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是叫晋仇子时再来,他不觉得晋仇能打过夏悼。
殷烈的意识开始模糊,他感觉夏悼来到了他身旁,捡起那镜子的碎片,将其慢慢拼合,却总拼不起来。
哀伤的情绪在密室中传播开来,殷烈的眼前发黑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要因一面镜子而殒命。
“阁下住手!”一道声音及时传来。
殷烈渐渐能呼吸了,他弯腰喘息着,看向眼前,是晋仇。
“不是告诉你子时再来吗?”殷烈试着说话,出来的声音却轻地让人听不见。
所幸晋仇修道多年,“总是不放心,下次不要再晚归了。”
有没有下
殷烈支撑不住地半躺在地上。
夏悼看着他们,“我叫夏悼,你便是崇修仙人?现在的修仙界这般称呼了?”他的话的确和现今修仙界的有些不同,听得出是在努力说,却还是有所缺陷。
“修仙界早不是原来的修仙界了,夏王对原本的修仙界便不熟,更何况现在这个。”崇修仙人在听见夏悼的名时微愣,却还是挡在了殷烈面前。
他知道自家这小子要脸面,这会儿没力气站着了,想必也不愿让他人看见一副瘫坐的模样。
夏悼手中拿着镜子的碎片,“他将我的镜子打碎了。”
“这并不是阁下的镜子。”崇修仙人看向齐问。
齐问衣衫不整地,“是我答应给夏王的,便是夏王的镜子,他的镜子被人打碎,打碎之人便该受罚。”冷寒泽教他这么说,但他也不知这样说,除了为难殷烈外,能对崇修仙人造成什么影响。
难道崇修仙人会怕殷王生气,而保住殷王的孩子?
殷王与崇修仙人的关系的确有些猫腻,但应不至如此。
齐问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
“殷烈还是孩子,他如做错事,是身为长辈的没有教好,该罚长辈。”
“你是他的长辈吗?”夏悼不看崇修仙人,只看着那面镜子,他试着将灵气注入进去,却没有任何效果,那面镜子已成废物,里面再无其他。
“是。”崇修仙人道。
夏悼抬头了,他的眼似乎无法对上人,“这面镜中有我想要的,我为了它出夏地,只是希望能从其中再看见故人的身影。齐问要我对付你,你死了,天下自然乱,乱中便该出现新人了。而我要惹上极大的麻烦,可我哪怕知道有麻烦,也是想得到这镜子的。如你像我一般痴活了这么久,对故人的思念愈来愈重,恐怕也要做些冒险的事。”
“阁下一定要殷烈的命吗?”
“要。”
“那便动手吧。”崇修仙人道。
密室中开始轰然作响,仅有的那些灵气逃窜着,虚无缥缈而被捉住的灵气化作一道道利剑,在密室中随意切割。
它们绕过了殷烈与齐问,显然是有方向的,却无法靠近夏悼的身,甚至连他的衣衫都无法靠近。
崇修仙人叹气,他
夏悼的手伸出,狂乱的灵气随之寂静下来,他从椅中站起,摇摇晃晃,手尖的微亮却渐渐变地炽热,照亮了整个天地。
挪动脚步,崇修仙人挡在了殷烈面前,他在空中极快地画出一道结界,夏悼指尖的光仍凝聚着,崇修仙人身前的结界便越来越深,他画了一层又一层。
殷烈睁大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晋仇画的不是简单的结界,而是混合了阵法,加了无尽事物的。
一时间,殷烈也不知这阵法是何意。
但就算再微妙,能抗的住夏悼的法力吗?修了几万年与修了几千年的人在根基上就差了太多。
第29章 齐地疑云(六)
在夏悼将指尖的光扔过来时,崇修仙人的阵法正画完一层,他将手抵在阵心上,加了滴血,使外围的结界更牢固了一些。
但在那团炽热的光扑过来时,最外层的结界还是土崩瓦解,化作灰尘飞走了。
剩下的那几道阵法抵御着光,崇修仙人的手臂有些颤抖,殷烈从地上爬起,将手抵在阵法上,使灵力灌了进去,却感觉越来越烫手。
“你这阵法施的不行。”他咳了口血,虚弱地说道。
也就在他说完不久,那最后的几道阵法与光发出烤物般的滋滋声,黄晕越来越大,终是烧毁阵法,朝他们袭来。
崇修仙人将殷烈推倒在地,挡住了夏悼的攻击。
“你该将他交与我,本就是他做错,你哪怕是他爹,也不能处处维护他,更何况你与他非亲非故。”夏悼坐回了椅上。
他的身形孱弱,且愈发地朦胧了些,就像水中月,稍用力便将他打散了。
崇修仙人站着,他的腰依旧挺得笔直,嘴角却流下了鲜血。
殷烈早已被那句“你哪怕是他爹”镇住了,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地上。
“总不能丢下他,殷王会怪我的。”崇修仙人道。
他的手中凝成了新的阵法,硬拼法力他拼不过夏悼,只能用这种方法,许还有一线生机。
胸腹间有些不畅,崇修仙人一手抓住衣襟努力吸了几口气,另一手却还在画着。
跟人比试一直不是他的长处,早知今日,他以往就应做好准备。
“既如此,你们便该一起死。”夏悼闭上了眼。
以他为中心的地方灵气愈发浓厚,崇修仙人未看那一切,他只是画着阵法,对殷烈悄悄传声:“跳进去!”
殷烈连忙起身,却是不动,“你先跳。”
我跳了灵气不稳你便跳不了了,何况今日必要留下一人应付夏悼,崇修仙人叹气,从密室底部升起的风刮起他的青衣,吹落了他的冠。
夏悼握紧了手,崇修仙人的心被扼住,他抬头看夏悼,视线越来越模糊。
却听见了剑鞘的声音,夹杂狂风而来,冲破一切阻挡,势如惊雷。
夏悼猛然闪躲,将将躲过了剑锋。
却被剑势掀倒在地。
脚步声由远到近
“何人要杀孤之子。”掷剑的人已走到他们面前,他的头颅高昂着,声音极低沉。
齐问吓地跪在地上,那张艳丽的脸早已失了颜色。
夏悼却是悠悠站起,面上一片平静,“殷王?”
自然是殷王,他站在夏悼面前,要比夏悼高出许多,衬得夏悼愈发虚弱飘忽。
“你儿殷烈打坏我的镜子,总要有人承担后果,你来此,是要为他出手?”夏悼问。
殷王俯视着夏悼,“殷烈是孤之子,便该由孤处置,你插手殷地的家事,欲谋害殷烈,当死。”
夏悼抬头看殷王,“你比你先祖还要强词夺理。”
“你与齐问害殷烈,先无理,自然不能使孤后讲理。”
殷王对事情的起因并不清楚,他如此说,只是知道殷烈的秉性,听见此话的殷烈倒是眼圈微微发红。
夏悼那张朦胧的脸却是发青,他伸出手,显见是准备出招了。
殷王从墙中将剑拔出,装回剑鞘中,侧脸看见了崇修仙人嘴角的血,面露不悦地皱起眉。
他要比夏悼先动,在夏悼还未出手时,他便来到了夏悼面前,不是拼法力,而是实打实地,一腿横踢向夏悼的胸腹,快而狠。
夏悼肉体孱弱,早在自己身上加了一层防护的法术,却未抗住殷王一击,轰然间,便被踢在了地上。
齐问颤抖着开口:“王,他身体不好,会死的。”
殷王并不看他,也绝非折磨性质地对待夏悼,崇修仙人看得出,他很谨慎。
殷王一向要比他谨慎地多,所以殷王早在来的路上便用灵气护住了自己。
他身上那层浅色的灵力波动昭示着一切。
夏悼的确没来得及出手,他早先施出的法力在殷王面前也失去了力量。
对付夏悼这种活了多年的修士,法力从不是最好的手段,唯有抓住弱点,攻其身躯,方有活路。只是普通修士连他最外围的法力都无法突破,又怎攻地了他身躯。
殷王给了夏悼三下,这三下使夏悼在地上完全无法爬起。
夏悼看着殷王,目光透出寒意,“你们殷地人要比我的资质好,但只是天的弃子。被天抛弃的滋味想必不好受,哪怕是你这样的
“闭嘴。”殷王踩住他的脖颈,声音低沉,散发着怒意。
崇修仙人趁殷王击败夏悼,走到他面前,“夏家的人竟会为了一面镜子出来,这镜中有什么?”
殷王早已松开踩在夏悼脖间的腿,似是嫌弃般,用法力代替了原来的动作。
夏悼试着挪了挪,却刺痛般闭上了眼。“以前的一段景象,装着我的神明。”他模糊不清地说道。
殷王看崇修仙人一眼,“还想听更多吗?”
崇修仙人摇头,有些事他很清楚。
殷王却已让夏悼往下讲了。
“我资质很低,有愧于夏的姓氏,不被家中人喜欢,意图自尽,却为神所救,当时天上的神仙都很温柔,尤其是帝鸿……”夏悼的嘴角弯起,似是想起了当年帝鸿送给他的绿枝,却很快恢复了原样,“他们对我来说很重要,对天来说却不重要,需要的时候,天便对他们施德,不需要的时候,天便要亡了他们。水火并至的时候,一切都消失了。他们说天有私心,欲使天下倾颓成就己之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