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堂最近觉得自己越来越词穷,话到嘴边都说不出,只能动动嘴巴却发不出声音。
楚依斐耸耸肩:“我吃饱了,没事。”
洛归远看着他们,心想下次再也不跟他们出来了。
世态炎凉,连着一口糕点也有酸酸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又名沙雕仙君追夫记
第13章 金絮镇(九)
看着离天黑还有好久,三人没事做,就跑当地茶楼里去看戏听曲去。
台上咿咿呀呀地唱词,楚依斐好几百年没听了,再听还是觉得颇为新鲜。
楚依斐上辈子没怎么认真修炼过,每天都是干些杂事,然后可以在闲暇时窝着看一天的戏。他喜欢才子佳人的话本,喜欢热腾腾的人气。
但现在走到茶楼听着里面喧腾的人气却突然生出股畏惧的心思来。
他微微退后了一步,有点犹豫不决。
顾北堂撑了下他的后背,正好拦住了他:“现在热闹,进去玩玩吧。”
楚依斐很想转头走,但顾北堂不由分说把他往里推:“这里安静好几天了,这几天要赶上花灯节,他们才大着胆子出来玩,你总不会怕那扒皮的鬼怪吧。”
他心下不畅,扶了下额:“师兄,我以为你不会喜欢这种地方的。”
顾北堂人长得冷冷清清,性子也冷冷清清,的确一直都没能理解自己小师弟的爱好。假把戏,假唱词,咿咿呀呀,锣鼓喧天,不知道在唱些什么。
但是楚依斐走后,他也去听了一天的戏,台上演着花好月圆,花旦捏着嗓子成全了一场美梦。
顾北堂才觉出要落泪的感觉。
台上的悲欢,不是台下人的悲欢。
同样的,他也无法得知小师弟在看戏时会想什么。
或许只是贪恋戏上戏下喧闹的人气,或许也想抓住一星半点的念想。
不得而知,终成遗憾。
洛归远最开心,坐在位子上小嘴也没闲。这茶楼里所有人加起来都没有他一张嘴巴会说。
楚依斐有点接受不了如此喧腾的气氛,有点局促地捏着茶碗。
顾北堂悄悄把手挪过去,轻轻搂了搂他的右手,细软细软的,正好可以看见他拇指与食指之间一道狰狞的伤口。
横亘在手背上,暗疤狰狞。
楚依斐疑惑地看着他。
“这什么时候有的。”顾北堂拿拇指摩挲了一下他的疤痕,相对于楚依斐细白的手,这道疤痕过分显眼。
顾北堂注意到这个疤痕很久了,因为楚依斐特殊的体质,他简直就是打不死的小强,当年手臂差点被妖兽咬断,结果养了三天就接回去了。
若非十分可怖的伤,不至于留下这道疤痕。
顾北堂想问的很多,但一直都在斟酌如何开口,他现在只是把楚依斐骗下了山,连如何带他回怀朽阁都还没想出办法。
“没什么,不小心留下的。”楚依斐被他摩挲得浑身不自在,想抽回自己的手,但顾北堂眼疾手快地抓住。
顾北堂的手比他大了些,罩在他手上,让他总有一种很安全的感觉。
“你不说,我就一直抓着,抓到你说为止。”顾北堂这人实在难缠。
“那你抓着。”但是楚依斐铁石心肠。
洛归远已经慢慢习惯他们之间诡异的氛围,甚至自己从中找到了乐趣,磕着瓜子,笑嘻嘻的看着他们笑:“依斐,我看啊,你这个师兄实在是好。”
洛归远嫌楚依斐还不够烦,凑上来接着说:“是把你当小媳妇养呢。”
楚依斐彻底炸毛,使劲抽手,但顾北堂也掘,坚决不肯放手。
楚依斐无奈,他永远都拗不过自己的师兄。
“师哥,我疼,你放手。”楚依斐软下语气的时候,连带着眼神也软软的,在漂亮的桃花眼里,像一弯春水。
顾北堂禁不住他这样看,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慢慢放开了手。
洛归远看完身边好戏,目光立马被台上好戏吸引去了。
“金絮镇的事情虽有古怪,但我实在没找到这里面有什么与无极有关的。”楚依斐拉低顾北堂在他耳边轻轻说:“所以,师兄,你骗了我是不是。”
顾北堂转过头,对他露出了个温温柔柔的笑。
这是企图蒙混过关的笑。
之前顾北堂私自想做些不合规矩的事被楚依斐撞到的时候,他就会这样对着楚依斐笑。
因为顾北堂长年冷着张脸,实在难得看见他的笑容,楚依斐总是被这招迷得五迷三道地。
“为什么,你自己说。”楚依斐现在没那么好买账:“你撒谎也不应该拿这个来骗我,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了,你虚报一个信息让我往其他地方想,误导我,你……”
楚依斐一激动就会说好多话,越说越气,到最后完全不知要说什么,气闷地闭了嘴。
“你不用担心。”顾北堂看他脸气得红红地很是好玩:“如果我不这样说,你如何肯跟我下来?”
“……我下山又怎样?”楚依斐气极:“我不想回去,我死在雪山最好了,我死了最好了,你知道我重回世会出什么事情吗?你知道…”
一瞬间,楚依斐像想起什么似地,再一次沉默了。
顾北堂叹了口气。
他的小师弟,曾经是浑身散发着阳光的孩子。
爱热闹,爱繁华,喜欢的事物很多,笑起来眼睛下面那颗小痣就会像开在他眼角下的一朵小花。
他现在如何做到独自待在雪山里五年,而一声不吭的呢。
“回去看看师父吧。”顾北堂摸摸他的脸。
楚依斐看着他的眼神就像一只困兽。
饱受折磨,无法解脱的困兽。
“…不要说…求你…”楚依斐把脸往顾北堂手心里蹭,他还是下意识地会往自己认为最安全温暖的地方钻。
顾北堂受不了他这样,轻轻搂了搂他。
话题自此打住,洛归远也模糊地听了几耳朵,愣得硬是一声都不敢说,安安分分地挨到天黑。
天终于开始下雪,楚依斐刚发现时,街坊已经开始挂上灯笼了。
人们开始走出家门,享受这一晚的灯火。
殊不知在沉睡的地下室,血水与尸体的腐臭。
“这里好像没有多少流浪汉了。”楚依斐冷不丁来了一句。
顾北堂看了他一眼,也不接他话,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件雪白的大氅,外面还围着一圈雪白的狐毛:“天冷,先披上。”
楚依斐手挡住了顾北堂为他披衣的动作:“我没那么娇弱了。”
他狡黠地冲他眨眨眼:“师兄今晚小心,躲我身后才好。”
真是……顾北堂现在真的好想抱抱这只怀着一肚子坏水的小狐狸。
第14章 金絮镇(十)
雪终于下了。
阴沉了好久的天终于慷慨地洒下了纷纷扬扬的雪花,楚依斐哈出一口热气,在飘飞的雪花中化成白茫茫的雾气。
他相当吝啬地勾了勾嘴角,终于面露一点喜色。
浅浅的一弯,就足够惊心动魄。
楚依斐能在这个雪山待那么久,也有自己的私心,他很喜欢雪。
喜欢那种轻飘飘的,归于天地之间的力量。
安静地,向死而生。
大街上行人如织,耳边的锣鼓声都显得模模糊糊,像从一个很辽远的地方传过来。
金絮娘娘的神像冰灯过于壮观,以至于楚依斐在拥挤的街对岸就看见了那个灯火惶惶的神像。
莲花底座点上灯后,神像越发圣洁起来,悲缅众生的慈悲眉目低垂,是普度众生苦海的虚伪。
楚依斐拉了下顾北堂:“我们跟过去。”
三人顺着人流,在大雪中穿梭。
能装下这么大神像的神庙自然丝毫不逊色,能工巧匠极尽所能,雕梁画栋之间莲花千绽,浮屠善业,灯火辉煌,香火永续。
一下一下的木鱼声带着蛊惑人心的慈悲,人们开始下跪等候着神像的入住。
楚依斐在纷飞雪花之间,面对陆续下跪的人们,握紧了破雪的剑柄。
但是有人比他更快。
几乎是一瞬间之间,尖锐的哭声四面响起,雪花肆虐,在空中卷着圈,带着割人脸疼的力道。
冲天的煞气擦着楚依斐身侧而过,直奔神像而去。
下一秒,破雪出,凌冽剑气同煞气一起直奔神像面门。
暂时,楚依斐只能确定有两拨力量在这个小镇上对抗,他暂时无法确定扒皮的邪物的立场,但能确定这个所谓的金絮娘娘一定不是个善茬。
人们被突变的情况吓得四处乱窜,洛归远忙捏了个诀,堪堪稳住局势,护送人们逃离,他转头看时。破雪的剑意裹挟着冲天的煞气与神像放出盖天的金光撞在了一起,轰鸣声震得洛归远险些吐出口老血。
而他连楚依斐什么时候拔剑上前都不知道。
顾北堂降下结界,支撑着底下的安全。
洛归远目眦欲裂:“顾北堂,依斐!看好依斐!”
顾北堂也差点被楚依斐吓得不轻。略一点头便拔剑而上。
裂冰的剑意比破雪更加纯粹,带着天地间清气,凌然萧素。
但也带着更骇人的力量,破开黑暗,撕裂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