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再也不漂亮,他的伤口不断地流血,当他孤独地睡在窗台时,金色的阿鸣来了,衔着一颗红色果实送给了猫,这次阿鸣向前跳了几下,贴着玻璃为猫受伤的前爪啄了一下。
他飞走了,猫被女主人从窗台抱下来,她对着猫哭泣,却没有发现猫的伤口还在流血,也没有为他怜惜地包扎,当女主人的眼泪流到伤口,猫受不了疼猛地缩回了爪子。
可是猫仍然是爱女主人的,女主人哭着问他你还爱我吗?猫看着她——我十分爱你。
我也爱你。女主人说,她高高举起猫,围着客厅走了一圈,猫眼里她长长的黑头发,拖着黑裙,当她坐在凳子上,就和凳子融合到了一起,“你答应过会为我做任何事,是吗?”
他点头。女主人将他抱紧,“那就为我做任何事吧。”
猫爬上高高的窗台,他并不知道他能为女主人做什么,但是日子又恢复了平常,女主人更爱他,时时刻刻将他抱在怀里,一遍一遍地对着猫告白。
他从来没有被这么爱过。
你会为我做任何事吧?——猫毫不犹豫地点头,伸出爪子摸了摸她。
那天,金色阿鸣又出现了,他身形打了点,衔了一个石头过来,猫远远地隔着窗玻璃看他,但是已经不会像头两次那样突然对一只鸟感兴趣,他趴在女主人膝盖上睡觉、撒娇、翻滚。
阿鸣安静地凝视着猫,张开翅膀,那是个拥抱的姿势——他拥抱了猫,猫一下子弹起来,躲在了沙发底下。
嘟嘟嘟——嘟嘟嘟——
阿鸣在用石子敲玻璃窗,每天都降落在同样的位置,猫一开始将自己藏起来,他发现阿鸣没有见到他时会在那伫立很久,于是第二次猫会露出一点尾巴,又收回去,在隐蔽处摇着,听阿鸣用石子敲击玻璃窗。
猫渐渐露出一条尾巴,一只爪子,然后冒出一个小耳朵尖,当他露出眼睛时,阿鸣也在注视他。猫晓得阿鸣在敲窗户时也在看他。
金色的阿鸣再次展开翅膀,做出了拥抱的姿态,猫冲向窗台向他瞄了一声,阿鸣对着他啄了一口。
这还不是结束,阿鸣在猫的眼前跳了一支舞,他尽力展示自己样子和秃了毛的翅膀,他向猫求偶,猫炸开毛又躲回了沙发底下。女主人再次抚摸着猫,向他说我爱你,你愿意为我做任何事的时候,猫想到了阿鸣,想起一只对猫求爱的小鸟,当这只阿鸣再次向他重复这支舞,猫蓝色眼睛里混进金色的羽毛,他看向阿鸣小巧红色的喙,长长的尾巴,和纤巧的双爪,但是当阿鸣展开翅膀,翅膀的阴影庞大到安静地裹住猫的身体。
猫为阿鸣喵了一声,他抬起受伤秃毛的爪子,隔着窗摁在阿鸣的喙上。
窗裂开一个小口,微小的气流舔抿着猫的鼻子,阿鸣就靠着这个缝隙,为他每天送来糖果的味道、狐狸软软的毛发、一个云捏的扩音喇叭人的告白声、一张薄薄的狐狸纸,还有阿鸣自己的声音。
当玻璃窗破了个洞,猫伸出一只爪子,他摸到阿鸣小小的又尖利的爪子,温暖蓬松的羽毛,那处秃掉的部位承载了大部分温度,猫又轻又慢地收起指甲,让阿鸣贴着自己秃毛的地方,阿鸣用喙用脸在伤口上留下了气味。
他爱我。猫这么想,我也爱他。猫诚实,尽管他还是很温顺地服从女主人,可是女主人却再也不能无微不至地爱猫,她只想要猫保护她,为她牺牲,她需要贡献出猫,女主人说:“只要让我吃下你。”
他第一次迟疑,女主人抱住他,说求求你,就为了我吧。猫躲了起来,阿鸣如同往常来看他,他们用着这个砸出来的小洞互相贪婪地触摸对方。
“为什么你要砸玻璃?”
“因为我爱你。”
“你想让我跟你走吗?”
“是的。”
猫对着阿鸣喵喵叫,左爪挠着玻璃,想要打开,但是这扇窗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无边无际。
这次阿鸣带来了一颗更大的石头,撕裂了鸟喙,将玻璃砸得裂纹更大,女主人站在猫的身后,恶狠狠地看着窗外的阿鸣,嘶吼道:“我就知道是你!”
阿鸣猛地拍打翅膀,张开流血的喙,发出促急的声音,拼命地哀求猫撞破玻璃——猫看着阿鸣,女主人冲向他们,那一瞬间,猫抓住洞,玻璃碎了,阿鸣叼住了猫的后颈肉。
即便阿鸣有着倒钩的嘴会弄伤猫,但是这会让他紧紧抓住猫,更加有力拍打着翅膀努力将猫带离女主人。胸口的小灯笼为他们发出微光,指着前方黑漆漆的雾。
猫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但是他看到红气球、听到说话声、脚步声,积木排列倾倒的撞击声,香味甜味,他不仅仅只是一只猫。
阿鸣突然猛地飞高,松开嘴放开猫,又张开爪子重新抓住了猫,他咬着尾巴倒挂在阿鸣的爪子下,看清楚背后那个女主人已是一片黑色的黄粱,它一会变成黑衣女人,一会变成小女孩,它驱使曾经送给这只可恶的贼猫的小物件们,青蛙、残臂、糖纸、昆虫翅膀,日日夜夜跟猫睡在一个房间内的小物件熟悉他身上的所有味道、呼吸和声音。
黄粱讨好过猫,化身成为一个女孩温柔地为他指引,它好心地为他带来噩梦,警告其违背约定,它耐心,它乐善好施、明码标价,从来不会嘲笑每一个人的愿景,所以这只是一场逃命,阿鸣和猫无法推翻它的正确。
黄粱倒转了上下,因此阿鸣往下方坠,他使劲扔了下猫,重新拨正。黄粱再次倒转、倒转、倒转,他们仿佛在洗衣机内翻滚,除了让阿鸣抓伤猫毫无任何挣脱的可能。
糖纸包裹他们,让他们窒息,青蛙的舌头混着高浓度的毒液穿透阿鸣的翅膀,甩向半空——玩具残臂喊着口号列队敬礼:“预备!射击!”老旧的头绳吊着一根根涂着白粉的昆虫翅膀,为此伟大的正义轰轰烈烈炸着彩色的烟花。
阿鸣和猫掉落在地,猫看见天上有一个圆圆的,白色的盘子,它上面的门沿着一条缝。
猫想,那是我的盘子。
小小的灯笼照出他们的影子,明明是黑漆漆的地方,却能有影子,猫拱起腰背挡在阿鸣的面前,朝黄粱嘶吼,它们嘲笑猫,穿过猫的周围,看他为了保护阿鸣无力地遮挡和出爪。
猫的影子坐在那,看着猫,在嘲笑声中叹息,影子站起来抖了抖耳朵,轻轻喵了一声,影子还有一只耳朵没有照出来,阿鸣磕着眼睛,撑着翅膀起来,胸口不灭的灯笼照出完整的猫影子。
哇——猫影子伸出爪子,撑破平面,伸个懒腰,暴涨身形冲了出来——巨大的蓝猫通过猫的影子找到了黄粱,一口将它吞掉了。
蓝猫满足地清理爪子,弯腰对昏迷的阿鸣说你完成得很好。蓝猫消失在猫的影子里,阿鸣也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个男人,他浑身狼狈抱起了猫,亲了亲猫脑袋。
“你送我的狐狸灯笼。”
远处有阿鸣的叫声,“你还送我你伞上的阿鸣。”
“崽崽。”
猫哭了起来,毛茸茸的爪子捂着脸,男人说你做得很好。
灯笼、阿鸣、伤疤、亲吻,维系他们关系的存在很早就准备好了,许许多多的狐狸跳跃地围着他们,探着吻部安抚怀里的猫,回头说这里——走这里。
猫终于不哭了,他睁开眼,眼睛里有明月照我渠,男人脚下是浓客街,一条长长宽宽的寄巷,满街的红灯笼,灯笼下是保姆在门口踮脚张望。
头顶上悬着一个巨大的悲喜欢愉灯。
但无论如何他们都顺利回家了。
第73章 尾声
猫和人类说话本来就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小小的蓝猫瘦了一点,它对奉先生说因为消化一个黄粱至少要它掉好多好多的猫毛,因此这阵子空气里总是有挠痒痒的细软猫毛,跑医院查过敏的人已经病倒了一大批。
蓝猫站起来,一只爪子握拳放到奉先生的手心里,慢悠悠又老气横秋地说:“作为报酬,我们已经讲好了,我为你们解决掉黄粱,你们也要许诺出你们的部分。”
奉先生想了想,说:“你出现的真是时候。”
蓝猫甩着尾巴,骄傲地挺起胸膛,“猫咪的潜力不是你们人类能够理解的。”
奉先生说:“嗯,猫咪一直很厉害。”
蓝猫继续甩着尾巴,围着他一圈,摇头晃脑说:“哦,你这个人类看着也不错。”
“过奖。”
“你应该骄傲地接受一只猫咪的称赞。”
他只好佯装挺了挺胸,回家的时候,小喵咪趴在柜顶,温故知在踮脚和小喵咪蹭鼻子。奉先生把人抱下来,问他温尔新走了?
温故知晃着脚,先好好地亲了一口老男人:“嗯——她刚走。”
奉先生伸进他的汗衫里抚着背问:“说什么了?”
“她说温勇和温阿姨离婚了,温阿姨想写个什么东西,还有温心也离婚了,他老婆不要他了,孩子也丢给了他。她也要走了。”
“还有吗?”
温故知摇摇头,说没了,“刚才听了个玉兔台广播,研究人员说经过研究显示,蓝猫传说中的纳吉丸根本不存在。”
蓝猫的纳吉丸是带来幸福的意义,更能让人转变,研究人员研究如何制作纳吉丸,也是抱着能够让人去除痛苦的一部分,然而最后,他们沉痛地宣布研究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