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堂拿起一块吃了,荷花的清香就包裹着他的唇舌,就像坐小舟梦入了芙蓉浦。
楚依斐眼巴巴看过来:“好吃吗?”
顾北堂揉揉他的头:“好吃。”
他便笑了,很是羞涩地低着头,忽而想到什么似的抬头说:“师父叫你早些下去。”
“怎么了。”顾北堂有几分疑惑,一般何秋是不会管他的修炼的,这样催他下山还是第一次。
楚依斐:“说是要给你找把剑。”
前几日,有位大修的空间开了,接到消息的修仙百派纷纷派出弟子去历练。
大修飞升或者陨落的时候,都会留给尘世一个自我构建的空间,里面放了不少珍宝仙器,传言说有些大修的空间里甚至有奇珍异兽,浑然一派就像另一个小世界。
碰到一次大修的空间开并不容易,有些人可能到陨落了都不能捡到这样一次机会,捡到了也不一定会碰到一个好的空间,所以修仙百派都很关注这次机会。
何秋也不例外,他估摸着顾北堂也得换把好些的剑了,不能一直拿着那把木剑晃悠。
顾北堂听完沉思了一下,然后问道:“你去吗?”
楚依斐没想到他会这样问,一时愣住了,呐呐答道:“我去干什么呀?”
“去长长见识也好呀。”顾北堂拿起食盒,拉他起来:“总不能一辈子都在怀朽阁。”
楚依斐觉得师兄说的也对,但是本来怀朽阁身份尴尬,何秋连带着顾北堂去都思考了许久,更别说带着楚萧的儿子了。
顾北堂并不知个中曲曲绕绕,看他犹豫以为他只是怕自己修为低浅被人欺负去了,便说:“师兄护着你。”
楚依斐不知如何回绝,便搬出何秋来:“师父说不定不肯呢。”
但是何秋大手一挥就带着他俩一起走了,楚依斐连句拒绝都来不及说。
何秋为了这次出行,下了大手笔,不仅买了两匹灵马,还斥巨资买了辆漂亮的马车。
马车外看雕花精细,新釉在阳光下闪着润泽的光,里面空间宽大,座位都铺了一层漂亮的细软。
楚依斐抱着顾北堂塞给他的软枕,下也不是上也不是,如坐针毡一般。
灵马拉的车可日行万里,何秋算着不出三日他们就可以赶到南郡。
不过麻烦的是南郡是清风门下的地盘,想必这次大修空间周边的维持工作就落到了清风门上。
清风门一贯不喜欢怀朽阁,若是再倒霉些撞到了傅知延,有的他们一行人苦头可以吃,说不定他们进都进不去。
不过何秋混不吝想,要是真碰到傅知延,实在不行,他就强吻傅知延。
反正他没脸没皮惯了,对付傅知延这种老古板有几千几万种不要脸的方法。
到时候再把俩孩子顺手一推推到空间里面去,饶是傅知延再怎么跳脚也无可奈何了。
何秋心情顺畅了,楚依斐还兀自忧愁着。
因为童年的事情,他性格里总不自觉带了些自卑,所处的环境也是只有小小一隅。
他的性格既不像温如霜,也不像楚萧。他总是温和的羞涩的,怯怯的,笑起来脸都会微红。
像是他手下做出来的糕点,甜软蓬松。
顾北堂看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知他在紧张,便伸出手握住了他不安搅动的小手:“不要忧心。”
楚依斐回他一个勉勉强强的笑。
他还有其他事要忧心。
楚依斐这几天总是睡不好,夜夜都要做噩梦。
何秋看他眼下淡淡的青色,特地去给他寻来了助眠的香料。何秋待人一向都是掏心掏肺的好,哪怕自己口袋没什么东西了,还是给楚依斐买来了从西洲运来的极好香料。
香料点燃的时候,没有劣质香料刺鼻的扑香,烟就像水流一样袅袅娉婷。带着淡淡的花香,确实初期起了一点作用。
但是楚依斐总要被睡梦中腥臭的血液淹没,四肢仿佛被戴上了镣铐,肌肤一寸寸裂开,无尽的黑暗里他连痛都喊不出,只剩一气连不上一气的闷喘。
无法解脱,血腥味压迫着肺叶,濒临死亡的窒息感。
而在最后出现的身影才最让他心惊。
一个淹没在黑暗里的身影,唯有眼神里的厌恶化作实质,变作刀刃割人遍体鳞伤。
像楚萧。
楚依斐并不能十分确认,毕竟他对自己所谓父亲的形象只停留在幼时的记忆里。
他每次夜里起来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汗流得自己的后脖颈都黏黏腻腻的,夜风一吹就遍体生寒。
楚依斐直觉这不是什么好兆头,但也只能勉强自己往好处想。
说不定只是普通的噩梦呢?
顾北堂看他神不在焉的样子,瓷白的小脸眼下淡淡的青色显得人都憔悴了些,前些日子听何秋说了,自己的小师弟最近睡不好,兴许是因为这个他才看上去状态有些不好。
“困了?”顾北堂将帘子放了下来,马车内就形成了一个舒适的昏暗区,确实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顾北堂还贴心地拿了个软枕过来垫在他腰后。
楚依斐不敢睡,他怕自己睡下了还会做梦,要是被自己师父、师兄当场看见他做噩梦的样子,定是要让他们担心的。于是楚依斐摇摇头:“还不困。”
顾北堂探究地看了他一眼,楚依斐被他盯得紧张死了,一向不善于撒谎的他眼神躲躲闪闪:“就是最近做噩梦,没有睡好。”
“这么大了还会被噩梦吓到吗?”顾北堂手倚着桌子,微微歪了下头问他。
楚依斐正送来怀朽阁的时候,说浑然不怕是不可能的。
他那时也常做噩梦,半夜披拉着被子,哭花了一张小脸来顾北堂的屋里钻窝。
顾北堂也知道或许是因为他来怀朽阁第一晚,是他带着楚依斐的,所以楚依斐下意识之间就把对娘亲的依赖转移到了他身上。
小孩子爬上床的时候脚都是冰凉的,顾北堂后来就干脆把小孩养在了自己屋。
甚至后来楚依斐可以分房睡的时候,他还是养成了后半夜起来去看看楚依斐睡不睡得安稳的习惯。
直到楚依斐可以自己安稳睡了为止,他才停止了这种老父亲行为。
楚依斐知道他在说自己几年前的事,小少年的脸皮薄,当下就腾起一片红云,不知该怎么反驳。
何秋看不下去了开口道:“你别逗他,全门派就你舍得逗他。”
被解围的楚依斐埋怨地看了一眼顾北堂,自顾自扒着软枕靠着。
作者有话要说:
他们要去拿自己的佩剑了嘿嘿嘿。
我天我这才意识到把小斐的年龄定太小了,现在都不好意思谈恋爱。
所以,顾北堂,你也是老牛吃嫩草
第25章 黑心君子
何秋一行人到达南郡的时候,果然见清风门的弟子在空间外维持秩序。
清风门的弟子都着白衣,腰上戴着门派特有的祥云玉佩,哪怕你长得如何歪瓜裂枣,远远看去都有几分仙人之姿。
除了清风门,其他门派的长辈都在外等候,看上去也算是乌泱泱一群人了。
本来楚依斐已经认为自己乘坐的马车够华丽了,但是不想世间家大气足之人根本是不屑于这么一顶小小的马车的。
石介子,破风舟……各式各样的仙器把这本是荒芜的空山衬托得尤为繁荣。
楚依斐有些犯怵,扶着马车门一时不知要不要下车。
他心里已经打起了退堂鼓了,想着还是回车上好了,本来这种活动他于情于理都没啥理由来的。
但是顾北堂觉察出了他的退意,掰开他扒着车的手,牵他下来。
虽然他们只有三人,但是眼尖的一些人早早关注到了这辆不引人注目的马车。
何秋平时再如何风流不问世事,这时候也得拿出十二分心力来。
虽说现下修仙门派众多,整个大陆随便哪个山旮旯里可能就会有个野门派。但是最大头的还只有五所门派。
修仙界默认牵头人是清风门,留存历史最悠久,人才辈出。同时戒律也最严格,一向不屑于与污脏的事情有所牵连。
接下来就是剑符宗,之前一直是洛家家族门派,以剑术闻名,近些年来才对外招收弟子。门风宽松,剑符宗的弟子自带一股侠士风流,佩剑都是门派内部的历代长老所制,剑柄带着洛家特有的烈阳图案。
头上两个门派也互相看不怎么对眼,剑符宗弟子潇洒惯了,看清风门的弟子一个个都像小小年纪老古板,谁都不服气谁,私底下对天下第一大宗之名争斗许久。
不过这些都是底下弟子的私怨,头上的大修们对着这些虚名并不在意。
再就是金银满当灵云派,他们的弟子散布天下,哪里有钱往哪钻,个个打得一手好算盘。同时眼线也遍布大陆,消息最为灵通。有人怀疑他们门派的排名是靠着金钱砸出来的,但是有钱到底是个好东西,什么上品仙器,奇珍异宝,灵丹妙药一应俱全,喂也把你的修为喂上去。
最特别一个是古月门,只收女修,还只收貌美的女修,门派里的弟子个个花容月貌,法力高强。因为这一桩奇怪的规定,所以门派规模也没有上述门派大,但是民间的话本里最爱编排的女主角人选就是古月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