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判所”小队的任务,就是剿灭这座教堂里的深海奇迹会教徒。
悍马车碾过坑坑洼洼的乡村公路,道路两旁是无人居住的残破独栋别墅,荒芜的田野和草地里积满了咸水坑,久而久之变成了泥泞的沼泽。肖恩注意到伊尔文从上衣内袋里拿出一张照片,亲吻了一下。照片已经泛黄,正面是几个人的合影,一个相貌清秀的亚裔年轻人勾着他的肩膀,背面有一串俄文。
一个多小时以后,车停在了一道铁丝网前,网上每隔几十米就挂着一个黄色的“生化危险”告示牌。
公路哨岗的两名大兵检查过通行证以后,朝车上敬了个军礼,放行。
“前面是什么地方?”
“哦是隔离区,”那两个士兵说:“前年南边爆发了寄生虫病,叫什么……‘康星得绦虫’,又是从海里来的……上面怕得了病的人跑到哥伦比亚城去,就设置了隔离带。”
车内的气氛很压抑,乔安娜问:“要不要准备防护服?”
“注意卫生,不要使用外界的食物和水源,不会有事的。”
汤米皱着眉头说:“这么说……奇迹会在疫区传教?这么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他们不要命了吗?”
没有人回答他这个问题。
两辆悍马在教堂外一百多米停了下来。这座教堂和所有美国南方式的乡村教堂没有任何区别,红色的墙,白色的尖顶,朴素的圆形玻璃窗,房檐中心的十字架被拆掉了,换成了一个奇怪的小雕像。教堂外围着一圈方形的铁栅栏,正对着教堂的是一个雕花的双开铁门。很多衣衫褴褛的人聚集在教堂的前院里,两个身穿深蓝色神甫袍的人正在分发食物和药品。拿到救济的人静默地膜拜着屋檐上的奇怪雕像,还有源源不断的人正朝教堂聚集。
来领救济的有抱着孩子的母亲,有枯黄干瘦的老人,有脸颊深陷饱受寄生虫病害的女人,还有人缺了只胳膊,少了条腿……他们身上的衣服脏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目光灰暗,浑浊,脚步迟缓,就像从沼泽里走出来的行尸走肉。院子里聚集了很多的人,但几乎一点声音也没有,就像一部上世纪的老默片。
面包是用小麦粉混合海藻粉做的,硬到能崩掉人的门牙,但依旧被人们视若珍宝。年轻女人领到后用最快的速度塞到了大衣里,生怕被其他人抢走;抱孩子的母亲细细地嚼软了,再喂给襁褓里的婴儿;两个中年男人分享着一小块咸鱼,夹在面包里强咽下去。
看到这些,裁判所小队的新兵们迟疑了——这与想象中的不一样。他们努力地想要找出眼前的场面与“邪教集会”的联系。结果显而易见,他们失败了。
肖恩想起了一次模拟训练,那次他们在公路上遇到了一大群逃向北方的难民,有女人,有孩子,有老人,冲撞基金会设置的隔离带。有些人按照命令向人群开枪了,有些人没有,中枪的难民变成了破碎的泥塑,没有开枪的人被难民碰到,直接死亡出局。
“你们还等什么!把训练的东西全还给我了吗!”
伊尔文的大嗓门打断了沉默,他从后面跟上来,从金属盒里抽出一根名贵的哈瓦那雪茄,剪掉雪茄头,划了根无硫火柴点燃。
“长官,可是……”
伊尔文盯着提出异议那人的眼睛,很难想象暖色调的巴旦木色竟然可以那样冰冷:
“他们是敌人。”
不管他们做了什么,命令说他们是敌人,他们就是敌人。
是敌人,就可以用机关枪镇压,用白磷手雷毁灭,用高斯手枪点射,用战术匕首割喉,用悍马车碾压。
伊尔文边走边下命令:“乔安娜遥控隐身侦查无人机,克里斯,弗兰德设置重火力点,斯科特找狙击点……肖恩,戴维和我正面突击,都听明白了吗!”
“……是!”
肖恩默不作声地检查30mm高斯突击步枪的弹夹。
他闭上眼睛,努力地告诉自己,救济和施舍是他们收买人心的手段,那些人是邪教徒,是基金会的敌人,是文明世界的肿瘤。
睁开眼睛,深吸一口带着水腥味的空气,他感觉好多了。
对,就这样,他们是敌人。和模拟训练里搞活人献祭的狂信徒没有区别。
第112章 突破
乔安娜的红外线无人机在教堂内部发现了大量的热源,显然教堂里正在举行布道。
伊尔文修改了行动方案。他和肖恩装作搜索恐怖分子的国民警卫队,在不惊动敌人的情况下进入教堂,其他人埋伏在教堂周边,将教堂内外的敌人一网打尽。
可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肖恩和伊尔文刚到铁门口,两个穿深蓝色神甫袍的教徒转头就往教堂里跑。
而领取施舍的难民们也放下了手里的水和面包,像一群丧尸般缓缓朝两人包围过来。
“该死,他们要逃了!”
“Fuck!”肖恩一转腰踏上了旁边的矮墙墩,背着几十斤的负重,却灵敏地如同猿猴般爬上了墙墩上的铁栅栏,“噔噔噔”连踏几步,凌空一跃飞过了由难民组成的人墙,落地时一个前滚翻缓冲,瞬间爬起撞开了教堂的大门。
在撞入教堂的一瞬间,他听到了背后传来的枪声。
肖恩的心里顿时揪了一下——该死!伊尔文开枪了,那些可都是美国公民啊!
教堂的十几排长椅上坐满了衣衫褴褛的人,他们充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闯进来的肖恩。布道台上站着一个全身笼罩在宝蓝色长袍里的男人,张开手臂,好像拥抱世人的耶稣基督。他的手边也摆着一个奇怪的小雕像。
布道台旁边的深红色帷幔轻微摇晃着,就好像刚刚有人经过那里一般。肖恩暗暗把那个位置记在了心里。
布道台上的男人抱起了一本包装精美的厚书,用悲天悯人的口气说:“迷途的羔羊们啊,我与你们一样,终有一天,我也会回归千寻海水之下!但是,请不要悲伤,也不要害怕,我们的灵魂……”
他话说到一半,伊尔文已经闯了进来,对着台上就是一枪,男人肩膀重弹,惨叫一声捂着肩跪了下去。
伊尔文冲上布道台,一把掀开男人的兜帽,抓着他的领子吼道:“其他人呢!”
兜帽下的男人相貌无奇,他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头一歪,闭上了眼睛。
伊尔文松开了他的领子。男人已经没有呼吸了。
这时候肖恩也赶了过来:“长官,那些人……”
伊尔文回过头,只见坐在长椅上的人此时全都站了起来,带着菜色,满是污垢的脸上充满了恨意,他们瞪着眼睛,就像游荡在沼泽里的食人鬼,他们走上过道,向布道台靠拢。伊尔文看到了他们衣服底下鼓鼓囊囊的东西。
“他杀了主教……”
“恶魔……”
“异教徒……”
“杀了他……”
伊尔文的食指扣在了扳机上。
“不要开枪!”肖恩拦住了他的长官,他本想说“他们都是无辜的”,话到嘴边改了口:
“他们都有枪!”
伊尔文用俄语骂了一句,闪电般地将14.5mm高斯突击步枪切换到连发模式,朝底下就是一梭子。趁人群还没有反应过来,拽着肖恩拖到了讲台后面,朝对讲机里大吼了一声:
“计划失败!准备攻坚!”
这句口号肖恩好像在哪儿听过。
口径14.5mm的钢芯电磁弹丸杀伤力巨大,再加上台下的人站得密集,一颗子弹往往穿透几个人才落地。布道台下哀嚎一片,血流得满地都是,前几排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后面的人一时冲不上来,就纷纷举起手里的格洛克,春田或鲁格,AK-47或AR-15向台上射击。子弹将讲台打得木屑飞溅,伊尔文换上达姆弹,趁着射击的间隙向下还击,子弹在接触到人体后猛地爆裂开来,炸得人群血肉横飞。人们被这惨烈的一幕吓到了,台上两人面临的攻击压力稍稍减轻。
樱桃木讲台并不宽,掩护住一个伊尔文是够了,不过可苦了无处藏身的肖恩。他同时面临着来自两侧的压力,几乎是靠bug般的视力及反应速度躲子弹。肖恩感觉自己变身成了黑客帝国里的基努里维斯,可惜的是,他可不像人家救世主那样帅气,一轮射击下来,他的肩膀上,手臂上,腿上都添了几处擦伤。
等待支援的几分钟对于肖恩来说好像几年那样漫长,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偏头,扭腰,收腿,就像蹲在地上跳滑稽的舞蹈。前一排人中弹倒下去,顶上来的人换完了子弹,开始新一轮的射击,这次肖恩就没那么走运了,几颗子弹联合封锁了躲闪的路径,不管怎样都得吃枪子儿。
“该死!糟透了!”零点零几秒内肖恩做出了抉择,他用防弹背心硬接下一颗9mm的子弹,让另一颗5.56mm的咬在自己的左前臂上——至少能够避开要害。
肖恩相信自己能扛得住,在全息体感模拟中他也受过枪伤,口径可比这大多啦。可是想象中的灼热和疼痛没有降临,他的左手前臂一阵发痒,一个坚硬滚烫的东西撞在了上面,却“叮”的一声弹开了,被偏转到了其他的方向。
肖恩脑子里浮现出一个词——跳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