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被柳词一戳,彻底回神。
沈思君窝在沙发,旁边的小茶几上放着留声机,正在运转,调子很悠长。
“你们来了?”
贺毓这时候才注意到她对面坐着一个人,背对着她们,有点眼熟。
反而是柳词上前一步,先喊了:“闻声哥。”
刘闻声转头,冲两个小妹妹笑了笑,“你们又来找思君姐姐拿书看?”
贺毓嘟囔了一句:“你不也是吗?”
沈思君笑了笑,她笑起来都好听得有些过分,贺毓觉得她像是电视剧里的女妖怪,“闻声是来给我送面的,我一天没吃饭了,有些昏头。”
刘闻声笑了笑,“是啊。”
他看着就像个病弱的人,给人一种及易被摧折的感觉,偏偏生了一双桃花眼,看人的时候像是蕴藏了浓浓的情谊,使得那种病气一下子被忽视了。
当然这种气质贺毓尚不能明白,反而是站在贺毓身边的柳词注意到了刘闻声有些微肿的嘴唇。
“那我走了。”
刘闻声站起来,他虽然瘦,但个子很高,头发有些长,但看着软绵绵的,淡蓝的衬衫有些大,扎在裤子里,那腰细得又让人觉得他可能会被吹折。
“好呀。”
沈思君挥了挥手,她懒洋洋地卧着,几缕头发粘在脸上,昏黄的灯下显得那张脸越发靡丽。
贺毓说:“思君姐姐你真好看。”
沈思君哎呀一声,“小贺可真会说话,知道你想看什么,自己上楼吧。”
贺毓喜欢看漫画,烟行笼巷的书屋并没有她想看的那种,沈思君也喜欢看,她买了会告诉贺毓。
而柳词跟在贺毓身后,说了声谢谢姐。
她和贺毓一样的年纪,一个跳脱一个沉稳,站在一起却有种奇异的和谐。
柳词的眼神落在沈思君同样微肿的嘴唇,她年纪还小,虽然有些东西懵懵懂懂,却还是能区分女人的区别,沈思君像一朵绽放的玫瑰,无时无刻都在吸引旁人的视线,同性也不例外,只不过少女多的是崇拜,是憧憬,是也想成为这样的人的一种向往。
柳词对沈思君很尊敬,她的眼神很清醒,很少能看出这个年纪孩子的味道来。
沈思君笑了笑,摆了摆手,“你想看的我也买了,看去吧,上面桌上有柠檬水,让贺毓别马大哈又倒在我的地毯上。”
贺毓听到了,探出个头,嗷嗷地叫:“我不会的!”
阁楼是两层的,沈思君自己住顶上,这栋铺子被她花大价钱装修,变成了独一无二的风格,也会招待一些客人。
小客人就是巷子里的孩子,被爸妈叮嘱,然后开开心心地过来。
大的客人是沈思君的客户,一些喜欢旗袍的阔太太,偶尔一起聊天,精致的茶杯放下,清脆的声音伴随着留声机穿出的音调,和女人的笑声融在一起,和其他的店铺形成鲜明的风格。
没人知道沈思君从哪来,只知道她在这里很多年。
也知道她并不缺钱,漂亮女人引起的流言蜚语很多,很多主妇都在背地里说她坏话,明面上又和和气气,在沈思君过来买东西的时候夸一句沈老板真是漂亮。
在沈思君转身的时候揪住丈夫的耳朵,千叮咛万嘱咐。
而孩子无所谓,贺毓坐在地毯上,在光下看着沈思君托人买回来的漫画,还有一些国外买的画册,贺毓看得认真,柳词也是。
她家的书很少,她天生就爱方块字组成的故事,这个年代的家长对书还是有敬畏感,认为是崇高的事,不反对,但书很贵,柳词有一张图书馆的卡,经常过去看。
贺毓学画画,她就去图书馆看书等她,在一起回家。
有些书图书馆没有,沈思君这里有,她看的入迷,似乎要沉溺在文字里构建出来的虚拟世界里。
贺毓从画中抽离,看了眼旁边的柳词。
柳词的头发很短,刘海也有点厚,她的下巴尖尖的,脸上还有雀斑,黑框的眼镜看上去很笨重,却遮不住她专注的眼神,鼻尖那颗痣在光下清晰可见。
贺毓一直觉得柳词长得很舒服。
在学校的时候大家总喜欢评选校花,这个美那个丑的,柳词这个不爱说话的都能被打入丑里,简直是有些人找茬,她愤愤,柳词却没什么反应,“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贺毓不高兴,“你哪里丑,你那么好看。”
柳词觉得贺毓在消遣她,就不理她了。
又过了两分钟,柳词转头,似乎是忍无可忍的样子,“你还要盯着我到什么时候,想看我这本就直说啊。”
她其实是一个挺有脾气的人,但同学们都说柳词脾气很好。
贺毓都会在一边腹诽,心想你们知道个屁。
柳词生气的样子最好看,那双向来没什么波澜的眼里像是淬了火,像是彻底把人看进眼里。
贺毓摸了摸鼻子,“我不看。”
“那你看我干嘛!”
“看你好看!”
“贺毓——”
“好啦好啦不和你闹了。”
“到底是谁闹啊?”
沈思君听着上面女孩的打闹,笑了笑,门口的风铃响起,一个穿着碎花裙子的女孩走了进来,手上还端着半个西瓜。
“姐姐好!”
廉晓礼笑得灿烂,“我是21铺的,我妈妈叫我来给姐姐你送个西瓜,以后就是街坊啦。”
沈思君站了起来,她的身材很好,走过来的时候还带着香,廉晓礼那里见过这种阵仗,后退了一步。
沈思君笑了一声,接过那半个西瓜,“谢谢啰。”
她眨了眨眼,正好贺毓和柳词从上面下来,贺毓似乎抢走了柳词的眼镜戴在自己脸上,晕乎乎的,被柳词掐了好几下,差点没从楼梯上滚下来。
“你们两个干嘛呢,楼梯都要塌了。”
“思君姐姐!贺毓欺负我!”
柳词抱怨道。
沈思君唉了一声,贺毓把眼镜戴回柳词的眼前,还顺手替对方捋了捋头发。
她转头,看到正好奇地看向这边的廉晓礼,贺毓哟了一声,吹了一声口哨——
“嗨!”
第5章
贺毓很擅长吹口哨,也不知道从哪学的。柳词印象中贺毓老喜欢吹,偶尔她妈在,就会数落她,说女孩吹口哨不好。
贺毓这人天生有点叛逆,被拧着耳朵还不服输,嚷嚷着:“怎么就不好了,凭什么就男的就能吹啊?”
洪兰纹手上更用力了,“流氓哨你懂吗?你一个姑娘家家。”
贺毓挣开她妈,跑到柳词边上挨着,柳词那会正好来找贺毓,碰到这种场景难免会有点尴尬,喊了声阿姨。
“柳词,你觉得我吹口哨流氓吗?我可纯洁了,我就是喜欢。”
柳词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嗯一声。
落在洪兰纹眼里又变成了贺毓欺负柳词。
也不怪大人这样想,烟行笼巷这个年纪的小孩不多,贺毓是最跳的那个,读书不用功,一放学就跑到街口小卖部去看电视,周末带着一群小孩耍弹弓,暑假直接抓知了去了……男孩都比她端庄,有几次爬树,小孩摔了,洪兰纹还以为贺毓摔傻了,没想到赶过去,这货捂着额头,还要再来。
这种鸡飞狗跳的场景柳词都是第一见证人。
她的性格跟贺毓相反,大人们怎么也想不到柳词能跟贺毓玩到一块,偶尔偷个桃,都是柳词放哨。
柳词长得就一副懂事小孩的脸,虽然不爱笑,但很有礼貌,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了去。
贺毓就嘿嘿一张傻了吧唧的笑脸。
贺毓吹口哨吹的花样可多,骑车带着柳词出去玩,也能吹个一首流行歌曲。
但这个时候,柳词终于懂了什么叫流氓哨。
廉晓礼懵了一下,转头就看见一个扎马尾的姑娘冲她眨眼,旁边站着一个短发妹妹头的盯着她,面无表情的。
站在一边的沈思君反而笑了,“贺毓你搞什么鬼,别吓到新街坊。”
贺毓从楼梯上蹦下来,“我知道,我家隔壁的隔壁的那个。”
她站到廉晓礼面前,上上下下地看了廉晓礼好几眼,“嗨,我叫贺毓,十四号的。”
廉晓礼后被贺毓的笑搞的有点不好意思,她的手抓着自己垂在胸前的辫子,“你好,我叫廉晓礼,新搬来的,我妈在这条街开衣服店。”
贺毓诶了一声,“我知道我知道,”说完伸手把后面的柳词揽了上来,“这个柳词,我发小,也一条街。”
廉晓礼笑了笑,她长得有点甜,笑起来的时候让人好感倍增,“你们好。”
沈思君在一边咳了一声,“要走就赶紧走吧,等会我还有客人呢。”
贺毓啊了一声,“这么晚啊?”
沈思君伸手摸了摸贺毓的头发,“打麻将啊。”
贺毓抓住沈思君的袖子,“姐……”
被沈思君反手一推,“想都别想。”
出了思凡的门,贺毓还苦着脸,廉晓礼先走了,柳词看着贺毓拖着自行车的样子,感觉她突然变成了液体,就这么趴着。
“你还想打麻将?”
贺毓转头,“你不想?”
烟行笼巷打麻将的人不在少数,上至七十岁老头,下至刚成年的,牌桌上噼里啪啦,偶尔夜里还能听到几声。