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故知用手机给奉先生录下这一整夜降临的灵魂,他曾经是这里面小小的一个,当他死后,灵魂会再次由灯虫孕育,送给世界上的母亲。
“我想和奉先生生在一块。不做人也好,做一只猫,猫妈妈把我和你一起生下来,你会舔我的毛,我也会舔你的毛。”
奉先生说猫长大后会很有领地意识——“那我那时候肯定早就让你很喜欢很喜欢我了,即便我不翘屁股。”温故知这么回答他。
但是奉先生要处理事情了,温故知一个人整夜没睡,和小喵咪一起坐在地板上,他抱着小喵咪,眼泪糊在小喵咪的身上。
他红肿的眼睛吓到了保姆,保姆问:“是不是想先生了?”
“我从来没有和他分开过,就算是之前说追他,好久不来也不会这样,我以前还有七年没见过他。”
“崽只是越来越喜欢先生了。”
“奉先生很好。但我以前讨厌过他。”
“先生这么好得,你还讨厌过他?”
“他以前从来没喜欢过我。”
“那先生现在喜欢你。我都看得晓得。”
“最近,我咬得他浑身上下都是红点点。”
保姆皱着眉炫耀哦?叉腰说我家先生当年也是这么爱我得!
“现在也是吗?”
“那还用说得。”保姆拍拍他,“你要更加相信自己,相信爱。我和你打赌,不管多晚,先生都会打电话给你。”
温故知抱着小喵咪等,当他无意识地咬手指的时候,保姆会拿出润唇膏、药水或者护手霜,“先生叮嘱我的。”
温故知懒洋洋地伸手,保姆像是施展法术的神仙,“你会越来越开心,跟以前完全不一样。”
今夜保姆就是会预言的贵人,温故知手腕上的痕迹发烫,这时奉先生打了过来,保姆给崽崽子比了一颗爱心,崽崽子闷声笑,锁在房间里听奉先生说话。
“崽崽?”
“嗯……”
“嗯?”
“说爱我。”
“爱你。”
“哼——”
“我不在的时候,麻烦崽崽和阿姨一起照看家。”
“嗯。”
“你是变成小哑巴了吗?”
“不是。”温故知掐着嗓子猫叫,“只是不愿意搭理你。”
“那我挂了?”
温故知把自己包到窗帘里,捂着扬声器小声说:“我躲进了万能的窗帘大神下面,不实话实说的猫猫之神刚刚被赶走了,我可以跟你说我想你了。我会在家好好等你回来的。”
奉先生清了清嗓子,问:“那么自由说话的崽崽还有什么想要和我说的吗?”
“哦,我等你回来和我做爱啊。”温故知语速说完,然后说:“诶呀,窗帘大神和我一起被杀回来的猫猫之神发现了,所以我现在不能实话实说了。”
咚咚咚,奉先生听到几声猫叫,温故知又变回了一句话一个字的模式。
但是两个人心里都暗热着,门清这什么鬼。
奉先生写了封信,寄送到浓客街寄巷月桃院,温故知还需要几天才能收到这封信。
保姆不像奉先生在首都那的帮忙的人,跟温故知关系近,会催着他多动动,乖一点,尤其是奉先生临走前让保姆帮忙,所以她就更尽责,温故知刚答应奉先生好好照看他们的家,第二天就被保姆手挽手拉倒街上买东西。
“崽,开心点,多笑一笑。”
她给温故知买糖,两个人加只猫坐在外面的板凳凳,对付手上随时要挣脱绳子飘走的气球泡泡,小喵咪身子轻,毛线团也不重,差点被带飞走,温故知只好抱着孩子似的抱猫,让它两只猫爪爪对付糖。
“你嘛,这几天也多出去找找朋友玩,小老板不是跟你关系最好得。”
温故知忙着舔糖,没有说话,冬日里大家都忙着放气球,圆圆的气球本身就带着静电,于是就有些云和絮圆滚滚围着气球,在气球升高的时候拍下去,底下的人又会使劲拍上去。看着五颜六色衣服的人,城变成圆滚滚的模样,小车圆溜溜,大家交流的声音也变得跟锅里的汤圆,糯皮和甜陷——保姆和温故知的声音都变得像这样,就连街上的吵架也是锅里汤圆发胖互相撞来撞去。
甜蜜勤劳的冬季。温故知心想,一瞬眼前一暗,大批的气球被撞到,撒上了天空。
“哇——”
“哦——”
大家惊讶起来,街上的车都得停了,索性出来就聊起了天。
红、绿、紫、黄,有一个飘到了温故知手里,那是颗红气球,他小时候也有颗红气球,但是他不太记得是什么时候的事,温故知向身边的保姆说红气球,这时又有一些声音出来,两个人的注意力被吸引到空中。
温故知比保姆,这里的人早一秒将视线收回,平视前方——他被伪装成黑衣女人的黄粱诱拐的时候,温妈妈就在街对面祈求对方——他看到一个黑衣女人牵着一个小女孩。
在梦里,小女孩和他一起溺死在了明月照我渠,现实里想要妈妈。
小女孩发现了温故知,向温故知挥了挥手,她抓紧黑衣女人的手,蹦蹦跳跳,夏季的裙子,一上一下扎歪小辫子,很快乐,变成圆圆的小点,被黑衣女人带走。
温故知站起来,手里的红气球挣脱了,往天空飞远,小女孩和黑衣女人走远到一个小巷子。
甜蜜的冬季下,有一对恋人求婚,有狐狸偷吃糖,有车互相撞到,有鼓掌流眼泪。
他说:“阿姨,我现在要去找个朋友。”
第72章 【正文完】
猫会守护主人,所以在为了对猫毛过敏的人群制作的特殊编织猫中,也有一部分承担了特殊的职责——这个美满的家庭中,就有这样一只漂亮的卷毛白猫,他温顺、忠诚,一双蓝宝石一样的眼睛常常透露出爱意。
他最爱家里的女主人,猫小小的脑袋里塞满了庞大的记忆和感情,他从湿淋淋的产道中被挤压出来,包裹的膜液一点一点被舔掉,这只刚出生的小猫开始呼吸,张开嘴嘬着一根手指,他循着温暖的味道,脚爪下面是棉花糖似的颤抖身体,干燥又有扑通扑通规律的跳动声,他用爪子一按一压,拼命地挤压,吮吸流出的乳汁。
猫要快快长大,他不止要听见、尝到,还想要看到,当他睁开眼睛,猫清晰地看见女主人的脸,黑黑的长发和黑色的裙子,但永远看不清身边坐着的丈夫孩子那些存在,女主人说:“你这只小猫,居然还有胎记。”猫想——哦,就是她了。
他叫出第一次奶声,僵硬细条的尾巴直冲天,四肢颤颤地翻滚在地面,他爬出笼子,一边细细地叫,一边用锋利的指甲攀爬上床单,在女主人的胸口转了一圈,裹起小尾巴躺在了上面,他的一只耳朵听着女主人稳重平缓的心跳。
当他伸了个懒腰时,猫想起来女主人第一句话,于是他看向自己的爪子,右前肢的一部分没有毛,突然断了一截,他拼命地舔,想把上肢的毛往下梳,爪子上的猫往上梳,他舔得湿漉漉的,前肢出血,一只小猫躺在那掉眼泪,他想要一个吻。
女主人发现了他,给他的爪子裹上纱布,揉了揉他的脑袋,猫不再想要吻,他顶着脑袋想要女主人更加关心他、搓揉他的脑袋。
当猫还小时,他所能做的只有竭尽全力朝着女主人所在的地方走过去,拼命地叫,爬上胸口的位置。当他长大后,他的身躯苗条如雪,灵活地在家中四蹿,他时常蹲在女主人膝盖上打盹、肩膀上探头吃东西、或者是胸口像一个人类的小孩。偶尔他坐在梳理台上看女主人洗碗,她唱着歌,为他变出透明彩色的泡沫,点在猫的鼻头,。
充满阳光的客厅是他最常休憩的地方,满室的阳光照在身上,他骄傲地端坐,并且展示这一身漂亮柔软的皮毛。女主人走过来,抚摸着他,跟他说:“你真漂亮,我真爱你。”
他绵长地喵,意思是说我也爱你。
女主人问是吗?他亲昵地舔着她的脸,夜晚他们坐在壁炉前,女主人轻轻梳理猫的毛发,“你真漂亮啊。我会为你做任何事。你会吗?”
猫抬起脑袋,蓝色的眼睛里是爱,我也会为你做任何事。他永远爱着、思念女主人在壁炉火光照耀下洁白的面孔。
有一天,窗外来了一只金色的阿鸣,阿鸣只有猫一点点身体大,但是已经是一只成熟的鸟,胸口戴着一个小灯笼,阿鸣啄着窗,猫怎么会理他,可是这只阿鸣很聪明,他向猫展开翅膀,阿鸣的一只翅膀同样秃了几根毛。
猫低头隔着玻璃仔细端详着窗外金色的阿鸣,当他凑过来,阿鸣隔着玻璃用喙啄了一下猫的脸,那就像是个亲吻,阿鸣扑簌着翅膀飞走了,猫立马立起后足扒在窗上盯着飞走的阿鸣。
第二天,猫跳上了窗台,直到夜晚,那只和他一样秃了一边毛的阿鸣都没有来,女主人一家也都不在,夜晚展开巨大双臂,笼罩这只洁白的猫,当他听见门口的响声,猫兴奋地跳下去,迎接他们,可是他只见到女主人黑色泥泞的裙边。
她再也不抱猫,猫等在她的房门前,一声一声哀求她,门始终没有为他开,他听见断断续续的哭声,猫急躁地转圈、伸出锋利的爪子想要将门板刨开,最后他一口咬上自己没有长毛的右前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