死了没用——你相好魂飞魄散啦,奈何桥上是见不到他了……
也太惨了。
何槐就想了个馊主意,他在副将墓地附近种了几棵槐树,槐树招鬼,果然晚上把那小公子给截住了,并使了个法子把他压住。
他开始拼命挣扎,后来渐渐忘记了便不闹了,何槐本想等他彻底忘记,给地下的鬼差烧点纸,行个贿,送他投胎轮回,然而半路被林梓截了胡。
道理林梓都知道,他就是想不明白林槐怎么把槐树种这荒郊野外的,还养得那么好。
何槐表示独家秘方,你别问太多。
“对了,何将军,我还有一事不明白。”
“说。”
“林将军离世时,您好像才出生吧……那他活着的时候,你是怎么……”林梓偷偷瞄了他一眼。
何槐面不改色,声音波澜不惊,“不好意思,牛皮吹大了。”
行吧,这是你地盘,爱咋地咋地。
但是林梓直觉他并未说谎,他还是想不通自己砍树时身边又没有人,何槐将军是怎么知道的?
何槐转移话题,“算了,一切是天命,你也别自责,先不谈这个。”
林梓莫名其妙,“我没自责啊。”
是那个野鬼让他救自己的,他又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以后大白天那么多,他若是想死,自己绝对拦不住。
若让铺头判,自己也是无罪的。
“可是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
林梓似笑非笑,“何将军,你若不想他灰飞烟灭,方才说不知觉,让他继续找下去即可,现在出事了,您倒想把锅推给我?”
“本将军不是这个意思……”
“师父说您少年英雄,乃是一等一的好汉,没想到是个担不住责的啊。”他叹息一声,声音悲痛,“看来师父他骗了我。”
“不,你师父说得是真的。”
“我眼见为实。”
“不,我……”
“您是不是心虚了?”
“……”
何槐心焦如乱麻,话题是转过去了,现在怎么办?
他只是一棵树,哪懂人心复杂。
只得自己把锅扛上,“行吧,都是我的错,咱们走成么?本将军还有要事要办,你饿不饿,要不我让人带你吃点东西?”
你这是来报恩的还是讨债的?
饿了两天的林梓收起脸色,抱着伞乖乖跟何槐身后。
有奶便是娘,吃饱了的林梓心里对何将军又充满了敬畏和崇拜,带着小才坐主帐里眼睛亮晶晶盯着何将军……案牍上的糕点。
他不过十七八岁,对何槐这种活了几百岁的老妖怪而已就是个小孩。他说是来报恩的,看这小身板,能报什么恩呀,其实就是让自己照顾他吧?还带了个身份不明的小豆丁,要是半夜哭起来该怎么哄?
若是能把他们送回去就好了,可惜林梓是道士,讲究因果,他千里迢迢赶过来就是为报恩,不报完恩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可是自己这好好的,能有什么恩能让他报的?
何槐忧心忡忡,先前带军打仗都没这么愁过,属下送的战报是一页都看不进去。
“林梓?”
“贫道在。”
“你报完恩就走是不是?”
“没错。”
“本将军肩膀疼,你给我揉揉行吗?”
“好。”
林梓站起来走了两步,又走了回去,从带的包裹里拿出一个小箱子,提到何槐身边。
何槐好奇,“这是什么?”
打开箱子,数十根亮得晃眼的银针躺箱子底的绒布上。
何槐毛骨悚然,“这是什么?”
“师父年纪大了,胳膊肩膀也经常疼,我便跟师兄学了扎针,把针头放火上烤一烤,扎穴位上,很快就不疼了。”
他拿出火折子,“簇”地燃起火苗来。
虽然附身到了人身,他本质上还是棵树,木畏火,就像耗子怕猫,见那团火苗,何槐尾巴根都是凉的,坐椅子上哆哆嗦嗦不敢动。
烧好针头,林梓收起火折子,却见何槐瑟瑟发抖跟见鬼似的,心里笑他胆小,一边举针,口头上一边安慰他,“将军你别怕,这个不疼的,你把衣服解了,我好插/进去。”
营帐内准备给将军送饭的士兵只听到“你把衣服解了,我好插/进去。”,脑中如晴天霹雳炸得他汗毛倒竖,端着饭菜浑浑噩噩又走了。
“不,不用了,”何槐拼命找理由,“我是将军,将军的盔甲睡觉都不能脱,怎么可以因为这个卸甲呢?”
“可是将军你不脱的话,针怎么扎得进去。”
“不用扎针,你用手捏两下就行。”
林梓为难,他身上盔甲不薄,捏骨折他也捏不到何槐的肩膀呀。但既然他这样要求了,那就捏吧。
在盔甲上装模作样摁了几把,何槐伸手阻止他继续做无用功,“好了,万分感谢,你报完恩了,可以回去了,需不需要盘缠?”
林梓看了看自己的手,一脸懵逼,“那个,将军,我好像什么都没做吧。”
“你帮我揉肩膀了。”
“这只是举手之劳。”
“当初我救你也是举手之劳。”
“但这不一样,将军是救我命的!”
何槐语重心长,“你可不要小看你这揉肩,万一这时候敌军入营,我因为肩膀酸痛提不起刀,那可是会丧命的,四舍五入这也是救命之恩。”
林梓:“……”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差点就信了。
就这么被他哄回去太划不来了,林梓软磨硬泡还是留了下来,由副将带他找机会报恩。
他不是将士,上战场为他卖命是做不到也不可能的,又没力气扛米扛面,也不会做饭炒菜,后勤什么的也做不来,还不会算数,连帮账房先生的忙都做不到,战马用的是熟人,他突然跑过去怕会被撅几蹄子。
小才性子有些胆小,林梓走哪他跟哪,说了好几次都不听,林梓好几次突然回头或者后退差点踩到他,心里突然起了休徒的冲动。
副将带他出去转了一圈又焉头焉脑地回来,十多万人的军营,竟找不到一处能塞下他的地方。
“行吧,你告诉我你能干嘛,说说我立马给你安排上。”何槐揉着眉头说。
林梓哪知道这里还这么麻烦,他跟师父只学过法术,算个命,唱个道,驱个鬼还可以,这些俗世的事实在做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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