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感觉有股怪异的感觉透过陌卿的胸口传达到他掌心。
符念未加思索,主要是看见这具身体有些发慌,于是在顿过之后便继续给陌卿穿衣服了。
第114章 赎罪
江烨修是在这天傍晚回到夜行渊的。
刚一进了夜行渊的门,便听到各处的侍卫都在议论纷纷,讨论的无非是他们这位血族之主到底经历了什么。
江烨修冷目从自己的这些人中走过,正准备到自己的医馆去,却和从月华台出来的符念打了个照面。
符念此时已经将陌卿的尸体用术法封存,出来见了江烨修,又发现他身旁并无他人,不由开口道:“孟桓人呢?”
“回尊主,他在上余山下时被舒耀叫去了,说是有事商榷,其余的,就不知道了。”
江烨修有一说一,回答得干净利落。
符念心思并不在意舒耀和孟桓到底商榷了什么,当下也就摆手,让江烨修走了。
秋鸦啼鸣。
符念转身来到了清颜殿的后面。
大殿之后,苍老的古树弯着腰,地面残叶积蓄,荒芜而又萧条。
彼时,符念已经换了干净的衣裳,还是从前那副模样,墨色衣袍,红色发带松松束发。他站在积满枯枝败叶的地面上,一挥手,一座窳败的院落旋即出现在他眼前。
符念推门进去,踏过厚厚的灰尘,重新见到了那个让他寻找余念的巫族少年。
此时是白天,可以看清少年一张苍白秀气的脸,他是个活脱脱的病秧子像,瑟缩在墙角里,心惊胆战地看着符念。
“好久不见”
符念对着少年平静开口,然后大步一迈,进了门。
“你、你……是找齐了三山余念才来……找我的么?”
少年往墙角缩了缩,目光闪烁地看着符念。
“没有”
符念贴着墙角,在少年身旁坐下,募地转头看他:“不过,我想让你帮我再复活一个人。”
他说得时候带着恳切,少年愣了一下,仍旧有些不安:“他……是谁?怎、怎么死的?”
“一个普通人,万箭穿心而死。”
符念说得沉缓,等了片刻,他看到少年摇了摇头。
符念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连最后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
“一般人,死亡之后就去地府投胎了。我复活不了。”
少年说得缓而沉。
符念登时愠怒:“你撒谎!那我师尊为什么可以?!”
少年吓了一跳,全身颤抖,眼底的惧怕重新翻涌上来:“都、都说了他是普通人……”
他结结巴巴地:“只、只有命格独特的人……才能逆行生存法则……而你师、师尊清徽真人……并非寻常人,也并非一般死亡。”
一番话说完,少年拿眼偷偷瞄符念,仿佛唯恐他大发雷霆似的。
可相反,符念听完之后,却异常平静。
片刻之后,他问出了一个与此事毫无相关的话:“你在这里被我锁了这么多年,你不会想死么?”
少年轻轻摇头:“不会啊……”
符念盯着他:“为什么?”
“因为……我哥哥还活着……”
少年的语气是轻柔的,尤其是在提到“哥哥”两个字的时候,他的嘴角难得地扯出了一个微笑。
“我不能让我哥哥看不到我的”
少年重复着,脸上的笑容很温暖。
符念遽然觉得眼睛有些刺痛,他起了身,关上门,将少年丢在那个房子里,没有说一句话。
他离开了,可少年笑却像梦魇一般困扰着他。
无论如何也甩不掉。
萦绕在他耳边的,是他那句轻柔无比的话。
“我不能让我哥哥看不到我的。”
…………
回到夜行渊的第一天,符念过得很惶然。
他像一个幽魂一般在宫殿里四处游荡,想找点什么事来做,却什么找不到。
傍晚的时候,他看到孟桓回来了。他坐在屋檐上,看到孟桓低着头,脸上似乎洋溢着一种警惕的兴奋。
符念懒得去猜舒耀到底同他说了什么,周遭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成了褪色的布,他缓缓抬头,把目光落到天边,看金乌西沉,红霞满天。
宫殿里的侍卫看到符念都远远地避开,即使打了照面,那必定说不出的恭敬。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他身上那股阴煞之气,他们也知道,造成这种阴煞之气的,是月华台那具尸体。
到了晚上,符念辗转难眠,一闭上眼便是那个血红的身影。
他不断地想甩开,不断地告诉自己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他甚至给自己创造一种见到师尊的美好愿景。
可是都没有用,那个红色身影像是蛊毒,让他一遍一遍忍不住回想。
从这天以后,这样的生活状况一直延续了三个月。
从仲秋到隆冬,他一直待在夜行渊,他不提去寻找剩下两山余念的事,江烨修和孟桓也不问。
白天,他四处游荡,晚上坐着。很少发火,总是静静的。
侍卫们私下讨论,又觉得他们这个主子变得和蔼了许多。不再那么凶巴巴的了。
符念对周遭事物一直出于不闻不问状态,但是偶尔总能看到孟桓在夜行渊进进出出。孟桓总是出去有两个固定的时间点,一个是天未亮之前,一个是天黑以后。
出去的时候必定是左顾右盼,似乎在有意回避他人。
只是很不巧,符念这三个月来常常是彻夜难眠,他睡不着便会坐到屋顶上看星空。
而一看星空,就能够看到孟桓鬼鬼祟祟地跑出去。
于是,每天他看孟桓就跟看耍杂耍似的。
若是换做以前,符念早就从屋顶上跳下来,严刑逼问孟桓晚上到底出去鬼混什么。
可如今,符念懒得管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何必去干涉呢?
符念抱着这样心思连看了三个月孟桓“耍杂耍”,而到了三个月的某一天,他骤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日,天降大雪。
雪花纷纷扬扬下落,伴随着呼啸的冷风,四处皆是冰天雪地。
这是今年第一场大雪,夜行渊的人早已穿上了厚厚的冬衣。若是寻常百姓必定会围坐在火炉边取暖闲聊。
可就是在这天晚上,符念裹着缁色狐裘披风往大殿一望,居然还看到孟桓一个人跑了出去。
远远地,他瞧着身形潜在夜色中越走越远,从后面可以隐约看出孟桓双手环抱,似乎拿着什么东西。
看着这个背影迅速消失在视线里,符念终于蹙起了眉头。
不对劲。
寻常晚上出去胡羼也就算了,这冰天雪地的,还出去干什么?
莫不是……在外面养了个什么相好?
符念越想,越觉得狐疑。
于是他干脆拖了把椅子坐在窗口,就盯着孟桓,看他什么时候回来。
约莫等了一个半时辰,符念就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这会,符念更纳闷了。
如果说有什么相好,那孟桓应该在深夜时分活着清晨之前回来才对啊,怎么才过一会,就回来了?
再者,从品行上看,符念觉得孟桓不像能干出这事的人。
于是,符念犯难了。
孟桓这三个月来,到底在偷鸡摸狗的搞什么?
探寻的视线追寻着雪夜中的人,符念一直盯到孟桓回了寝宫,才蹙眉移开了眼。
思来想去,符念心中就有了计策。
他深知孟桓这人打小就固执,虽然不擅长撒谎,演技也拙劣。但若是他认定不想说的事,就是拿东西也撬不开他的嘴。
所以,要想知道孟桓背地里到底在胡羼什么,那就只能按兵不动,等明天夜里,跟在他身后便能一探究竟了。
定好了对策,符念心中倏地有点微弱的兴奋。
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也许是这三个月来根本没注意过什么事。
符念风平浪静地度过了一天,翌日,白天的时候,他恰好与孟桓撞了个面。
想起昨夜的事,符念便醉翁之意不在酒地开了口:“你最近,都在干什么”
“啊?我最近没、没干什么啊……”
孟桓没料到符念会同他突然开口,脸上挂着生硬的笑,目光闪烁,从头到脚皆是不适应。、
符念见此模样,更觉得孟桓是做贼心虚。
心里冷笑两声,骂着这小子果真有鬼,面上却是不显山不漏水。过了一会,说了几句话,他便让孟桓走了。
结合白天的状况,到了晚上,符念心中的狐疑越发强烈了。
他心中有气有怒,简直恨铁不成钢。
他也不去想孟桓素日的为人了,直接断定他在外面学坏了,养了个狐媚子。
谈情说爱这事不算坏,可这晚上天天出去算个什么事儿?
符念向来是不在意自己淫靡声色的,就是江烨修、左镶日日出去同人鬼混,他也决不会说什么。
可孟桓不一样。
孟桓是他师尊一手□□出来的小徒弟,是他和他师尊共同看着长大的一个人。
这样一个人,从来就是好的。
抱着这样强烈的愤怒与不满终于捱到了晚上,符念把左镶叫了来,将自己的“捉奸”计划和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