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然不敢。因为你脑子有病。”
温尔新回头看他。
而他切碎温尔新的名字,质问她:“为了你这个破东西,我从城到这个恶心的地方,我发过誓,这辈子都不会到这来,你到底要干什么?”
温尔新脸色一变,警告他:“温故知。”
“你别叫我!”温故知一回头,将桌上的东西扫了下来,乒铃乓啷,打碎了一半的粉盒,他踩在上面,瞪着她:“你一直骗我,从我这骗走妈妈的日记,我真以为你是想再看看妈妈,没想到你是打这个主意,你以为做了这件事,那王八蛋就后悔了吗?跪在脚下向我们忏悔吗!”
“蠢货!”温尔新站起来,嘲讽地盯着温故知,“我?为什么?”
“我告诉你。”
她反手抽了温故知一巴掌,扇在脸上,高高肿了起来,“好弟弟。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和妈妈一样,找了个怪物,她后悔为什么要遇上温勇,要是一切都没发生就好了。而你!仿佛断不了奶一样,想要妈妈回来。可惜妈妈早就死了,你想和怪物交换什么代价?命?”
温尔新笑着压低声音,拉扯过温故知,轻声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那种贪心至极的东西,逼死了妈妈,你呢?竟然被那种东西迷惑得没了骨头,天高地厚真以为自己只要许个愿就能让人起死回生了?我告诉你死生有命。”
她推开温故知,看他可怜的模样,摸着他通红的脸颊:“你记着。妈妈她后悔了,她不应该找那个怪物许下心愿,所以她才不得不自杀。”
温尔新问他你后悔了吗?
温故知看着她,温尔新看到他心底的奉瑜同,突然一乐,嘲讽他:“你看你,砸了自己的脚,告诉我你现在还是想利用那位奉先生陪自己一段时间开心,然后扔下他,还是?”
她看向门,突然笑起来:“你走吧。你的奉先生在等着你。跟他解释吧。”
温故知回了头,门后什么人都没有,但他跑了出去,不知道有没有追上人。
温尔新坐回椅子上,在温妈妈最后一本日记中,是留给温尔新的,她每天打开日记本,又像是完完整整见了温妈妈一面。
温妈妈一下又一下温柔地抚摸着温尔新的头发,说:“姐姐呀。以后你要看着弟弟,妈妈年轻时候因为一时想岔了,做了错事,黄粱你知道吗?我现在逃不过去了,已经求它让我陪你们长大了,所以妈妈这次去是结束这个约定,以后就见不到妈妈了。”
“所以最后一次抱抱妈妈吧。”
妈妈,我想你了。
第52章 温故知与奉先生
“扑通——”
温故知跳进水里。
这是他深陷入梦境,对这漂浮的状态有意识的一幕。
他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时间跳跃得很快,带他回去某一天,然后又在十分顺从地一小桢一小帧告诉他时间是走成了什么模样,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影响,所以他才从城被带到了首都。
温故知抬头望了一眼天,说马上要秋天了。要给它过生日。
不过——给它过生日,无非就是吃。有的人会吃成个大胖子,然后放出话:“我要养足了膘,冬天冬眠。”
奉先生问真的会冬眠?
当然啊。
温故知靠着岸,他跳进了明月照我渠,眯着眼靠在奉先生脚边,问他:“万物都是平等的,既然都是平等的,为什么要对人类会冬眠表示惊讶呢?”
奉先生挑眉:“我没有见过冬眠的人。而且——”谁知道是不是温故知故意拿话来骗他?
温故知好像识破了他,轻轻诶了一声,“竟然不信我……”
他笑着,伸手趁奉先生不注意,将人拽进了渠水中。
奉先生听见温故知不客气地嘲笑,反应过来后,在水里就拖着温故知的腰,两个人一块在水里憋气。
温故知心想奉先生啊奉先生。
他要憋死了,在水里是失去了可供氧气的机器,于是温故知拼命贴上去,去捣乱奉先生,最后奉先生抱着他从水里冒出了头。
保姆很快出来寻他们,说要吃晚饭了。她说好晚饭,满城的灯开始亮了,一家一户地开始点灯笼,一家子聚在屋檐底下,举着竹竿将灯笼小心翼翼地接下来,由孩子燃了火,给灯芯点上,最后父母中的某一个人将灯笼挂了回去。
在城,没有人反对孩童接触火,他们认为丁点的火苗,能够保护、祝福这些容易夭折的孩子。
温故知看了这户人家一会,转过头来撞进奉先生怀里,说在这吃晚饭吧?在这吃呗?
他看着奉先生的眼睛,风景在奉先生的眼眸里有速度、有规律地移动。
他们两个在前往首都的车上。
奉先生是回首都,是回家,像奉先生这样时刻笃定的人,从来不需要特意去找根在哪里,是不是被丢掉了。
但温故知不是,因为温尔新,他不得不挪动根,像是很艰难地从湿润,充满氧气和营养的泥土中拔出双腿,此时他只能依靠原本储存的养分和踏实,每离开一段距离,脚下站着的土地和他的根同时失去了水分。
温故知极度渴望水,他在后座移动脚,移动好几个位置——找不到。
后来他咽了口口水,发现水在口中。
他的口癖在此时恰好地反应发作,温故知安安静静地缩在后座,接他们的秘书时不时打量几眼。
温故知磨着嘴唇,假装和以往一样——一个正常的温故知,依旧不顾别人的目光,没有任何准备,就让奉先生贡献出双膝,他厚脸皮地枕着膝盖,还可能跟奉先生抱怨你的膝盖为什么这么硬?
你该让肌肉变软一些,或者有自动感应,我枕着的时候,它该柔软一点,等我不用了,就变成让你可以炫耀的肌肉。
奉先生有趣地想他,这时奉先生觉得自己了解温故知。
一个漂亮、合他的心意、有很自我的任性青年,某种程度上来说,对于奉先生这样的人,倒有些命中注定一样。
他扑上来说爱你。
始终爱你。
但又始终自由惯了,除了说爱你,好像什么都没变。
这时仔细观察的游戏就派上了用处。
温故知咬着舌头,磨掉了下嘴唇的皮,他知道谁也看不见,所以牙齿夹着食指指节,如果他是个螃蟹,就会将这根手指夹断,而口癖就是即便将这根手指夹断也满足不了的欲望。
就算是奉先生狎昵地揉着他的耳朵。
但温故知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足够他按耐下口癖下的不耐烦,像是一根藤,试探着去摸奉先生,用小指勾着奉先生的手指。
但他在耳旁摸索了一阵,可以触到柔软,却触不到一下属于人类肌肤的温暖,感动的触感。
“奉先生?”
他仿佛是悬空,温故知猛地意识过来,无论是奉先生,还是打量他的秘书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叫了几声,没有人应答他,突然有铃声响起,温故知发现是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手机传来温尔新的声音。
温故知皱着眉质问她,他现在很生温尔新的气,“你怎么在我的梦里。”
“是吗?”那头的温尔新很得意,“弟弟。”
温尔新说:“你的奉先生在等着你吗?”
那天,温尔新在温故知面前,采用的是陈述句:“你的奉先生在等你。”
疑问句精准的枪法在温故知心上开了个枪洞,奉先生在哪?
温故知突然有一股强烈的恐慌,突然是让他住在云端,没有任何支撑云端的实物,自然也没有任何支撑温故知的实物。
他从梦中挣扎出来,醒过来,紧接着是一阵强烈的呕吐和害怕。
他冲进卫生间趴在马桶上吐,他捂着腹部,感受那里挤压蠕动,有极其明显地凹陷下去。
温故知想奉先生了。
他从剧场冲出去,发现奉先生已经走了,他可以责备奉先生作为一名成熟的成年人,尤其是长辈,无论如何也不能扔下小辈一个人。
但这个举动都遭到了温故知和奉先生的忽略。
温故知有些不大熟练地瞪着首都虚假的霓虹,这些光是锯子,锯掉天然原始森林的罪魁祸首。
他勉强打了一辆车,在车上他磨着牙齿,磨破了嘴唇。好容易忍耐到了奉先生家,他丢下几张纸币——顾不上。温故知跑上楼,拍着书房门。
奉先生说不见他。
应该是这个老男人通过尽忠职守的管家传话——“最近,先生比较忙,所以不能见您。”
这个老男人说瞎话的本事也很强。
但无论如何温故知也见不到奉先生,他在客厅,他在走廊,又或者是花园,哪怕是有一次,终于见到了奉先生,他也像是看不见温故知,眼一打,轻飘飘地就过去了。
是灰尘,像碍眼的蛛丝。
从这天起,温故知就敏锐地觉察到,这个老男人要做什么。
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任何举动,无论这个老男人出于什么目的,狡猾地做出一系列可恶的默不作声——温故知已然是需要渐渐消失的位置。
反正温故知也是要消失的。
为了可笑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