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娜,你怎么知道的?”车里有人好奇地问。
“在他们封锁过路站前,我父亲带着全家逃走了。一直逃到亚特兰大。”
在阴霾的天空下,悍马车沿着灰白色的乡村公路,驶向远方地平线上积云雨笼罩的城市,仿佛要带着一车人冲进风暴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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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裁判所”小队一身疲惫地回到了site-17。
肖恩冲了个澡洗掉全身的血腥味儿,出来发现汤米呆滞地坐在对面的床上。肖恩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一片荒漠。
“伙计,你怎么了?”
“肖恩,我觉得今天发生的事儿好不真实,就像做梦一样。”
“放轻松,你就当这是模拟训练……”
“可是这不一样……那些人,那些尸体……我一闭上眼,脑子里全是红色的眼睛……在基地的时候,我可以把他们当做游戏里的NPC杀了就杀了,可是这是现实,我们手上沾着他们的血啊!”
汤米疲惫地揉了揉脸:“我当初来基金会,就是不想像伊拉克,叙利亚的那些家伙一样,干禽兽不如的事儿,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可是现在不一样吗!甚至还……”
汤米说不下去了,肖恩不知道该怎么劝他。
这时候广播里突然响起了通知,让他们五分钟内前往会议室集合。
伊尔文再次将他们召集到了临时会议室。还没踏进门,肖恩便嗅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站在圆桌最上首的伊尔文神情亢奋,双眼一片狂热,就好像刚嗑了药。他的上半身微微前倾,给人一种危险的压迫感。
现在的伊尔文,就好像高背椅上的疯王,令人感到深深的恐惧。
他挥舞着手臂,就好像演讲的独裁者,兴奋地宣布道:“小子们,从深海奇迹会地下室里搜出来的纸条已经破译出来了!运气真好,它为我们指出了一个坐标!找到这个地方,我们一定能洞悉奇迹会的阴谋……”
“等一下。”
一个声音打断了他。肖恩坐在圆桌的另一端,没有举手,没有起立,也没有加“报告长官”的前缀:“那种文字并不属于地球上已知的任何一个种族和国家。请容我斗胆一问,基金会真的破译了吗?”
伊尔文没生气:“如你所说,没有。但至少这个地点对于奇迹会来说非常重要,不然他们也不会用亚特兰蒂斯文书写,不是吗?”
亚特兰蒂斯?
“这么说——基金会并不知道这个坐标有什么,就派我们过去送命?如果这是一个陷阱呢!”
隔着一张圆桌,伊尔文冷冷地盯着他:“你知道仅有的这些亚特兰蒂斯文,基金会是怎么破译出来的吗?”
我他们怎么知道?我管你们怎么来的!肖恩心里在骂娘。
伊尔文食指指节敲着桌子,一字一顿地说:“是一位早已经退役的04,孤身一人潜伏在几千米的海底,出生入死为我们换来的。为了这次契机,基金会足足等待了上百年。”
“已经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他的辛苦不能白费。我不管你们有什么意见,都给我憋回去!现在,服从命令!”
伊尔文盯着他,肖恩也毫不退缩地瞪回去。
“那位04,就是你照片上那个人吧。”肖恩突然开口。
圆桌旁边其他人一个个头埋得很低装鸵鸟,心里祈祷着他们的长官过后能忘了这茬:卧槽这都是什么高层之间的爱恨情仇,我不想知道!我不想被灭口啊!
“除肖恩·格里芬以外,其他人,解散!”
伊尔文摒退了其他人,会议室里只剩下坐在圆桌首尾两端的二人。
“你想要什么?”
肖恩表面看上去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其实内心里打着鼓。放在几个月前,甚至几天前,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对04说话:“我要权限,更高的权限。”
“我只是个指挥官,我可没有……”
“不,你有。你是总部空降的‘大人物’,和这个站点的主管拥有同样的权力。”
“为什么想要权限?”
“我不想当一只无头苍蝇,被埋在鼓里,当你们这些‘大人物’的棋子。”
肖恩撸起袖子,他胳膊上的肌肉瞬间像夸张地膨胀起来,就像吃了菠菜的的大力水手。
很明显,这已经不是人类能够具备的力量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整只‘裁判所’小队都是为我而设立的吧?因为我是‘眷者’,是‘双子神’意志的贯彻者,也是拥有仅次于祂们的力量的人!”
“若非如此,我想不通,为何在一只精英部队里塞入这么多我的同乡?又为何安排如此紧张的任务来激发我的身体潜能?”
伊尔文看毫无征兆地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鼓掌:“不错嘛,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更快意识到自己的身份。”
“别废话,我要04级权限!不然我就去找杜兰德博士,研究部门应该很乐意收容一只‘双子神’的眷者。”
伊尔文看了他很久,浅色的瞳孔就像在看一只终将投向大海的旅鼠。肖恩似乎听到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来自西伯利亚的04最终点头:
“明天,你会收到新的委命函。”
成功了!肖恩心里呐喊一声,往椅背上一靠,全身的肌肉放松下来。
“不过,别太高看自己,小子……你以为,‘奥丁之眼’还用得着讨好‘双子神’,为她的眷者建立一支特遣机动队玩吗?”
从圆桌最上首传来的声音像一条吐着信子的蝮蛇,散发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双子神’对你的期待可是很高啊,小子。”
第114章 海底草原
为了避免重蹈“神弃之地”的覆辙,米拉克把利维坦停在了距离坐标点很远的位置,剩下的路程徒步过去。
烛天和爱希莉娅已经先行离开了。楚悬和米拉克沿着海沟慢悠悠散步过去。
楚悬哼着斯卡布罗集市,蹦蹦跳跳地在海床上留下一串脚印。“丧尸天使”水陆两用动力装甲轻盈优美,设计贴合人体工程学,没有一丝臃肿笨重之感,穿在楚悬身上,他就像一只冰海中的机械精灵,在黑暗中唱着希望的歌。而米拉克则一脸微笑地看着他。
现在的悠闲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无论是人类还是人鱼,都希望这份宁静能再久一点。
在路上,米拉克向楚悬讲起了他过去的事。
据米拉克所说,他出生在百慕大的一个人鱼群落,溜出群落觅食时被深潜器的诱饵网捕获到——当然,那时候他的年龄还很小,这些都是负责他项目的研究员告诉他的,他早就不记得家长得是什么样子,在他童年的记忆中,只剩一张铺天盖地的笼网,还有他自己的名字,米拉克·辛尔格西斯曼。
然后,他被送入了橡树岭国家实验室的uma遗传工程实验室。当时是1968年。
一开始,所有研究员都对他很好,也是在这个时候,米拉克遇到了那个他视为父亲,并改变他一生的人。
那个人是当时的实验室主任,是一位慈祥和蔼的老人。其他研究员叫他“海文博士”,米拉克则叫他“海文爷爷”。老海文没有娶妻,没有孩子,把一生都奉献给了科学,他把小米拉克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教会了他说人类的语言,教会了他人类的文化和道德准则,为他提供了他想要的一切书籍,磁带和录像,用自己的言行潜移默化的影响着这个迥异于人类的智慧生物。
后来,时间到了1989年,老海文过世了, 他的学生黑尔接任了研究主任,uma遗传工程实验室也改变了研究方向。米拉克猜测是美苏冷战苏联式微,国会削减了研究经费,项目组急于做出成果的缘故,在米拉克身上施加的实验变得残酷起来。
在米拉克身上进行的实验究竟有多么残酷,他并没有细说,只是提了一下731部队。
在那几年,痛得昏死过去是每天的常态,他并不是很清楚那些研究员对他做了什么。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发现自己身上有长出“其他东西”的征兆。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感觉到,“那种东西”潜藏着狂暴的攻击性。
这个时候的米拉克已经相当于人类的青年了,他没有像第一次梦遗的小男孩那样惊慌失措,而是继续隐忍。他观察到随着研究经费的缩水,实验室的安保也下降了很多,原本通着电的高压电网甚至沦为了摆设,于是他开始策划逃亡。
1995年,趁着uma遗传工程实验室并入其他部门的机会,漆黑的蛛腿破皮而出,米拉克成功逃亡。
再后来,他得知了自己正是以歌喉魅惑众生的塞壬。游历四海的过程中,陆续学会了塞壬的歌谣,成长为了真正的王者。
米拉克的讲述还没有落下,楚悬用冰冷的臂膀圈住了他:
“小米,你恨那些人吗?”
“当然。”
“想要复仇吗?”楚悬抬头看着他。
“……他们已经死光了。”
“哪能让他们就这么简单的寿终正寝了?他们死了还有儿子,儿子死了还有孙子……这个债,他们必须得还。”漆黑的瞳眸里燃烧起凶虐的火光,米拉克看着他那张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头转向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